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亚斯路德城笔直延伸出向北方小镇的公路,前后一共有三批车次在奔行。
造型平常的黑色轿车停靠在小镇路边,两旁的绿树树叶随风摇晃,安详的小镇迎来了第一位不速之客。
开车的男人出发前拣了一件橙红色大衣披在肩上,他推开车门那一刻就无比的显眼,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又似树冠里跃动的赤鸟。
男人焦急地拍着一间手工店的店门,看上去这里并没有开门,但男人笃定之中有人。
“贝里安叔叔,是你来了啊,有什么事情吗?”
片刻过后,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伙打开门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这人,揉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到。
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头发蓬松,身材有些瘦弱,肤色也不是那么健康,看上去像是幼年营养不良导致的。
“这个节点暴露了。”
被叫做贝里安的男人一脸凝重地说到。他大致猜测暴露的原因与珊瑚近期异常活跃的行动有关,却缺乏关键证据所以不好妄下定论,但除去猜想原因之外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节点暴露的问题。
“暴露了?两个月前不是还说这里算是比较安全的吗?”
站在店里的家伙有些迷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件事很难解释,总之我这趟来是带你走的,先离开这里再想别的事情,志川。”
贝里安不由分说拉着面前这个有些分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进车,当下已经没有办法挽救这个节点,只有先逃离专项调查队的这轮搜查再做整理。
别人如何贝里安并不关心,他过来只是为了带走这个自己带出来的小家伙。
“抓到你们了——”
枪响声在宁静祥和的小镇上是如此的刺耳,听到这可怖的声响,四周居民或是过路客纷纷找最近的房屋躲避。
攻击目标也很明确,是准备进入那辆轿车的贝里安。
将将赶到现场的并不是亚斯路德城警卫队的人,而是另一批不知道身份——或是说受雇于某个地下势力的不怀好意的家伙们。贝里安双眼微眯,一向不攻谋略的他也感觉到了这似乎不是简单的交易节点暴露的问题。
一层灵能护盾撑开,贝里安将被唤作志川的人护在身后让他率先进车,自己承担下一轮子弹之后才转入驾驶位,插入车钥匙油门一踩到底以最快的加速度打算摆脱那群枪手。
方才枪声和子弹命中在灵能护盾的打击感都指出枪手们的位置是他的来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股无名怒火在贝里安心底涌起,但当下并不是拼个痛快的好时机。
贝里安的灵能涌动,从外侧看这辆黑色轿车似乎蒙上了一层不断跳动的虚影,这是他赖以成名的术式,也是被叫做「战车」的原因。
一连串的子弹转瞬即至打向后车窗和轮胎,那层朦胧的灵能虚影上面突然蹿起火苗一样的形状将子弹吞入其中融化消没。
“该死,这群家伙……”
贝里安不悦地自言自语,忽然透过一侧后视镜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镜面上不断放大,他立刻猛打方向盘——
轰。
竟然是那群枪手趁着他的车还在起步阶段速度较慢,把车开上来直接与他相撞!
一声巨响之后那辆拦腰撞击的车表面似被火焰淋过一遍一般焦黑,几处铁皮破破烂烂,同样是较为普通的车,眼看马上就要到了报废的程度,开车的那家伙竟然狠下心来直接超车打过方向盘,将车身横在贝里安的车前。
“这群疯子!”
贝里安瞳孔骤然缩小,短短一个瞬间已经来不及去刹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辆车撞在一起。
嘭。
爆炸声中对面的那辆车彻底宣告报废被灵能炸成一堆废铁,可贝里安的灵能「战车」加护并不能使他将对手撞穿,所以理所当然的,对手的目的达到了。
他被留住了。
一阵剧烈晃动之后贝里安头抵着方向盘眉目紧锁,如果对手同样是灵能者便没办法顶开面前这道残骸硬冲出去,因为那样会受到阻碍。
“志川,你还好吗?”
贝里安低声呼唤。
“呼……贝里安叔叔,我在。”
后座的那个家伙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声音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丝颤抖。他不是擅长战斗的人,面对这种情况陡然生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受。
咳……咳咳。
「死神」俯身从斗篷里探出他粗糙的手,按压在车焦黑粗糙的表层铁皮上。
贝里安与志川云胜已经不见踪迹,这一次死神同样迟到了。
区别是,这一次并非故意迟到。
“战车,我来晚了。”
死神的话语总是这么言简意赅,些微波动的声调里隐藏的是在他沉寂许久的心中突兀升起愧疚的痛感。
熊熊燃烧的火焰昭示这里曾经有一场战斗,最终没能寻到尸体也说明了很有可能是被活捉。
故事的来龙去脉在死神面前清晰了许多,伊文黛尔,志川云胜,一处又一处明面上的节点在明争暗斗中都已经成为了危机四伏的陷阱。
下一个问题。
是谁?
