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自保而已，雨桥先生难道认为小子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对于张渡的猜测，沈言并未否认。

“不！你可以！”张渡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只需提前几天将自己的猜测告知韩慕云，让刺史府和各世家做好万全准备，魏元龙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一场杀戮当可避免。”

“然后呢？”沈言摇头说道：“魏元龙就会横征暴敛，收刮民财，用来进献契丹，换取幽州短暂的安宁，这样一来，魏元龙会失掉民心，各大家族会倒向刺史府和朝廷，但我沈言，则会成为魏元龙的眼中钉，肉中刺！届时谁来护佑我的性命？”

“呵呵，你说的倒是实话，可千万百姓的性命，在你心中就一点也不在意？”

张渡欣赏沈言的坦诚，但对其言论却极不认同，不由得皱眉反问。

“任何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幽州百姓选择了魏元龙，那就必须吞下今天的苦果，而不是等着别人来拯救。”

沈言的话让张渡更加讶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番冷漠到极点的话，会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在魏元龙之前，接连两任节度使都死于士兵哗变，最后魏元龙由一个小小的偏将，一步登天，成为大唐权力最大的节度使，难道说这不是幽州百姓共谋的结果？”

“可是.....”

张渡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沈言的话确实毫无破绽，魏元龙能够从一介行武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确实是幽州百姓一手推上去的，可如今他们被心中的保护神出卖了，怪得谁来？

“此事暂且揭过。”

和沈言说话，张渡感觉有些头疼，这小子的诡辩功夫丝毫不弱于他的文采。

“那此次瘟疫，你又如何说？你沈府这些天来一直在囤积物品药材，别说你不知道会发生疫症。”

张渡没打算就此放过沈言，又追问起瘟疫的事来，在他眼中，沈言完全有能力将兵祸和瘟疫扼杀在萌芽状态，可这家伙却什么都没做，这让他很是愤怒。

张渡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沈言有些无语，他不明白这些古人为何如此执拗，做任何事情都要扯上道德，而不计算成本。

“此事无需多做解释，难道刺史大人今日之遭遇还不能说明一切？”沈言没好气地说道：“而今瘟疫爆发，幽州死伤无数，这些人尚且如此，若我当时提出焚化尸体，预防瘟疫，会是何等下场？那时雨桥先生可救的了我沈家？”

又是这副腔调！

张渡再次被说得哑口无言，沈言虽说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难道你除了身家性命，其他的都不在乎？”

“身家性命都没了，我拿什么去在乎？”

二人再次针锋相对，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韩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惊愕到无以复加。

堂堂帝师，却为了一个黄口小儿苦口婆心，偏偏这小子却一点也不买帐，简直不可理喻。

“顽劣不堪，难当大任。”

张渡紧紧盯着沈言，却发现对方一脸淡然，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积攒的怒意顿时爆发出来，提起手中竹杖，就朝着沈言打了下去。

“啪、啪、啪”

一连三下，张渡用尽了全力打在沈言肩上。

而沈言则面不改色，生生承受了下来。

“沈子云，你天性凉薄，毫无悲悯之心，偏偏又聪颖过人，极善权谋，你这样的人，若不好生管教，以后定然为祸天下。”打完沈言之后，张渡收起竹杖，慢慢走上石桥，一边走一边说道：“此次疫症消除之后，汝当入我幽篁书院，好生聆听圣人之道！”

这.....

张渡的话，沈言还没什么感觉，但却让韩望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这算什么？张雨桥居然明目张胆地招揽沈言这小子。

书院这种机构，起于唐，兴于南宋，在当下这个时代，生为商人之子的沈言，是绝无可能进入书院读书的。

张渡此话一出，相当于剥离了沈言商人的贱籍，让其可以直接参加科举，这对许多人来说，简直就是再造之恩。

这样的大恩，张渡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沈言，可见对其极为重视。

“这老头，居然变着方儿的忽悠我，要招生就明说嘛，搞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干嘛！”

看着张渡远去的背影，沈言极为不服气地咕哝了一句。

韩望忽然有一股想要打死这家伙的冲动，张渡是什么人？他的门生而今在朝中哪个不是位高权重，最差的都是三品大员，但听你这口气，好像还挺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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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决了火葬事宜之后，防疫瘟疫的事宜如火如荼地展开，效果也格外明显。

