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唦却还说个没完,紧紧抓着我的手,喘着气道:“竹笙,竹笙你就拿我当你的家人吧……不要想着死了,死很痛苦的,我现在都要疼死了!”
我的眼泪流下来了,“所以叫你别说话了,钧落神医来,你就没事了,现在赶紧闭嘴,歇着,等着!”
我吼他,心想钧落神医怎么还不来啊!
短暂的时间都让我度日如年,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我刚被玉扇阁捡回来的那时候,每一天都觉得漫长!
现在和那时候一样,特别痛苦!
我才发现,我没法接受,身边没有罗唦!
这么多个日夜,都是罗唦陪我睡,与其说他失忆变成了很幼稚的小孩子,不如说我也没成长多少,还要罗唦让着,要罗唦哄着安慰着。
他说我善良帮他找家,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因为我有自己的私心,是误打误撞而已,根本没有罗唦说的那么好!
“你拿我当你的家人不行吗?我们在一起不好吗?我看你在玉扇阁很开心的啊!”
没错,我在玉扇阁很开心,玉章就像是我的院长妈妈,师姐师兄就像是孤儿院的其他兄弟姐妹,温温就像是我的小妹妹,整个玉扇阁,给足了我安全感,安心感!
我自从和罗唦回来玉扇阁,整个人都很少想要去死的事,甚至因为这个,还感觉害怕!
“罗唦,你可不能有事!我……我拿你当我的家人!”
罗唦喘息的厉害,又抓紧我的手,“那你不要有赴死的想法,好不好?”
他说完这句,猛烈地咳嗽,大口地血往外喷,床上也有好多血。
看的一边的师兄师姐都纷纷大叫,“钧落神医怎么还不来,就这么几步路,我再去看看!”
我握紧他的手,猛点头。
“你都是我的家人了,我还赴死干什么?你快别说话了,你越说话越咳嗽!”
几个师兄师姐往外跑,却刚迈出门不久,就又跑回来了。
“钧落神医来啦,来啦来啦!”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走过来,我赶紧让开,罗唦还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道:“你放手我不走,我就在这,我还得看钧落神医治疗你呢。”
我抹了下眼泪,钧落神医看我哭了,道:“竹笙,别急,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治。”
他握住罗唦的手,在胸口按了一下,这一下,罗唦直接痛的大叫,咳嗽的要喘不过气来,呕出比刚才更多的血。
“喂!”
“这、这怎么一按反而更严重了?”
“别急。”
“我不能不急啊!你看他痛的,要死啦!”
钧落又按了几下,罗唦都没有吐血,喘息也不严重了。
钧落问罗唦:“我按你之前,你真的痛吗?”
罗唦抿了抿嘴,要吞唾沫,却被钧落拉扯了一下脸颊,“不许咽,把血都吐出来,吐完了漱口,咽下去多脏。”
说罢,旁边环音递上一杯茶,罗唦“咕噜”了几口,吐进盆里。
然后钧落死咬着他不放,“回答问题,我没按你之前,你真的痛吗?”
“痛!痛死啦!”
“说谎。”
钧落笑了一声,“我不信你那么长时间都在痛,你是那么长时间都在呕血吧?根本不痛对不对?”
“我……有差别吗?!我吐了这么多血!”
“有差别,因为我给你吃的药,就是让你吐血的,大概也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你就该吐血了,可能被打一下,正好打到你淤血处,你就尽数吐出来。”
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啊。
钧落神医又道:“哦,我得说一下,你旧伤之所以一直没好,是因为在自行恢复的伤口处形成了大量的废弃淤血,阻挡着你恢复健全,我只要把淤血都清除掉,你就没事了,现在还痛吗?是不是神清气爽?觉得浑身很有干劲儿?”
“我……”
“你刚才装的痛的死去活来,是骗竹笙什么了?”
“我……”
罗唦吃瘪,拽过一旁的被子蒙在头上,“我没骗人,我是真的想成为竹笙的家人!啊啊啊,你干什么过来的那么快啊!”
“你把别人吓的要死了,我不过来看看?”
随后他冷脸看向地上的五师兄,“来俩人,把叛徒的尸体先抬出去。”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还忍不住再确认一句。
“罗唦是真的没事吧?吐了那么多血也没事?”
“没事,他好的很,吐了淤血,身体便什么毛病都没了,结实的很,你一颗心,就放肚里吧。”
“那他刚才怎么喘的厉害?”