“今天是一个幸运的日子,你说对吧?”
“贝里安。”
女人将那辆车里搜出的名片对折,拿着它在昏暗的煤油灯前晃了晃,低低笑着念出名片上的那串英文。
挤在好不容易寻找到的狭小暗室当中,一袭猎装的女人如蛇一般柔滑,仿佛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她已经相当熟悉了。
方形硬物用两根褐皮带绑在她裸露的大腿外侧,即使灯光昏暗也不会有人把那漆黑的东西认错。
没有装在皮套里,随时可以取用的枪支。
与一般的猎人不同,这个女人成熟韵味太过浓厚,神秘,诱惑,还有隐隐的高傲。
利用北一区的“节点”志川云胜,安排好一株捕蝇草,不过最终抓到的是一辆战车。
此时她唇角的线勾勒的足够弯曲,配上诱人的唇窝,昏黄光线里依然鲜艳明媚的红唇就像诱人的红苹果。
“你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一条胳膊被白布缠着的贝里安神色严肃地说到。他身上有不少伤势,左臂被完全废掉,短期之内是动不了了。
“不要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我想我们可以拥有更加愉快的开始,如果从一开始就对上节拍。”
“到最后你不还是屈从了吗?不过还要拜托你稍稍冷静下来,毕竟我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那一类人啊。”
女人的声音妩媚又轻快,很难确切形容那种听到耳朵里产生的轻飘飘幻觉,就像牵上云朵的舞会。
“所以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戏弄我?”
贝里安怒火并非自然的平息,而是被深深忌惮所取代。
事情开端,面前的这个家伙可是展现了雷霆的手段,才有了将他捆住的漫长谈话时间。
“当然不是。”
女人迤迤然否决掉贝里安的话,食指轻点着下巴,装作思考模样歪头说明目的。
“我要你漂亮地驾驶一辆车——”
“你看我像是能开车的样子吗?”
贝里安反驳到。
“像战车一样。”
“如果这就是交换志川的条件,那么没有问题。”
贝里安皱眉,暂时除了应下以外他没有其他办法。
“你可以称呼我——”
“玫瑰王女。”
轻轻走到青灰大衣身边的是一件长裙。
以往这个位置都是空缺的。
“四个小时以前出发,现在应该已经抵达第二片区域了。”
这是一份任务报告。
“游蛇送出到那份情报我无法做到百分之一百推断出每一处,但折损的地方也不是全无价值。通过保持对于折损地方的信息掌控,让更多的人明牌参与这场局。”
譬如志川云胜,是他几乎完全可以确认的暴露人物之一,不过比起志川云胜的价值,他更希望以此钓出背景里那辆神秘的战车。
有人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玫瑰王女」,北一区活跃而名声响亮的家伙之一。
并非所有的灵能者都有小众的对象或是成为某个势力的一分子,「玫瑰王女」就是独行客最典型的代表之一,她除了致命诱惑的外表,灵魂也是不因利益摆动的奇特,似是匪夷所思的恶恨就是她全部的“理性”。
“不必要协助,告知她,当心珊瑚的一号,二号人物。她还不知道萨缪罗的死讯,这也没有须让她得知的重要性。转告安卡拉。”
他口中又多出一个对于旁观者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话里的意思就像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样。
大幕拉开,一位又一位角色走上舞台。
“是。”
她允诺对那人永恒抹去谎言,那人偿以湖面薄冰的信任。
他的双眼又似无神地望向远方,仿佛亮色数据流沿沥青公路伸展,闪烁不停的蓝红两色灯与紧迫鸣响的笛穿梭在车流当中是如此显眼。
“最璀璨的辉光照映在不透明物体也会留下阴影,不是吗?走出山峰庇护的舒适来到北一区这个浮云蔽日下乔迁谷的恶地,出乎意料,不过我于嫉恨和迁怒的火焰中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现实与游戏的不同之处就是它不会专门为你设计准备时间和成功可能,你会懂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一面了,亲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