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子叫李神机。
和陈皇澜相反,陈皇澜像个剑修,不像道士,李神机像个道士,不像个武夫,面容清癯,体格也不魁梧,要手在那拂尘,脚下有黄鹤,那比神仙还要神仙了。
李神机修行,修性,修拳都在悬空山,很少下山,和李青舟碰面极少,但不妨碍了他们的关系,那种互相能把命交给对方的朋友。
所以,李神机到了李府,李府的管事,不认识李神机,问了来意,一脸笑容,待人和善的给李神机带路,内心冷笑不已,因为李神机说是李青舟朋友。
朋友?
狗屁的朋友。
那些来李府偷某些东西的窃贼,不都说是李家老祖宗和李覆水的朋友,结果,还不是一个个葬身在了蛟龙肚里。
两人走到了竹桥那,管事的先行告退,李神机走上那主桥,刚踏了一步,潭下的蛟龙兴风作浪。
李神机没有说话。
李沉舟一个跺脚,潭下蛟龙没了动静:“你个小小的爬虫,闲得没事做了,谁上这个竹桥,你都敢惹?陈思齐能踩碎你千年道行,那人没本事,但能踩碎你半条命。”
潭下蛟龙那叫个委屈啊。
李神机摇了摇头:“小辈不懂事情,没有关系。”
李神机是真的大度,能不计较的事情,太多了。
李青舟笑了笑道:“知道你要来,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菜,要你嫌弃不好,潭下的那条蛟龙,抽了龙筋,做下酒菜。”
最后一句话,是玩笑话。
但那蛟龙抖了不停,整个寒潭都震动了。
李神机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少有些杀孽才好。”
李青舟愣了愣:“这不像你。”
李神机说道:“人总要变的,当年杀戮太多,不在修修心,难以破境。”
登天境。
不管武夫修士,一旦登天,就要和心魔抗争,要不修性修心,查漏补缺,登了天越高,死了越难看。
这也就是为何一堆破碎境的修士,修为够了,迟迟不敢登天的道理。
而武夫更难。
这千年来,没人敢踏入那个境界。
因为比修士死的更难看。
两人来到了桌边,菜肴丰盛,世俗常见,但最能下酒,碗筷也有了三副,一副李神机的,一副李青舟的,最后一副空着,因为那个人没来。
李神机神情黯然:“青舟,别等了,他不会来的。”
李青舟笑了笑,没有意外:“没得事,破境的机缘在身前,谁都会做那样的事情。”
李神机心情复杂:“青舟,你都知道了啊?那你……。”
李青舟摆了摆手,给李神机倒了杯酒,自己一杯,小喝了一口,笑道:“知道了,不就是道家的那些混蛋,给了悬空山某些东西,那些老匹夫破碎境太久了,有了破境的机缘,舍弃了个小小的李家算的了什么,但我不会放手,这个宫阙,和初倾关系很大,是初倾的龙兴之地。”
李神机不淡定了:“那你还能好好喝酒?”
李青舟笑道:“坐下,坐下,就你这个心态,还要磨练,不是登天境的料,还有你担心个啥,我是武夫,又不是有勇无谋了,怎么会白白送死,他们要参加,但也要有人才对。”
覆水那孩子啊,儒士之风,君子之风。
可一旦涉及了某些事情,那比小人还要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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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城,东海的之上,很不太平。
时而云雾翻涌,有那冬雪下雷,海浪齐飞比云高,也有那小山的大印,砸在海面,声势浩大,如高山压顶。
张巨山手持翻天印,如泰山压下,万物碾了齑粉,但不见那个儒士打扮的男子有丝毫动摇,男子神情说不上惬意,还算轻松。
因为男子身下,有龙含骊珠,万千齐飞,声势浩大,何其壮观。
翻天印真的伤不了李覆水。
但李覆水不同了,天生亲水,脚下的水龙,哪比真龙差了?
张巨山吓了心惊胆颤。
和张巨山同行一路的李玄贞也好不到哪,祭出师尊给的那九龙神火鼎,才抵挡下水龙,极为勉强。
这个还是九龙神火鼎的先天大道之气,要比李覆水更甚的缘故,要不别说抵挡,能侥幸逃脱,就不错了。
两人极为震惊,谁说李覆水沾染世俗之气,修为不高?
李覆水口含宪天,言出法随。
有些神通,不过寥寥几句言语。
这就又是个陈思齐了啊。
只是那位连他们师叔祖都要尊称一声陈先生的青衫儒士,如今身死道消了。
两人处境极为窘迫。
别说了李覆水身边,还有一位随时都能出剑的剑仙。
张巨山以翻天印砸散了一条水龙,说道:“李覆水,你这等行为算得上君子所为?”
