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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见
作者:明天没饭吃本章字数:5467更新时间:2019-08-02 08:52:02

罗生离开罗家之后,来了王家。

王家的子弟,住得散乱,东边住一家,西边住一家,南边又是一家,彼此间隔得不近,不过兴许是想有个照应,并没有搬出省会蓉城,王柏棉的家业,也被后代们分了去。

罗生去的是王家的老院子,准确的说是王柏棉小时候的院子,几大间瓦房,却奇怪地矗立在城边上,好几十年了至今没有垮塌也没有被拆掉,看得出来应该重新修复过。

时光荏苒,瓦片上依旧长满了苔藓和青苔。

罗生仿佛又想起了当年在这里遇到王柏棉的场景。

那时候,王柏棉才几岁,独自一人守着这院子,脏兮兮的脸消瘦得不像样子,身上挂着几块破布,眼看就要饿死。

吃了罗生几个馒头,便屁颠屁颠跟在罗生后头,算得上小半个徒弟,没学本事,干的都是些打杂做饭之类的活。

罗生封印恶鬼墓的时候,王百棉三十来岁。

陌言、李江山、罗三汉眼睁睁看着罗生离开,从此再无相见的机会,却唯独没有告诉王百棉。

可后代不孝,竟然说他迷了心智,拒绝看守恶鬼墓,这是王百棉最气愤的事情。

因此妻子过世以后,一个人搬到了恶鬼墓附近,搭了间小屋,懒得去管家族的事情。

王百绵,算是罗生上一世身边跟得最久的人了,连陌言,也是后来才遇见的。

坐在门前长满了青苔的石阶上。罗生呼吸着空中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在想是不是要管王家的家事。

从傍晚坐到凌晨,裤脚上沾湿了露水,凉意浸透了肌肤。罗生闲逛着打了辆车,来到了恶鬼墓十里外的一条乡村公路。

黑车在哪个年代都会有,罗生也不在乎坐的是不是黑车。

两百块钱的车费,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递给了司机。司机看了看罗生的包,失去了勒索的兴趣。

罗生笑笑下车,一道手印拍在了车门上,否则返程的时候这司机说不得要遇见点儿东西。

阳光正好,浅浅微风还偷着早晨的凉意。

罗生深一脚浅一脚上了山···

恶鬼墓,里面封印的,是一只靠食人魂魄壮大自己的恶鬼,罗生当初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实力已经到了罗生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在一万三千逃出去的恶鬼里,也排得进前十,毕竟,本来就是关在十八层里的怪物。

更早的时候,天还没亮,却又另外两群人先一步上了山,正是李家众人、罗家众人。

老一辈爬不了山,还好有一条小路是这几十年一直保留着的,搀扶下,尽管累得够呛,却是越来越兴奋,看得一群小辈担心不已。

李家和罗家,关系密切,从小辈出生就在一起玩耍,不过,李家的从了军,罗家的从了商。

这一碰面,两家的晚辈都是满脸好奇地谈了起来。

八点不到,两家的老人就带着众人到了目的地,林子深处的一个山洞。

罗三汉看了眼黑漆漆的洞口,看守的人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守在一边没说话。

“老李,先去看看老王吧。”

“好。”

一群小辈也不知道,这大早上,几十号人跑到山上来的意义,只好跟在长辈后头,走到几百米外一栋被藏在密林里的木楼前。

“老王头,开门迎客了!”

罗三汉笑着喊道,看得出来,老友相见,他兴致很高。

木楼里一阵叮当,木门推开,走出来一个老头,手里还端着个瓷碗,碗里插着一双竹筷。

“李江山,罗三汉,你们两个老头子有空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小辈,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听见王柏棉的话,李江山和罗三汉也不在意,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你想的倒美,你要是死了,我才不来看你!”

