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大大小小四百座山峰,就只有孤鹜峰冷清了些。
不比别的山峰,人烟气息浓厚。
那些年,师父常年没有在了山上,下山救世,济民,也有做那些行侠仗义,斩妖除魔之举。
程白元终年练了剑。
小师妹林白水,逛荡罗浮各个山峰之间,没心修炼,觉得不把罗浮风景,看个够,才不做那些枯燥无味的事情。
所以很多事情,就理所当然落在黄元头顶。
这个小胖子,喜欢做了那损人利己事情,言语也不中听,偶尔也有小私心,但对师兄师妹是真的不错,饮食起居都有了黄元负责,顿顿馒头是有,有时也不忘从别的山峰那,抓来了山跳,飞鸟。
孤鹜峰这,不能动。
师父道行不高,但孤鹜峰的一草一木,记得清清楚楚。
黄元总想了师兄的剑能更高,师妹的心情四季如春。
孤鹜峰没有些人气,但人情味,是所有的山峰最重。
这一天。
孤鹜峰热闹了很多。
茅草搭的堂屋前,八仙桌那,多坐了三个人,一袭白貂裘的韩太湖,容貌出众的小姑娘酒儿,最后就是战战兢兢的丧衣小童了。
这个姓孙的小童,来罗浮之前,就说了一些言语,到了罗浮,一定要把他藏着,掖着,别放出来,要让那些罗浮的先师得知了,有他这样的阴魂之物,在罗浮这,一人一口吐沫,就足够把他给淹死的。
结果不知为何,李长生就说了句,我们就那么吃了,你那朋友在一边看就好?
韩太湖心知肚明,立即把这个孙亮林给喊了出来,起初孙亮林死活不愿,百般不愿,硬是被韩太湖软磨硬泡,骗了出来。
丧衣小童,如临大敌,坐立难安。
李长生亲自给丧衣小童夹了菜,就没有想要斩妖除魔的想法。
程白元神情淡然,觉得不论天下不论人妖神鬼,就只有好坏之分,也没有嫌弃埋汰。
小师妹林白水胆子不比酒儿姑娘那般胆小,见了丧衣小童的满嘴尖牙,有些有趣。
也只有黄元这个小胖子,和丧衣小童勾肩搭背,言语亲昵,颇为有了老大哥的风范,一副罗浮这,我罩你气势。
黄元不管丧衣小童是谁,有没有做坏事。
既然是小师弟的朋友,那也就是他的朋友。
黄元给了丧衣小童倒了杯酒,丧衣小童没有接过,只是转了脑袋,看了看韩太湖,韩太湖笑道:“这时候就好好接过,一杯干下才对,要不黄师兄那一纸雷符下来,我都拦不住。”
黄元没有好气的给韩太湖一个爆栗,要多重就有多重:“小师弟,你吓唬他做啥,你二师兄我是这种人了?你今天就别听我小师弟的,你自己做主就行。”
丧衣小童只见了姓韩的捂着脑袋,有些懵,内心想,姓韩的啥时候有这个好脾气,有些时候自己多说了些,都要被这个姓韩的吓破胆子。
这就有些不公平。
但丧衣小童没有多想,馋了酒滋味好久,便一口闷下,果断的咳嗽了几声,小脸通红。
丧衣小童的酒量不行,一杯就倒。
酒品也不行,耍了酒疯,说话那叫个不打稿子,想到那就说到那,特别还说了,路上碰到的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姓韩的吓了战战兢兢,不敢出头,被人吓了多惨就多惨,最后是他孙大爷出手,镇压了对方,打得那些人,只能磕头求饶。
酒儿有些难为情,不敢直视,这个丧衣小童说了言语,有些没边。
韩太湖没有戳破。
黄元拍了拍小童的肩膀,笑道:“我的小兄弟,真的老厉害。”
酒足饭饱。
程白元走到了孤鹜峰的后山,盘膝而坐,观想那古刹那一夜,所看到的惊人剑意。
程白元年龄不高,还很年轻了,返神境修为,也不算低,剑心纯粹到让人发指,要说白衣女子檀巧香的剑心,遇山劈山,遇海断海了,那程白元的剑心,就在某人精心雕琢下,有了隐隐要和别人比高的气势。
那一夜剑意惊人如何?
这个男子以后能够更高。
小师妹林白水依然没有了心肺,只躺在茅屋前,吹了夜风,神情惬意,有师兄师父的一天,她就开心一天。
黄元和刚认的小老弟,一起回屋内,要谈个通宵。
这个胖子,是真的认了丧衣小童做小弟,言语不好了些,会吹牛,但心地不坏,也蛮像自己的。
小姑娘酒儿乖巧的收拾碗口,做那善后之事。
后山之巅,夜风徐徐。
李长生和韩太湖并肩而坐。
山巅很高,似乎抬手之间,就能摘了那漫天星辰。
韩太湖对小师叔的印象,有些意外。
不是说小师叔不好,小师叔好,好得很,做事情只分了善恶,不分种族,就算知道丧衣小童是个阴物,姑娘酒儿是个狐妖,也依然以礼相待,神情温和,不像那些,看到了阴邪妖魔,便恨不得要做那斩妖除魔的正派人士。
而是小师叔的本领高。
那些师兄师姐真的灯下黑。
要知道丧衣小童怕死的很,躲了玉净瓶不说,怕瓶碎了,还躲了七宝玲珑塔内,隔绝了一切气息。
就算登天境的十二天之下的修士,都难以发现小童的存在。
毕竟七宝玲珑塔的气息太盛,丧衣小童的那阴魂气息,直接被遮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修士就算静了下心,细细感知,也难以察觉。
而小师叔看了眼,就知道了?这到底是什么境界?
