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华集团的办公室里，吕老和她的弟子们正在开例会。吕歌华坐在上位，程羽嘉和青子坐在她的两边，这是他们例会的习惯，他们落坐从来不依照年纪大小和辈分，而是能力。大家都自觉的坐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吕老最宠爱的弟子当然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没别的事，就散会吧。”吕老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起身。
“老师。”青子突然开口。
大家收拾文件的时候的青子就没动，此时她突兀的开口，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的看向她。
“嗯，你说。”吕歌华重新坐回去。
青子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起身，对吕歌华郑重的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
她转而面向众人，淡淡的开口，“感谢这些年来师姐、师兄们的照顾，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青子一定铭记于心。”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从今天起，我正式和歌华集团解约。”
......
桌下一片哗然......
“天哪，我没听错吧？”
“解约......真的要解约吗？”
“应该是真的，看来青子师妹终于忍不了。”
......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时而看看吕歌华和程羽嘉。青子解约的原因，他们能猜到八九。程羽嘉这几年的的发展速度快的惊人，吕老也更是器重她，几乎所有资源都给了她。虽然她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可吕老的偏心大家也都看在眼里。青子曾是歌华集团的门面，是这个圈子里的传奇，然而仅三年的时间，程羽嘉就取代了她，羽衣舞也终结了她的青衣时代。
“师妹，你突然间的说什么呢？”李林向青子使了个眼色，又笑嘻嘻的看向吕歌华道，“你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啊，我们好好解决问题，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老师好好商量，你可是我们华家班的招牌啊，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你说是吧......”
“你们都出去。”吕歌华冷冷的开口打断了李林的聒噪。
李林立马识趣的闭上嘴，大家也不敢再出声，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桌面，悄悄的退出去，只有程羽嘉还静静地坐着。
“师姐......”她犹豫着开口，“是因为我吗？”
青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当然不是，你想多了，我解约是因为有更好的发展平台。你看你，就喜欢瞎想。”
“更好的发展平台？是哪家？”她疑惑，要说更好的发展平台，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没有比歌华集团更合适的平台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国内的公司。”因为还没有和歌华集团正式解约，所以她也不方便透露太多。
“师姐，再好好考虑一下......”
“羽嘉。”吕老温柔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你不是明天还有公演吗？快去排练吧，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专心练舞，然后站在DQ的领奖台，把你的羽衣舞带向全世界。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可不要因为取得了一点小成就就骄傲哦。”
程羽嘉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退了出去。吕歌华这话貌似是说给她听的，但其实另有所指，她听出了老师的话外之意，青子也一定听出来了。
青子的嘴角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呵，老师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这是在说她这些年来没有把心思放在练舞上，没有能力冲刺DQ的奖项，还因为一点小成就骄傲自满，不知所以。
“说吧，现在可以少讲些场面话。”吕歌华目送程羽嘉出，待门关上后才开口，“说说看，对我有什么不满？”
青子愣了一下，低下头去，“老师您抬举我了，我哪敢对您有什么不满啊。”
“哦？是吗？”吕歌华饶有意味的笑，“不是因为觉得我偏心你师妹？”
青子捏紧拳头，抬头时，眼眶里已蓄满泪水，“老师，我十三岁就跟着您习舞，十四岁登上了世界最权威的舞台，十五岁我开创了青衣，这些年我举办多少的巡演？接了多少广告代言？拍了多少影视作品？我为您，为公司，带来了多少名利？你因为区区一个DQ奖，选择了师妹，抛弃了我。”
吕老嗤笑，“呵，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区区一个DQ奖？这么多年，你的舞技不进反退，到如今区区一个DQ奖你也没有机会了。当初我不止一次的劝过你，不要接那些无意义的广告代言和只为了圈钱的影视作品，你可听过我一句劝？当年你的青衣引得多少人喝彩，都说你青子是一代传奇，可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在那些虚荣名利中迷失了你自己，你还记得你开创青衣的初衷吗？还记得你学习舞蹈的初衷吗？在你不断迎合商业大众的口味时，你就已经把你的舞蹈染上的铜臭，是你自己亲手毁了你的青衣！ ”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精心培养，想到曾经的光辉，吕老越说越激动，语气里也透着浓烈的惋惜，像是在训斥自己不争气的孩子。
“老师，我......”青子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老师说的每一个
字都是真的，她无法反驳。
“老师，对不起。感谢您多年的栽培，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她又郑重的鞠躬，转身欲走。
“等一下。”吕歌华盯着她的背影，“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她看着这个跟了自己的十几年的弟子，忆起往昔的岁月，她也曾是她的骄傲，她也曾在台下为她鼓掌，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前途无限的弟子，卷进了世俗欲望的洪流，可她作为她的老师，她的领路人，却没能及时拉住她，如果她迷途知返，她也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没有回头，淡淡的说，“嗯，考虑好了。”
根本不需要考虑，她知道她做错了，但她并不后悔。在她被舞台下的掌声淹没的时候，她听见那些欢呼喝彩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其实她所向往热爱的，不是舞蹈，是舞台。是掌声，是喝彩，是被人注目。她和吕歌华不一样，推广伟大的身体艺术？她没有兴趣，她只想让自己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她只想收获更多的关注与追捧，所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的选择。
吕歌华叹口气，无奈的摇头，终究是没能把她拉回来。但谁又能保证，青子选择的路就是错的呢？这世间本来就并非只有对错之选，是是非非，不过是看每个人不同的想法罢了，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那条她们认为错的路就青子的追求，追求名利，也没有错。
“羽嘉？”青子刚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程羽嘉，她似乎一直没有走，在等她。
“师姐......”
青子愣了一下，随即挂上笑颜，“哈哈，别那么凝重嘛，又不是不会再见面，我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们。”她凑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道，“而且......我们今后说不定会有合作呢，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走的话，我可以和公司商量带你一起哦，待遇肯定是要比歌华好很多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哦，也许哪天突然就想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程羽嘉一脸吃惊的盯着她，“师姐！”
“哈哈，好啦我开玩笑的。”她收敛笑容，认真道，“我知道，你和老师一样。”
青子又拍拍她的肩膀，“好了，羽嘉，现在你就是歌华的门面了，要继续努力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实现老师的梦想。”
程羽嘉问，“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要去新的公司了，那边愿意支付我的违约金，而且资源比歌华更好，也更适合我一些，律师明天就会来交接合同。”她说的一脸轻松。
程羽嘉依旧盯着她，表情严肃，“那你的梦想呢？”
“那里就是我的梦想。”她说，“羽嘉，我和你不一样，和老师也不一样，我们的梦想从来都不一样，我知道我曾经是你的榜样，那我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你并不了解我想要的，是你太美化我了，我本来就是个世俗的人。”
程羽嘉点点头，侧身给她让路，“我懂了，青子姐慢走。”
青子笑了一些，呵，这改口可真快，已经不叫师姐了。她让自己的老师失望了，也让曾以她为榜样的师妹失望了。
走了几步，青子突停住，又转过头来对她说，“其实我偶尔也嫉妒过你，他们都说你的天赋更甚于我，才会被老师看中。但我并不讨厌你，作为你曾经的师姐，我想最后给你一些忠告。歌华集团，已经快要落败，这几年来除了你我的公演收入，其它各项的运营都是负数，已经挖掘不出更多有质量的新人了，毕竟要顺应市场，这几年，歌华不过是在强撑，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被收购是迟早的事，这是公司内部高层消息，真实可靠。我提前告诉你，你也可以早做准备。”
程羽嘉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淡淡开口，“嗯，谢谢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