“嗯,最好不要来看我。”王柏棉点点头端着碗走出来,一把放到李江山手里,对着陌言笑道:“陌言也来了,快,屋里坐,这山里湿气重,别伤了身子。”

罗三汉拿过李江山手里的碗筷,囫囵扒拉了两口,满足到:“你这熬粥的手艺,没落下啊,这泡菜,还是当年的口味。”

“喜欢吃,自己去酸菜坛子里翻。”

老一辈嬉笑,哪怕是五十多岁的李卫国、李卫华、罗天友等人,也只能是笑着听着。

进了院子,没有多余的地方,四个老人坐在一张小方木桌上,其他人就只能各自找地方站着,有想要靠在木墙上的,也被自己的爸妈说了两句,老老实实地站端正了。

家常话聊了个把小时,罗三汉还真跑去把坛子里的泡菜夹了两筷子吃。

“百棉··”

陌言忽然正了脸色道。

王百棉笑了笑问道:“怎么了?我还没有问你们,把家里人全部带来是干啥呢,我这也还没有过寿啊。”

这一笑,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却显得更辛酸。

“我师父回来了。”

王柏棉脸上的笑容僵住,扣了扣自己耳朵,靠近了问:“谁回来了?”

“我师父,罗生。”

王百棉的皱纹重新化开,摆了摆手道:“别拿我老头子开玩笑,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老王,罗大人,真的回来了。”

李江山也笑着道。

王柏棉却是摇了摇头,对着罗三汉笑道:“老罗,你看,这两口子还跟年轻时候一样,跟个老小孩儿似的。”

“老王,罗大人真的回来了,我已经见过了。”

“老王?”

“百棉,你干嘛去?”

看着王柏棉转身走进屋子,关上房门,三个老人对视一眼,轻叹道:“百棉跟师父最久,也是执念最深的,当初师父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他,他还没有释怀,现在让他接受这个事实,受不了也正常。”

罗三汉点点头道:“我看到罗大人的时候,也是差点被吓死。”

和几个老人不同,晚辈们看着四个老人电影一般的交谈,心里更是对他们口中的罗大人好奇不已,被陌言叫做师父,被叫做罗大人,活到现在,也该一百好几的岁数了吧。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太阳慢慢上了正空,阳光洒下来,让院子里山里的凉意推掉,变成了更舒服的清凉。

屋里面的哭声从压抑到嚎啕大哭,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哭得像个小孩儿。

罗生不急不缓的脚步翻过几座山,没有沿着小路,而是七拐八绕地,到中午才到了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了木屋,听见了里面的哭声。

“百棉这小子,还是那么情绪化。”

罗生知道,王柏棉,那是把自己当爹看的,正是因为这份感情,前世离开的时候,才没有通知他一声。

一步一步靠近了木屋,脚步声没有惊动任何人,走进院子的时候,才被众人看到。

罗青莲第一个看到罗生,赶紧跑到罗三汉面前,小声说了句:“罗大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三个老人站起身来,尤其是陌言,身子颤抖着,也红了眼睛。

三人的目光,带着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脸上挂着微笑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总觉得不真实。

陌言和李江山的目光从期待变成疑惑,最后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上前。

“罗大人”“罗大人”“师父!”

看着三个老人就这样跪了下去,一群小辈瞳孔一缩,也瞬间跪了下去。

总不能一群小辈看着自家长辈跪在地上吧。

罗生没有阻止,笑着一个个扶起来,又走到木门前,敲了敲门,笑道:“百棉,出来吧,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罗生的话是管用的,终于,木门被拉开,王柏棉的身子有些佝偻,满脸老泪地看着眼前身子挺拔,记忆中熟悉的脸庞,那一年,他坐在家门口,快要饿死的时候,就是这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有什么话,晚点儿再说,时间差不多了,小辈们都留在这里,各家的子辈跟着一起吧。”

罗生说完,一马当先,朝着几百米外的洞穴走去,李卫华、李卫国还有罗天友,尽管满心疑问,却还是赶忙搀扶着自家老人跟了上去。

重新站在洞穴外,罗生抽了抽鼻子,罕见皱眉道:“几十年过去,非但没有减弱,还变强了。”

