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王妃,令公子有武尊保护,不用担··”
“我听说,武尊都被拖住了,我儿无人保护。”杜芳玲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压迫,“请陛下撤军。”
宁阮的脸色变了变,“如今战事如火如荼,对方不会让我们撤退的。”
杜芳玲点点头,轻声道:“我在殿外,听陛下说,只要再有一名武尊加入战场,就可以扭转战局,锁定胜利,是吗?”
宁阮点点头,“平等王妃,你可知道哪里还有武尊?”
杜芳玲点点头,“白胜和碧落去了战场,天圣,只剩下一名武尊。”
宁阮面色一喜,“谁?”
下一刻,杜芳玲真元流转,武尊气息瞬间释放出来,“我。”
宁阮忍不住面容惊骇,十几年前,罗长安出生的时候,杜芳玲不过是武王,如今已是武尊!
他当然不知道,魂灵珠上有一门功法,唤作同心结,只要罗升的修为提升,杜芳玲的修为也会有所提升。
宁真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杜芳玲一眼,躬身抱拳,随后大喝一声,“宁阮代天圣,谢过平等王妃。”
“来人,准备飞舟,送平等王妃前往战场!”
一月之后,天圣大胜沙疆,平海,武威三国联军,四千万修士军,只剩下不足三成。
巫马扬和其他武尊,尽皆陨落,同时,天生也陨落了两名武尊。
其余武尊,全部重伤。
···
海上,两道万丈高的身影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在不同的空间里,两名武帝不断交手,迟迟未分胜负。
忽然,正要封锁空间的罗升的身子一顿,瞬间失神,李无缺忽然从面前的空间跨出,帝气涌动,瞬间封锁了罗升所在的空间。
可罗升却呆立原地,良久,流出两行血泪。
整个世界,开始下雨,整个元武世界都笼罩在了悲伤之中。
李无缺眉头一皱,“武帝哭,何事分心?”
良久,李无缺挥手解开对罗升的封锁,消失不见。
天圣大军,赶赴战场之时,何等宏大的场面。
返程之时,却是人人伤残,千艘残破飞舟。
唯独,多了两具棺椁。
所有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将这种悲伤渲染到了极致。
棺椁前,一众武尊,呆立无言。
莫老头丢了一条腿,瘫坐在棺椁边上,薛无涯浑身伤痕依旧留着鲜血,双眼无神地注视着棺椁。
浑身鲜血的罗长安跪在棺椁前,早已哭得昏厥。
宁婉呢,跪在罗长安身边,失了魂,丢了魄。
万丈高空,一道身影呆立,目光穿过了棺椁,看着里面安静躺着的人,那平静的面容,似乎还带着微笑。
宁婉的眼睛,看不见了。
可听到身后的脚步,依旧转过头来,嘶哑着嗓子,却喊不出声来。
“罗小子,对不起。”莫老头强忍住眼泪。
“三十年。”
“三百年。”
“三千年。”
声音凄凉,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酸了他们的鼻子,湿了他们的眼眶。
轻轻抬开棺盖,看着里面的人儿,罗升笑了笑,“你等了我三十年。”
“我说,我还你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可是··”
罗升双眼流出血泪,弯腰轻轻把杜芳玲抱起来,搂在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罗小子,对不起,对不起,”莫老头失声痛哭,狠狠拍打着自己断掉的右腿,“对不起。”
雨水打湿了罗升的长发,也湿了她的面容。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回忆着曾经的一幕幕。
罗升说:“三十岁,三十岁我就娶你。”
她说:“好。”
可三十岁的时候,罗升已经不在了。
她就默默地守着罗升父母。
罗升又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守了三十年。
“我知道是你,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罗升说,“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
罗升抱着怀里的妻子,身子缓缓消失,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她说说话。
···
“我对不起罗小子。”莫江山不断喃喃着这句话,“我对不起他。”
“是我对不起罗升哥,是我。”宁婉失神地站起来,缓缓走到飞舟边上,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罗升带自己去兽灵山脉历练的时候。
“罗升哥,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她。”
低头感受着飞舟下掠过的山林,就如同掠过一幕幕曾经的回忆。
“我好想,好想回到过去。”
张开怀抱,直接跳出了飞舟。
却被一只手拉住,拉回了飞舟。
“宁婉,这不怪你,”李太白一袭血衣,连雨水也冲刷不掉,“是我欠罗升的,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带着长安撤退。”
那么,到底是谁的错?