李覆水笑道:“对待你们,何必君子。”
海上又有蛟龙四起,铺天盖地。
李覆水说道:“何况我不是儒家之人,和你们也不必讲究。”
李覆水又轻言了几句,尽是佛家经文,天上有佛音缭绕。
这个儒士打扮的男子,精通三教所长。
所以两个人要葬身在东海之下。
那个始终在一边旁观的剑仙,按耐不住,轻握剑柄。
李覆水轻轻瞥了一眼那个剑仙:“你什么时候成了道家的棋子,作为老朋友,我劝你一句,有些找死的事情,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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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铜钹山,渡了鼓槌江,出了泉水国,就是青口镇了。
青口镇,也叫了青楼镇,清一色的青楼馆子,没有窑子,这的姑娘,只准卖艺,不准卖身。
据说,这本没有青口镇,还是这附近山上的仙家生意经熟稔,开了青楼,以那些没有修行天资,但姿色不错的女弟子,做了那些边军将士的生意,日进斗金啊。
韩太湖一行人吃了饭,购置了些东西,就没有想过在这青口镇过夜。
因为脂粉气重,杀气更重。
典佑说了一句话,要不是这的杀气太重,我会害怕,要不然老典才不肯走,日日夜夜和那些姐姐妹妹们美酒佳肴相伴,是一件幸福美妙之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死在女人的肚皮,是我想都想不来的,韩小子,你这个表情不行,你要乐意了,再这留些日子,你会喜欢的。
韩太湖黑了脸。
酒儿红了脸,呸了一口:“公子才不是这种人。”
典佑笑了笑,语重心长:“酒儿妹妹,男人啊,哪有不吃荤的……。”
还没说完。
酒儿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玉净小瓶的白童,深感碰到了同道中人,蹲在了那些姐姐怀中,滋味绝妙。
但丧衣小童不敢说,生怕姑娘要讨厌的。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个满脸麻子,也很丑陋的中年人,中年人体态微胖,面有笑容,如尊弥勒佛:“韩公子,你不肯在这过夜,那有些事情,只好我出来和你说一说了。”
韩太湖哦了一声。
中年男子笑道:“我和他们不同,那些人要杀你,我不会,我要的是酒儿姑娘。”
韩太湖笑了笑:“阁下是神象宗的人?”
中年男子微微躬身:“韩公子猜的不错,我是神象宗的长老,王龙钵,这次来就是带姑娘回宗门的。”
小姑娘神情苍白,躲在韩太湖身后,不敢看这个满脸麻子的长老。
韩太湖伸手握拳:“据说长老喜好美人皮?”
王龙钵神情苦涩:“喜欢是喜欢,但这次真不是我找这个姑娘,是我家的老祖宗,要韩公子愿意,那我会护送韩公子一路。”
韩太湖嗤笑道:“王长老,是你傻了,还是我傻?你要真的能护送我一路,现在直接动手抢人不就行?”
王龙钵神情铁青了,有些恼羞成怒,但还好有些自知之明:“韩公子不愿,那我也不夺人所好,希望下次见面,不必那么剑拔弩张,可以举杯共谈。”
韩太湖笑了笑,没觉得。
王龙钵内心其实也说了,再也不见。
和一个将死之人,见什么?
王龙钵心情不好,走回了春闺阁,都没了笑容,喝酒也是喝闷酒。
有一位白衣姑娘,弹了古筝,琴声优美,是诗歌九歌的一段,闺楼有了春风,春风生草木。
王龙钵耐心的听了这一曲。
姑娘也弹了这一曲。
王龙钵心情舒畅了些,摸了摸胸口,笑道:“连姑娘的曲子不错,沁人心脾。”
那个姓连的姑娘,双手按在琴弦:“王长老,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你要的那个姑娘,我怕带不出来。”
王龙钵躬了躬身子:“请姑娘帮这个忙,要姑娘不肯,以后真的就没生意做了。”
连郦冰冷笑道:“王长老,你这个是威胁我了?”
王龙钵摇了摇头:“不是威胁,神象宗只有我做青口镇的生意,但我死了,连姑娘还能找谁做?不怕对方狮子开口了?”
连郦冰神情凝重了:“后果真的那么严重了?”
王龙钵点了点头:“骗你做什么。”
王龙钵没得办法,谁愿意为了个姑娘,惹一个破碎境的武夫,还有个有仙兵的修士,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这事做得不好,那神象宗没了王长老,世上没了王龙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