月已高升,镇中烛火相比于之前,似乎是亮了许多。镇长官府内,曹少祖依旧忙得焦头烂额,丝毫不敢松懈休息。
由于这件事在镇中属实是少见且严重,于是官府便在四通街内贴上悬赏告示,称抓到凶手赏银五十两。这不,麻烦没解决,倒是惹出了一身骚。
前脚一个号称知道凶手的地痞无赖,指着自己的仇家便说是其为之,要领奖金,一番调查之后,被以妨碍公务的理由领了十来下棒邢以示警告。后脚便来了一个自称自己是凶手的汉子,仔细瞧瞧,浑身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模样,原来只是想来官府内蹭那免费的牢饭吃,着实是让曹少祖伤透了头脑。
就是在这时的在四通街上,一处身处犄角旮旯的小酒肆,有三个微醺的汉子于门口互相告别之后各自回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潜入了酒肆内。
几乎是进入的瞬间,酒肆内便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嚎声,只不过在门外却是毫无听闻。
“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见那‘魏启林’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惊慌,双手撑起上身,想要站起逃跑。
侧过头,瞥见了这个将他抓住的男子的模样。
‘魏启林’啊了一声,仿佛不可置信,表情带着十分惊讶。
“咋,不相信是爷把你抓住的啊?”那男子翻了个白眼,顺手扣了一大坨鼻屎弹飞了出去。
见那‘魏启林’有要逃跑之势,便抬起并未穿鞋的黝黑脚掌,一脚直接踩在了其后腰之上。
“咔嚓”一声巨响响透酒肆,本就灰暗的酒肆此刻瞧着就更加的诡异了,
“啊!”一阵剧痛疼得‘魏启林’大喊了出来,双手支撑不住上半身,整个身子倒在地上,扬起了丝丝灰尘。
那‘魏启林’发出无力嘶吼,双手似乎想要去揉搓后腰,却是怎么也摸不到,只得毫无目的的乱抓着。地上被扣出了数道指痕,带着丝丝血痕。
此刻往上看去,这个浑身泥垢,薄衣无鞋的汉子,不正是当初林常三人前往酒楼时遇到的那个满口胡言乱语乞丐模样的汉子嘛。
只见那乞丐从肮脏破旧的衣裳里,掏出了一本花名册,用刚刚扣完鼻屎没有擦过手的手指点了点舌尖,沾了点唾沫翻看着书页。
酒肆寂静如斯,地上‘魏启林’死死咬牙,后腰引起的剧烈疼痛致使其呼吸断断续续,如同濒死的野兽一般低声嘶吼着,满头的冷汗浸湿了地板。
要知道,下腰可谓是人立身之本,不论是站立亦或者是稳固下盘,自然都极其重要。
更何况武者的核心丹田就在下腰处,练武不练腰,终究艺不高,这话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出现的。
乞丐这一脚,不仅仅是踩断了‘魏启林’逃跑的希望,更是直接断了其今后的修行,怕不是后半辈子只能依靠着木轮椅而行了。当然,如果他能逃得掉的话。
乞丐极其认真的翻动着书页,过了没一会,便哦了一声,对着依旧挣扎着的‘魏启林’嘿嘿一笑说道:“你就是张萧萧吧?”
地上那人面色一白,没有言语,只不过挣扎的力度大了些。
乞丐倒也是不在乎,自言自语道:“这手易容术以及化影而行的功夫就算在魔教之中也极其少见吧?更何况那手化骨绵绵掌看得我都浑身发软呢。”
被认出真身的张萧萧面如死灰,眼中毫无生气。
“说说看吧,怎么混过望剑山四大天劫剑侦测的。”那乞丐从边上抓了一把椅子,舒舒服服的摊着,脚上却是丝毫没有卸力。
“说是死,不说也是死,那为何要说?”那张萧萧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便不在反抗,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被逮住了,那也是自己的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呦呵!”乞丐嘴角扬起,脚尖狠狠的掂了掂,疼得张萧萧更是放声哀嚎。
乞丐嘿嘿一笑说道:“叫吧叫吧,这小酒肆周围都被布下了气罩,叫破喉咙都没人会过来瞅上一眼。”
那张萧萧两眼一翻白,竟是有那直接晕眩过去的迹象。
“想晕?”乞丐一挑眉,松开了脚,一巴掌直接呼向张萧萧后脑勺,“啪”的一声,扇得张萧萧一阵头晕脑胀,却偏偏没有晕眩过去。
乞丐见其也失去了反抗能力,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扣了扣不知多久没有洗过的脚丫子。
“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说吧,毕竟就算是死,也有好多种死法呢。”乞丐手撑着下巴,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当然,如果你想慢些死的话,那我自然也有法子,能让你欲仙欲死便是。”
突然,空中传来了几近微不可查的破裂声,地上紧随其后发出了阵阵脚步声。
张萧萧此刻一扫惊恐,一脸解脱道:“那便来吧,明教中人怎会怕你这等朝廷走狗。”
“哦豁。”乞丐仿佛是一下来了兴致:“那你是从哪看出我是朝廷走狗呢?”
