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

光颜看着公孙晴休整的差不多了，便下令启程。

说是下令启程，其实也就不过六个人罢了。

公孙晴依旧是坐在马车里，光颜的马经过多日，不眠不休的折腾着，早已累死在半路上，只好与公孙晴同坐一辆马车。

一路上，两人也未多说什么。公孙晴是知晓光颜，并不爱说话的，又及其厌恶话多的性子，尽管心里憋着一大堆的疑问，见光颜并未主动找她聊天说话，便忍着，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光颜一摇一晃的坐在马车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待光颜睡醒时，开帘细看，才发现已然是夜里了。

林宣和阿玄打着火把，走在马车前， 为光颜和公孙晴探路，查看。

“前面有一家破败的农间屋舍，咱们今晚去那休息休息吧”林宣提议道。

“继续赶路吧，在路上越耽搁，危险也就越大”光颜警惕的看着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甚是袭人。

“就算你，不考虑你自己，不考虑我和阿玄，也要替公孙小姐，着想吧”

“我没事的，林公子，光颜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公孙晴颇为大方爽朗的说道。

“今晚就在那里休整吧”光颜怎么会不知晓，公孙晴一个侯府家的小姐，哪里会经得起这长途跋涉、日夜颠簸呢。

公孙晴看着光颜笑了笑，不再推辞。

这农间屋舍看起来已经是多年遗弃失修了，屋内满是灰尘、蜘蛛网，窗户上纸糊也残缺了好几块。

“今晚将就一下吧”光颜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块破布，擦净了四处的灰尘和网屑。

林宣和阿玄、公孙晴和那两个慕容府的侍卫，都是经历了几天几夜的，星夜兼程的赶路，不眠不休，到了农舍，两腿一伸，便沉沉的睡着了。

光颜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想必是今日在马车上休息了一番，睡意全无了。

门外的月色十分宜人，光颜缓缓走出农舍，随地而坐，呆呆的看着夜空中的皎洁的月光。

树林中某人的修长的身影，随着若摆若拂的树枝嫩叶，时隐时现。

“他们都睡着了，出来吧”光颜淡淡的看着身影的方向。

那个身影先是楞了一愣，随后也没有更多的迟疑与犹豫，大大方方的从林子黑暗深处走进农舍，夜色微凉，静谧深沉，只听得那脚步声合着泥地里的沙砾声，嘎吱嘎吱的响着。

他对光颜甚是熟悉了解，轻轻的往她身旁的一片空地上，与光颜并肩坐下。

“你打算在人间待到什么时候呢？”他轻轻的问着，这个场景其实早已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了，只是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这一切只是梦罢了，但今天他的心跳，清楚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真切无比。

“在我面前，你还要继续戴着面具吗？”光颜的目光瞟过他的鼻梁和眉梢。

他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沉吟着说，“怕吓着你，所以没敢摘下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强求，算了吧”光颜淡淡的说着，便看向了眼前的一轮明月。

寂静无声，他听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强烈。

大抵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这安静的场面才被光颜打破。

“为何要取公孙晴的性命”光颜冷冷的，丝毫没有刚才的温度与熟悉之感。

“我”他，下意识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算今日我不取她的性命，她迟早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他淡淡的回复着光颜，早已没有当初鄂州城翩翩公子的风度，更添冷血和冷漠。

“其他人我不在乎，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管这件事”

他被这突如起来的话，愣住了，“光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营，我不希望你死在我的手里”光颜就这么看着程营冷冽而又不失柔情的双眼。

光颜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得屋内细细簌簌的声音。

程营警惕的看向屋内，转身就走，轻声带着一句话，从光颜的耳边掠过，“如果要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光颜怔怔的看着程营消失的方向。

阿玄缓缓打开门，睡眼惺忪的瞧着，呆然坐在门前空地上的光颜。

“光颜，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光颜转过头来，假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瞧着阿玄笑了笑，“可能是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吧，到了晚上竟然一点睡意都不曾有，便出来走走，把你吵醒了吧，咱们进去吧”

屋内鼾声不绝于耳，混合着男子的汗臭味、血腥味，光颜瞧着熟睡的公孙晴，再看看睡得不省人事的林宣，大概是真的累极了，连林宣这个从小就吃不了苦、事事颇为挑剔的林宣如今都睡得正香。

这一夜，光颜睡在公孙晴的身旁，翻来覆去的，闭上眼总能在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带着厚厚的面具，看不清楚面容的程营，还有他说的意味深长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