陌言走上前,拉住罗生的胳膊,和年轻时候一样笑道:“师父,年轻的时候我每年都来检查,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以前罗生就宠爱这个小徒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辛苦你们了。”

“跟我进去吧,还是需要你们出力的。”

说完,罗生迈步走进洞口,才走进去几米,就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李卫华看了一眼自己大哥还有罗天友,见他们也是浑身不舒服的样子。

罗生右手凌空花了几道痕迹,顿时就驱散了几人心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陌言看着这一幕,感叹道:“师父,这凌空画符,当初你就是不教我。”

“你学不会,反倒会伤了身子。”

陌言自然知道,这凌空画符,用的是阴气,她的身子可承受不住。

罗生看了看步子有些蹒跚的罗三汉他们,还是抽出了一张符纸,在空中挥动,便燃起了蓝色的火苗,再往洞壁上一靠,便看到右边洞壁上一盏盏往深处蔓延的油灯亮了起来。

这一手,自然是看得李卫国等人惊讶不止。

一直往里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道铁滚焊成的门,早已锈迹斑斑,红褐色的铁屑掉了一地,铁锁也早已腐蚀成了一块。

借着蓝色的灯光,可以看到铁门上贴着几张符纸,都褪去了颜色,只有一张金色符纸,依旧如新,不过是落了些灰。

罗生撕开符纸,手掌轻轻一推,铁门便被推倒,罗生笑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分钟,罗生停下了脚步,照旧一张符纸点亮了周围的油灯,才勉强看清了里面的地势。

这是一个往下的大坑,直径至少有二十米,深度恐怕在五十米以上,尽管早就见过,可罗三汉还是往回收了收脚步,觉得一阵眩晕。

昏暗中,李卫国等人吃惊的表情更甚,谁会想到这里面,会有这么大一个坑?

“退后三步!”

罗生说着,手中掐动指印,刚撕下来的金色符纸飘进深坑,顿时整个深坑地下燃起了蓝绿色火焰,温度却越发低了,像是森森寒冰。

罗天友他们也终于看清了,这洞底下,竟然全是惨白的尸骨!

燃烧起来的,也全是磷火。

蓝绿色的光印在罗生脸上,让他的轻笑有些恐怖。

罗生转头,看着身后的几人道:“给我吧。”

便见陌言自头上扯下一根银发,罗三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球,罗天友看得真切,那是自小就看见自己父亲把玩的东西。

李江山则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是那种老式的军匕,当初在战场杀敌用的,后来更是被罗生断断续续用来除掉了数千敌寇,早已百年成了一把法器。

可是罗生却直接把这三样东西扔进了深坑,瞬间失去了踪迹。

一秒,两秒,没有任何动静。

三秒···

轰!

深坑里的磷火忽然烧得旺了起来,凉意边成了呼啸的呼啸,卷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罗生挥手,在背后画下一道御阴符,免得其他人被上了身。

鬼火拔高,瞬间超过了五十米,比罗生等人还高出两米出头,却是化作了一个骷髅头,摇曳着,好不阴森。

这一幕,让端过枪炮的李卫华和李卫国都脚底发抖,心里发颤,转眼一看,却发现几个老人目光平静,隐隐还有兴奋的神色在里头。

“五千年了,你运气好,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抓你,一甲子过去了,想好没有,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还是要逼我出手?”

鬼火凝聚成的巨大骷髅头更加摇曳,竟然像一个人有了表情,不甘,又决绝。

“罗大人,好久不见。”

声音沉闷,却又好似响在天边,悠远又刺耳。真要形容一下,那就是嗓子被灌了焦炭一般的声音。

罗生笑道:“我时间很多,却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罗大人,白白丢了仙位,还任劳任怨轮回百世来捉拿我们,值得吗?”

罗生的心智又怎么是这些厉鬼能影响的,开口道,语出法随:“道不同,不相为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磷火头颅摇曳起来,差点儿飘散。

“你又变强了!”

罗生摇摇头,道:“我本来就很强。”

说着,不理会飘摇的磷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瓦罐。

“八千生灵,以你几千年的罪孽,我应该当场让你魂飞魄散,但是,却不得不只是送你下地狱,所以,你别逼我发火,老老实实到这个收魂罐里面来。”

“我··不服!!”