但韩太湖没问,也不想问,知道小师叔厉害就行,再说小师叔不厉害有怎么的,还不是他的小师叔。
说了天下无大事,敢笑那些神祗不丈夫的李长生,有些事情,就不知如何开口才好,神情为难,也有无奈,似乎开口就要让小师侄恨了一辈子,那就糟心了,尽管李长生知道,韩太湖不会这样,却也有了些患得患失。
韩太湖先知先觉:“小师叔,你是不是想说,为何不帮我,又怕我恨你了,所以不好开口?”
李长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少年,心思细腻了些。
李长生还没有言语。
韩太湖笑道:“这一路,我也考虑了这问题,说实话,要还没有碰到叶前辈的我,还会恨死你,但现在,真的不会,特别捡了那个丧衣小童,就知道了,小师叔,你怕帮了我,我知道你的厉害,会不会就此了心有怠惰,从此有了依赖?或者就是仗势欺人,不好,小师叔在的时候,我日子能好好过,要多滋润,就多滋润,但之后呢,就是苦日子,有了依赖,就难以独立,仗势欺人,以后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也许还要让那些曾经欺负的人,在欺负回来,日子如何,想了想就很悲凉,做人做自己,不靠别人,我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教那丧衣小童好,自己就个半吊子了,也不想误人子弟,小师叔对我,也就是如此。”
李长生有些欣慰,没想了这个少年心思如此之深。
“的确如此,小师侄你别怪我,那些弟子,我能随手而为,也能精心而为,事后如何,最多没了师徒名分,大义灭亲,唯有你,我真的不敢教,不好教,就怕一步错了,步步都错,成了你娘亲和我当年最讨厌的那人,那样你娘亲会恨死我的。”
韩太湖摇了摇头:“小师叔,不怪你,就算你不帮我,也没有事,帮人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韩太湖笑道:“何况你这样的小师叔,我最喜欢。”
李长生有些恍然。
那些年。
但有一个道人,争着抢着要做一个孩子的干爹,以后谁抢了孩子的玩具,谁拿了孩子的糖葫芦,这个做干爹的,也会抢回来,还是不要脸面的那种。
但那孩子,却爱答不理了,嚼了口中的糖葫芦,啃了老香。
道人愣了在那,有些难过。
孩子不远。
有个魁梧高大的男子,轰然大笑。
男子边上的容貌绝美的妇人,神情无奈。
李长生叹息:“那些年,我那一路没有现身,也有帮你解决些麻烦,不过境界低微,登天境三十天,和那些三十二三天的神祗,不值一提,有些事情就没敢和你说,就怕说了,被那些神祗找了麻烦,死了没什么,最多转世,但谁能照顾你,如今就不同,你小师叔我登天境三十六天,就算仙域真境的掌教亲临,也没得事,小师叔一样护你周全。”
韩太湖无奈道:“小师叔,你就不该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赖着你不走,从此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
李长生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韩太湖笑道:“小师叔,你以后不必护着我,要是事事困难,都要你的话,那我做什么,怎么和那些人讨说法,还有小师叔,你别学叶前辈那样,找那玉宫金阙的掌教问剑,也不好,要有个什么事情,那师兄师姐该如何,他们难受,我更难受,其实现在叶前辈找那些人麻烦,我都要担心死了。”
韩太湖神情越说越黯然。
李长生拍了少年的脑袋,如个父亲拍了儿子那般。
“不必担心,叶前辈那样的剑道源头的几人,还拉着那些人,就是过去砸场子的,别人怕了不行,你怕什么,我估摸的那位掌教不太好受。”
韩太湖突然想了些事情,笑道:“小师叔,你看看这个,满意不满意。”
韩太湖递给了李长生那盒子,里面装了正是水晶树。
水晶树,不断墨水。
但和李长生的那只用真龙须做的问天笔来说,差了多了多,不止凤凰和乌鸦的分别。
只是这个中年道人,竟是轻轻握了那笔墨,笑了,比得到那支问天笔来得还要高兴。
这个送了礼物的少年突然问道:“小师叔,你的修为那么高,那娘亲的魂魄,你知道不知道在哪?”
不论那魂魄在了幽冥,还是投胎转世,韩太湖都要见一面,告诉娘亲不必担心,自己活了还好。
但不知为何,小师叔的神情无比哀伤,似乎天都塌了。
小师叔风轻云淡的吐了那些言语,没了呢。
那个少年一愣,双目通红,流了泪水,死死抿了嘴唇,没敢出声,生怕那个连魂魄都没了女子,知道后的话,要担心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