首先感染的人数持续减少，七天之后，已经再无新增的感染病例。

而那些隔离的人，也在药石的作用下，控制住了病情，死亡率持续降低，幽州城内的恐慌情绪慢慢缓解，人们也完全认同了沈言的做法，甚至有不少百姓将其比作药王在世，沈府再次声名大噪。

面对纷至沓来的赞誉，沈言却没有半点懈怠，他又发明了蒸馏白酒的方法，大大提纯了酒液中的酒精浓度，其消毒的效果也提高了不少。

本该出现在元朝的高度白酒，此刻却提前五百多年出现在唐末，这对历史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沈言的出现，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整个世界的走向，而这一切，人们却一无所知，就连沈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异世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哼，两个狐狸精，每天都到这里来，简直不要脸”

沈府内，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盯着雪吟和月婵忙碌的身影，带着一脸怒气，对身边另一位少年悄声说道：“小姐，你就这样任由这两个女人天天在沈子云面前晃荡？”

“那能怎样，人家可以明目张胆地来这里，而我呢？连出门都要乔装打扮一番，真要争执起来，爹爹一定会知道，那时候我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另一名少年无奈说道：“沈家是不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的，你还是少操点心，把手里的活儿做好才是正经，别忘了我们是来帮忙的。”

“小姐，就你心大！”

小厮嘟囔了一句后，开始埋头整理手里的药材。

“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啊，这两位姑娘天天来沈府，想来是看上了你家言儿，你准备什么是后考虑言儿的婚配啊！”

萧吴氏一边缝着手中的粗麻，一边转头对徐秋容说道。

萧氏母子在沈府别院住了有些日子，一来二往，萧吴氏吴钩和徐秋容也熟悉起来。

这两女人一个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妇，一个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雌，一见面就颇为投缘，互相以姐妹相称。

“这两位姑娘容貌确实没得挑，可惜出身不好，想要进我沈府家门那是绝无可能。”

张渡邀沈言进幽篁书院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幽州城，徐秋容也因此与有荣焉，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

“妹妹听岔了，我说的是那两位，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厮就是个雏儿。”

吴钩掩口一笑，低声对徐秋容说道：“其中一个就是刺史府的千金，啧啧，人家可是不惜纡尊降贵，到你这沈府打杂来了。”

“刺史府千金，那可如何使得，快快去把那两个小厮，不，两位小姐请来！”

听到自家奴仆居然是刺史千金，徐秋容脸色大变，急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慌什么，这样不挺好！”吴钩挥挥手，阻止了徐秋容，低声说道：“妹妹你真要曝光了她们的身份，你让刺史大人如何自处？到时候反而为沈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就此装聋作哑，就当做看戏了，如果她们的身份真的败露，我们也可以说是毫不知情，推得干干净净，你看，这刺史千金好像对那两青楼女子极为忌惮，这一会儿工夫，瞪了人家好几眼，笑死我了.....”

住进沈府的这些日子，吴钩是真的开心，生活安逸不说，看着自己儿子每日鲜衣怒马，跟在沈言身后，到哪里都受人尊重，吴钩心中大慰。

以前她一直担心萧烈因为智力问题而受人欺负，但现在看来，只要有沈言在，萧烈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凭沈言的脑子，萧烈在他手下也绝对吃不了亏.....

长安城。

皇宫大内御书房。

元崇皇帝李毅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后，伸了一个懒腰，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身边的太监急忙上前，轻轻为其锤着腰部。

“呵呵，这沈子云真有意思，小小年纪居然就如此厉害，不但破坏了魏元龙的计划，还将幽州瘟疫给控制住了，这样的人，还真是让孤有了兴趣。”

李毅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对在身后弯腰捶背的太监说道：“福源，你说这沈子云孤该如何赏赐啊？”

“这.....一切都凭皇上做主，无论皇上赏赐什么，他沈子云都得接着，所谓雷霆雨露皆是恩泽，能被皇上注意到，就已经是他天大的福分了。”

“死奴才，滑头得紧！”

李毅笑骂了一句之后，伸手将福源推开，低头沉思起来。

今日有三份奏折都是有关幽州的，其中还都提到了沈言。

韩望的，张渡的，最为关键的是，还有魏元龙的！

这三人都在奏折里对沈言大加赞赏，这让年轻的皇帝颇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