磷火摇曳,瞬间朝着罗生的方向扑了过来,靠近的瞬间却又绕过罗生,直接扑倒了罗三汉几人面前,竟然是要劫持人质。

“自作聪明?”

随着罗生的话落地,便见罗三汉等人面前闪过一道白光,席卷而来的磷火瞬间消散,而李江山等人的表情,全都是轻描淡写,毫不担心。

“罗生,地狱的罪,我不想受,只要放我一马,我这几千年的修为,全部送给你。”

回答它的,是罗生的一道符纸。

金色封魂符,这世间,怕是没有其他人画得出来。

“罗生!!”

那磷火鬼头一声嘶吼,径直缩回了坑底,然后便听见一阵咔嚓声。

肉眼可见,燃烧着磷火的骨堆滑动,很快就堆叠在了一起,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组成了一句几十米高的骷髅巨人,浑身燃烧着磷火,双眼的位置火光最盛。

“冥顽不灵!”

罗生一声呵斥,手中金钱剑瞬间射出,在空中的时候,就分解成了108枚铜钱,分散着朝着骷髅巨人打去。

这老鬼有了实体,针对魂魄的法子就不再管用,只能是先打散鬼身。

108枚铜钱那都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朝代,沾染了不知道多少功德和阳气,瞬间在骷髅巨人身上打出几十个大洞,却依旧不足以瓦解骷髅巨人。

“去死!”

巨大的骨掌扇了过来,一股冷风带着磷火席卷而来,眼看就要砸在几人头上。

却见那108枚铜钱又组合在一起飞了回来,带着白光一斩而下,瞬间削断了骷髅巨大的手腕,化作满是磷火的尸骨落下。

罗生手脚并用,所有骨头都被拍开,却依旧有两团小磷火落在了王柏棉肩膀上,瞬间就烧了起来,可王柏棉依旧没动,云淡风轻,看的身后要上前的几个年轻人担心不已。

罗生伸手在王柏棉肩上抹过,消散了鬼火,可他肩上依旧被灼烧起了一个燎泡。

“真要逼我打得你魂飞魄散!”罗生一声大喝,竟然直接凌空画符,冲进了深坑。

再不给老鬼机会,手中铜钱剑散发数丈长的白光,那是功德之光,对魑魅魍魉,有巨大的伤害。

骷髅巨人的动作比不上罗生迅捷,被罗生冲到了近前,直接削断了腿骨,站立不住,跪倒下来。

可剩下那只巨大骨掌也握住了罗生,燃烧着熊熊磷火的大口直接朝着罗生咬来,瞬间把罗生吞进口中。

口中的磷火烧得最熊,温度却是深入灵魂的冷,常人,碰到就魂飞魄散,一身魂力便被吸了去。

罗三汉等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却看到一阵白光闪动,骷髅大口被直接打碎,一道人影爆射而出,人在空中便是一口舌尖阳血喷了出去,瞬间浇灭了森森鬼火。

罗生的舌尖血,阳气旺盛程度,足以将受伤的老鬼打得魂魄重伤,只不过代价是罗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的修养。

等到骷髅骨架完全散开落在坑里,还没等一阵阴风吹起来,罗生的封魂符便拿在了手中,

“噬魂厉鬼,过来!”

被伤了魂魄,损了千年修为的厉鬼,哪里抵得住金色封魂符的吸力。

封魂符一阵抖动,随后归于平静,只剩下一声不甘的嘶吼,还隐约回荡在洞穴深坑里。

罗生收起手中的封魂符,直接卷起来扔进了封魂罐,看得陌言一阵心疼。

“师父,你还是那么浪费。明明有封魂罐,还要浪费一张封魂符,转移一下不就好了。”

罗生收好罐子,笑道:“懒得麻烦。”

“知道你想要,抽空给你留两张。”

听到这句话,陌言完全没有不好意思,问自己师父要东西,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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