“因为他有大量的血进入到气管里,人类被呛到还要死气白咧说话,也是这种现象。”
我点点头,立即又看向罗唦。
“你给我把被子掀开!”
罗唦倒是很听话,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脸色也比刚才好了很多,我想,他刚才之所以那么苍白,很可能是因为呛的,倒不是流血流的,白吓我心脏都要掉出来,眼泪给他流了大把。
钧落神医和玉章师兄以及那几个师兄师姐都出去了,也收缴了笛子和那一身青色的只属于镇兽塔的衣服,我在心中很是惋惜,五师兄平时对我们很好,他竟然是镇兽塔的人?
那个问题我先放一放,有玉章师兄处理,肯定不会有问题。
我看向了罗唦,“骗我很有意思?之前喝药也骗我,现在连受伤都骗我了!”
我甚至怀疑,这家伙失忆是不是假的!
但看他搅着衣角,低着头,想看我又不敢看我的模样,便觉得,失忆这个事不应该怪他身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因为竹笙想要赴死这件事,让我一直很别扭,很在意!我不想竹笙以死为目标,我希望竹笙有个活着的目标啊!一回想到竹笙的不管不顾都是为了寻死,我就不能接受,在大蜈蚣面前也是,直直下落,完全不在意是否被吃,和巨蛇对峙,还说要拿自己换那些人类,中央城还被剑直接插胸口了……”
罗唦说的很委屈,这委屈劲儿就像他自己被剑插胸口似的。
“竹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想以死来换得的见面,他们一点都不想看到,如果是真的家人的话,一定会希望你平安幸福,而不是糟蹋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想成为竹笙的家人,所以我懂的他们的想法,你真死成了,见到他们,他们会骂你的!你想看到他们死后还要哭,还是想看到死后也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啊?”
罗唦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又拿了一旁的茶喝了好几口。
我竟哑口无言。
平日里我觉得罗唦很笨,没想到现在罗唦这么能说会道。
并且,再说完这么一大堆之后,还补了一句,“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你刚才同意我当你的家人,也说不会赴死,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嘿,那是你骗来的。”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
罗唦下了地,“而且,我不再是幼崽的时候,你要当我的新娘!这也是我们说好的!”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我大概已经能理解罗唦的心情了。
他说的没错,我的家人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这点,因为那时候我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火灾,我那个小妹妹被砸死的模样还在眼前浮现,还有大家各种各样的死状以及院长妈妈最后往外推我救我的场景,我只想尽快见到大家!
没有想其它,也没有考虑他们是不是还挂念着我,担心着我。
这么看来,这样的我也好自私,不顾大家的想法,竟然擅自做决定。
罗唦的好多话就像打我耳光一样,一下子把我扇醒,当头棒喝。
我心里酸酸的,好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不再空虚。
我笑了一声,眼里不知不觉又积攒了泪花,一挤眼睛,就流了出来。
罗唦赶紧跑到我面前,特别着急地给我擦眼泪。
“是不是我说的太重了?对不起啊,对不起!我就是怕我想表达的表达不到!竹笙,我都把你说哭了,对不起啊,摸摸头,崽崽不哭。”
他伸手轻拍我的脑袋。
然后搂住我,“这我说都说了……如果再来一次,我换种语气,下次,下次保证不这样!”
我撇嘴,吸了吸鼻子,“还有下次啊?你还想骗我?”
“咳……”
“我这哭,是我终于想的差不多了,不能说很通透很明白,但比之前明白很多,谢谢你,罗唦。”
我也回抱他,拍拍他的肩膀。
“那……竹笙就是不生气了?”
“我一开始也没有生你的气。”
“我是竹笙的家人,竹笙也不赴死了,那接下来有没有什么目标?”
我仔细想了想,罗唦对于我来说,好像也不是家人,真要算起来的话,我现在觉得,他是一个特别的人,一个我不能失去的,很特别的人,与家人的感觉不一样。
“目标……再说吧。”
到现在,我都不能特别放开我的家人,我可能会感觉孤独,懊悔,内疚,因为他们死了,而我,竟然找到了新的生活,新的住所,新的归宿。
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
但是一想到罗唦说的话,我又没那么难受,他们会……为我开心吗?
“没关系,竹笙有什么想干的,我都会帮着竹笙完成。”
我叹了口气,心想,你先恢复记忆再说吧。
后我俩出去,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师兄师姐们都在正厅,我们到的时候,钧落神医刚检查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