“是这场战争的错,”欧阳道踉跄着,将罗长安抱在怀里,转身走进房间,“是这场战争害死了她,也害死天圣几千万武者。”
“她不是战士,她只是一名母亲,是宁阮陛下,他用亲情害死了芳玲。”
飞舟缓缓驶向天圣国都,被雨冲散的血水,混着雨水落下,落在了天圣的土地上,飘满了皇城。
飞舟下方的土地上,天圣的子民,穿着白衣,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在身上。
皇城,昔日的热闹不再,白帆飘满了天空。
皇城子民,在城外跪了一地,默默地看着两千艘残破无比,血淋淋的飞舟落下,看着他们搀扶着走下飞舟,看着他们也默默地站在其中一艘飞舟两旁。
刚醒来的宁暮北,和宁秋抬着宁真的棺椁,缓缓走下飞舟。
“如果罗升回来,”宁暮北转头看着宁婉,“告诉我,我去他面前,谢罪。”
“ 我们,回学院吧。”莫江山哽咽出声,“宁婉,我们把长安带回学院去,好吗?”
欧阳道怀里抱着长安,轻声道,“先回去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
有一个黑衣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缓缓走过陨星沙漠。
有一个黑衣男人,留着泪,抱着一个女人,跨过了无边海洋。
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罗升抱着杜芳玲,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话,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沉默,时而,又失魂落魄。
有人说,看见他抱着女人,在沙漠中走了一年。
有人说,看见他抱着女人,在海边坐了几个月。
三年过去,终于再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踪迹。
···
天圣,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天圣 。
打败了三个国家,却没有足够的武者去看管开拓的疆土,反而连自己的国土,都人烟稀少得可怜,已经闭关锁国。
真是可笑,荒唐。
四海学院,不再招收弟子,整个学院冷冷清清。
更冷清的,是山腰那一排院子。
宁婉坐在院子里,双眼蒙着白纱,经常一坐就是好几天。
莫老头已经两年没有露面。
其他人,也经常独自坐在院子里饮酒,一言不发。
整个学院,无人管事,一众弟子也不忍心打扰他们,默默地修炼,安静地生活。
有一个院子,经常有哭声响起。
院子里住了三个人,罗大友,张素梅,还有罗长安。
罗长安,十六岁了。
可还是经常哭得像他十三岁的样子。
听到哭声,宁婉抬起头,一步步走到隔壁的院子,轻轻将跪在院子里的罗长安拥入怀里。
旁边站着的罗大友和张素梅,静静地看着,只是眼里的泪水,不比罗长安少。
胡艳娇轻轻走到院子里,扶着他们走进屋子。
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宁婉还有他怀里抽泣的罗长安,轻声道:“宁婉,带长安四处走走吧,要不,去清水城住几天吧。”
“姑姑,长安不明白。”罗长安忽然抽泣道,“我不明白,有人说是战争害死了母亲。”
“有人说,是陛下害死母亲。”
“有人说,是爹爹害死了母亲。”
“可明明母亲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宁婉张了张嘴,良久,才哽咽着吐出这三年的第一句话,“是我害死你娘亲。”
“宁婉,这不怪你,你不要这样。”胡艳娇红着眼圈,哽咽,“要是罗升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啊。”
“心疼?”
宁婉点点头,“我不值得罗升哥心疼。”
“娇姐,帮我照顾长安吧,我要出去走走。”
罗长安擦掉泪水,倔强地咬紧牙关,“姑姑,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就随便走走。”
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四海学院山门飞去,只是,那一对七彩灵蝶翅,却是残破无比。
···
罗升将杜芳玲放在冰棺里,放在自己的灵海世界里,整个灵海世界,都是她喜欢的花草。
一道身影出现在旁边,正是书生武圣。
“呵呵,我说怎么到处都是伤感的气息,你夫人?”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我成全你。”罗升轻轻说了一句,帝威释放,书生便消失在了这片世界。
“芳玲,我想,等我足够强大了,或许就能在时间长河里见到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
海上,李无缺出现在罗升身旁,轻声道:“可以开打了吗?”
罗升缓缓摇头,“我要离开元武世界了,这个世界,就留你们吧,不过,答应我,不要屠杀生灵。”
“离开?”李无缺眉头一皱,“武帝可以离开?”
罗升点点头,“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虚空。”
良久,李无缺再次消失,“不了,我还没有去虚空的资格,希望你,一路平安。”
罗升看了看李无缺消失的空间,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
天圣,清水城。
一名女子穿着破烂的衣裳,靠在一家酒楼后门的角落。
“又是你这个瞎女人,赶紧走,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听到声音,宁婉站起身来,消失在了原地。
“见了鬼了。”小厮揉了揉眼睛,喃喃一句。
沙疆国,某座山脉,这里有一间茅草屋,院子里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
可惜,院子的主人看不见。
罗升出现在院子里,隐去了气息,透过窗户看着宁婉呆坐在茅屋里。
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深邃哀伤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
挥手间,一缕帝威钻进了宁婉的眼睛。
漆黑的视线开始泛起白光,慢慢的,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看见了落慢灰的破碎衣裙,看见了腐朽的窗户。
下一刻,却是又要挥手刺破自己的眼睛。
“我不要看见。”
罗升出现在屋子里,抓住了她的手。
感觉到那只手掌的温热,终于,目光抬起来,对上罗升的眸子,泪水流下。
“别哭,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