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苏酒睡了好久好久，醒来之时，窗外已经黑幕沉沉。

罗堂睡在一旁，鼾声阵阵。看他身上的粗布，显然已经包扎好了。

掏了掏怀里，初阳还在里头，睡得正香。只是没人处理它的伤势，小小的身体上满是伤痕，有好几处皮肉还翻了出来，触目惊心。

姜苏酒眼眶微红，把所有的药拿出来，小心翼翼的为它上药。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初阳一直在睡梦中，只有偶尔哼唧几声。

上完了药，姜苏酒满头是汗，给它盖好被子，她瞧了眼府中。欧阳大人与秦大人皆在前厅，她想了想，穿戴整齐前往。

走到前厅，她看到了侯在门口的徐定与林光。

“姜捕快，好些了吗？”问话的是林光，问完以后还挠了挠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好多了，谢谢。”点点头，她问：“你与徐定……”

“姜捕快，进来吧。”屋内的欧阳未得发了声，徐定与林光自然不会阻拦。

姜苏酒向他们点头示意，随即推门进去，不忘关上。一转身，闻见屋内浅浅的血腥味。

“秦大人，你受伤了？”她着急的抓住秦谢的胳膊，面露忧色。“伤口在哪里？给属下看一看。”

秦谢耳尖微微泛粉，把胳膊从她怀中抽了出来。

“无碍。”

“怎么可能无碍，属下都嗅到血腥味了，秦大人你别……”话音未落，欧阳未得诧异插声。

“秦谢你不是说没受伤吗？”

秦谢耳尖的粉色更甚。

“秦某无碍。”

又是这句话！

欧阳未得可没姜苏酒好糊弄。

“无碍个锤子，别跟我搞这套。小姜，给他瞧一瞧，什么陈伤旧疾的，一次性给看个遍。别担心银子，他富得很。”

秦谢无奈一笑：“大人，只是小伤而已。”

姜苏酒才不管什么小伤大伤，只要受伤了就得治。

“秦大人，请脱衣。”她大义凛然，不夹带任何私心。

秦谢盯着她，耳尖的粉色达到了顶峰：“姜捕快，不可胡说。”

“属下没有胡说，属下需要检查秦大人的身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配出最合适的药方。”此时的她满心皆是伤势，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女子身份。

秦谢还欲拒绝，结果被欧阳未得抓住肩膀摁在了太师椅里。

“小姜说得对，做个全面的检查也是好事。这些年你经历承受了太多，我早就想让你休养一些时候，调理身体，可你与许州又常年不和……”

秦谢的青筋忽地跳了两下。

“秦护卫，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向来交心交底。你可知我每日瞧着你奔波繁忙，心里有多过意不去？我会觉得是我无用， 才让你平端遭受如此多的磨难与艰辛。是我做得不好，是我能力不够，是我……”

“大人，秦某脱，您别说了。”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果断的解开衣襟，露出了精壮却伤痕遍布的身体。“姜捕快，麻烦了。”

看着眼前的身体，姜苏酒很想说“秦大人你放心”，可是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皙的皮肤，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多数是陈年旧伤，虽然已经愈合，但从结成的痕迹来看，当初愈合得定然很慢，且处理得很不干净，伤疤处多有异色。最为恐怖的是他前胸的那一道，从左边肩膀，一直划到了腰腹处，时至今日还能看到粉色的嫩肉，似是长成不久。

不光姜苏酒愣住，连欧阳未得也是怔愣出神。他知晓秦谢经历多，伤痕多，却没想过会如此密布，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有。

“秦谢你……”

“姜捕快，伤口在此处，麻烦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抱怨，听不出痛苦，和他平日一般，淡而寡。

姜苏酒艰难的呼了一口气，点点头，随即认真的检查起他身上的伤。一道一道，一划一划，认真极了。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很柔，秦谢抿着嘴，忍受着来自她的轻柔抚摸。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姜苏酒重重的叹了口气，为他披上了外衣。

“秦大人，今日只是皮外伤，晚些属下会给予你金疮药，涂抹便可。难办的是你的旧伤……”回想起方才所见，姜苏酒很是哽咽：“你的旧伤太多，事发后又没有进行妥善的处理，导致很多不该留疤的地方留了疤，且当时清理不干净，使得伤口发炎发肿。秦大人，这几年你是否常会被痛醒？”

她问得直白，未瞧见秦谢那一瞬间泄露的诧异。

“的确会泛疼，但不至姜捕快你说得那般严重。”

“若秦大人信得过属下……”

“姜捕快，秦某之前说过的话句句真心。”

姜苏酒心脏微颤。

“属下回去便配药方，最迟今晚便交来。”她满腔忠心，只想全部投于眼前这个正直而良善的秦大人。

秦谢微微一笑：“不必赶急。”

“秦大人不必担心，属下自有分寸。”说罢她拎了拎腰带，向二人告别以后，匆匆赶往许州的院子。

这次配药所需的草药比较普遍，她记得前几日在许先生的院子都看到过。

她风一般的来了，又风一般的走了。欧阳未得与秦谢相视一笑，而后同时收敛笑意。

“是谁派来的？”

秦谢俊脸微沉：“留了一个活口，亲口承认是刘礼买\凶杀人，妄图挫灭应隆府的火焰。”

一说到“买\凶杀人”这四个字眼，欧阳未得攥紧拳，露出了浓烈的恨意。

“我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来招惹了。”讥笑了两句，他又说道：“本来看在各位同仁的份上，给他降到从六品，好歹有个官职挂着。现在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准备准备，随我入宫面圣。”

秦谢点头，回到厢房换了官服，与欧阳未得一起入了宫。一个时辰过后，两人出来，面色皆是晴朗一片。

“当我应隆府是软骨头呢，谁都敢来啃？”

秦谢未吭声，只是默默地随着他，护着他。

日落时分，正在府中等好消息的刘礼遭到了晴天霹雳。宫里来人的圣旨宣读得明明白白，他，刘礼，曾经的从三品礼部侍郎，被贬为庶民。

“不，不可能，本官怎么可能被贬为庶民？欧阳狗贼说了只官降三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官要入宫面圣，本官要……”

“刘大人，洒家奉劝你一句，人啊，有时候就该认命。”

“王公公……”

“回宫。”

刘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