张萧萧冷笑一声,一脸肯定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常威吧。”
乞丐尚未言语,却有一阵寒风刮进酒肆,吹起沙尘,一道门板一般宽的身影站在了门口,月光照耀在其脸庞之上,反射出了金属的光辉。
乞丐揪了揪杂乱头发,站起了身子对着门口目光炯炯,嘿嘿一笑道:“真是有点意思呢。”
“这人我还有用,先不能交与你们。”那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张萧萧,用着瓦声瓦气的语气说道,听着一点也无生人气息。
“行行行。”乞丐让开了一条道,对着门口那人说道:“真是怕了你们这群魔教中人了,一来就是一大群。”
那门板宽的汉子走进屋里,仿佛毫无戒备之心一般蹲下,把张萧萧扛在肩上,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只是惜字如金一般留下了三个字。
“你很好。”
被张萧萧称为常威的乞丐侧着身子,嘴上挂着微笑,头上却是流出了几滴冷汗。
如果有旁人在侧,却也只能见到大汉将人扛起,走出酒肆,乞丐没有反抗任其随意进出,但是如若有那观气运,懂五行的修士来此的话便会惊叹于这一场没有痕迹的硝烟。
“呼~”乞丐见那大汉走远,拍了拍胸膛常吁了一口气破口大骂:“魔匠啥时候也混进中原了也没有丝毫消息,差点这条烂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跌坐在椅子上缓了许久,这才站起身子要走出酒肆,却见门后边滑落了一具无骨尸骸,只见乞丐暗骂了两声晦气,便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那尸骸的皮囊一路甩出酒肆。
街上寂静无比,地上一装菜竹筐正顺着夜晚的风儿,滚动在无人的街道上。
乞丐踩在了街上,光着脚发出沙沙声,狠狠拽了拽尸骸,扭头莫名言语道:“你瞧瞧,魔匠说我很好呢。”
月黑风高夜,寒风瑟瑟时,此刻一般无二。
......
林动堂家中院子,三人早已下山多日。
林常如往常一般做完了两个时辰的功课,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身子都健壮了一些。
自从入了气脉境,整个身子亦被拔高了些许,要是不说年岁,可能还真会被不认识的人认为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院中林动堂坐在台阶上,双手后撑,抬头看着早已过了月圆之时的月亮,眼中星光闪烁。
北境入秋早,月初还在叽叽喳喳的知了声已经不见所踪,余频音早已入睡,林常也刚洗漱完。
“林常,过来一下,告诉你个事。”林动堂挥了挥手对着在边上擦拭头发的林常招呼道。
“咋?”林常甩了甩自己那刚刚剪短的短发,走到林动堂面前疑惑道:“干啥?”
林动堂拍了拍边上的台阶示意其坐下。
林常没有理会,走到院子的角落边边搬了个椅子到林动堂面前坐下,翻了个白眼道:“我可刚洗完澡,要是衣裳又脏了,那阿姨又得骂你了。”
林动堂一脸悻悻然,不过还是开了口,半点没有商量余地的说道:“九月初一,你就得离开镇子。”
“啥?”林常一脸疑惑:“离开镇子干嘛?呆得好好的。”
林动堂用力的拍了拍林常的肩膀:“气脉境了,至少有了闯荡江湖的资本了,咋?月初之时我可是在睡梦中听见你在门口的豪言壮志,难不成想反悔?”
“早知原是梦,不做醒来人啊!”林常摇头晃脑的吟了一句诗,不明所以。
林动堂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可别拽文皱皱的文章了吧,还有几天时间,与你那些小朋友告别吧。”
林常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林动堂的笑容慢慢收敛,拍了拍林常的肩膀。
院中突然没了声响,二人都默默无言,少见的有些尴尬。
“为何是在九月初一?”林常开了口,有些疑惑。
林动堂抬头再次看着月亮,仿若是自问自答一般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要送你一份大礼喽。”林动堂嘿嘿一笑。
林常小脸红彤彤,眼中带着期待。
月下少年已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