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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留下
作者:才华与夏本章字数:4226更新时间:2019-09-09 09:30:01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偿。

四方天地暖红帐,悲欢离恨梦一生。

凭她是名气多大才艺多绝,只要身在青楼,就逃不脱这样的命运。男人只把这些粉头当做是取乐的工具,与一般的阿猫阿狗无异。女人不屑与婊子为伍,轻则唾骂,动辄围攻。

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朝代,夫人们不会责怪丈夫的不忠,但是对于另一个抢了她们丈夫的女人,那都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嗜血剥皮,才叫畅快。

在青楼楼里,她们是众星捧月的头牌。可只要出了这个院门,她们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其中还不乏之前重金求欢的恩客。

“姑娘啊,你当你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呢!”老鸨扬长声音,“我劝你呀,还是别做梦了!你仔细算算,虽然你入我这怡红院没多久,但你接过多少恩客了?”

晚罗低下头,羞愧得直红了耳朵根,她贝齿狠狠地嵌着下嘴皮,仿佛要把它咬烂一样。就像是揭开了旧伤疤,任人观赏。晚罗自觉比人低一等,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眼睛。

尤其是在禾婳面前,两个人同是女孩子,一个干干净净尊贵体面,一个身体肮脏沦落风尘。

顾臾看到自家阿姊难过的模样,他很是心疼。但这种事他一个小孩也是懵懵懂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简单地想要一家人在一起而已。

顾臾伸手去握住晚罗的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力量。阿姊的手很冰,就像是被抽了温度一样。

突然,顾臾感觉手背一凉,一滴泪水落在上面晕开水花,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禾婳看到顾臾起身抱住晚罗,不停地安抚着她颤抖的肩膀,她伸手扯了一下纪伯桐的袖子,附耳过去,“这可怎么办呀?”

纪伯桐深锁眉头,亦是一筹莫展。

禾婳可怜这一对姐弟,“要不你先答应了,把她收了,然后再重长计议。”

他满头黑线,看着禾婳,眼神幽怨。

“大燕官贵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得狎妓。我家则是有祖上明令的,可以寻花问柳,但入门是想都不要想的。燕京里的那些夫人小姐,誓死不与妓者同住屋檐下。不然不仅我们自己的脸面,连整个家族的脸面,那都丟大了……”

纪伯桐如是说。

老鸨大概也是猜到了他们说什么,站起来,把那盘黄金推回他们面前,“公子,也不是妈妈我不通情理,实在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女子,命苦。若只看到男人们为了粉头疯魔,怎就不看看那些女子最后的下场何其凄惨。”

“别说是富贵人家,我这里曾经有一粉头,就是许了寻常人家,那众邻人街坊也是纷纷退避三舍,市井里的流言蜚语,逼得他们一家不得安生,最后,那女人受不住就上吊自杀了。”

老鸨说的一声三叹,眼神还不停地往晚罗那看。

顾臾跳起来,冲着老鸨的脚边摔了一个茶杯,“啊呸!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哪就这么严重了!你是不是不想放人?”

老鸨被滚烫的茶水溅了脚,往后跳了一下,在这怡红院里可没人敢这么对她,直气得鼻孔冒烟,双手插在腰间,声音也变得尖厉,“我呸你个小崽子!这放着黄金千两我不要,苦口婆心地跟你分析利弊,妈妈我真是疯了。那不然你带她走,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回头,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舍得要她,愿意戴这十顶八顶的绿帽子?”

顾臾也毫不客气地回,“走就走,还怕你!”

他二话不说拉起晚罗的手,径自往门外去,但晚罗却是没有动静。顾臾意识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她,阿姊泪眼满目地看着他,轻轻地摇头。

那是一种不一样的眼神,不似平日里看他温柔,不像提到刘府时的狠毒,不同于说起母亲时的埋怨,而像是――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破裂了一样。

很久很久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顾臾才明白,那种眼神叫绝望。

此时他小心地回过身子来,趴在晚罗的腿上,抬手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一下一下,却怎么也止不住。

“阿姊,你不要听妈妈瞎胡说,长风哥哥不会嫌弃你的,我替你去找他来。”

顾臾说罢就往门外冲去,撞翻了几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晚罗追出去,一边哭一边喊,“顾臾,你回来,你不要去找他――”

他的脚步像一阵风,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出了怡红院的大门。

“你还嫌我不够丟人吗?”这一问,问的她自己觉得更加蒙羞。

晚罗无力的顺着门框滑倒在地上,那碧色的罗裙散了一地,闭上眼睛,细细的抽泣声在屋子里萦绕,没有人看着不心疼。

禾婳过去把她扶起来,费劲地安置到床塌之上。刚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晚罗却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壁,默默地流泪。

纪伯桐把她拉过来,“咱们先让她安静一会儿吧。毕竟这是晚罗自己的人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担忧地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弱小女子,孔子曾说苛政猛于虎,但流言于一介女子,却比所有的猛虎都要来得残忍。

顾臾在街道上拼命地狂奔,这一段路就好像跑尽了他前半生的力气,终于来到碎花巷口的那一户人家。

他走上前用手拍打着门框,声声急促,嘴里不停地喊着,“长风哥哥,长风哥哥,你快开门啊,我阿姊需要你――”

过了老大一会儿,里面的门闩终于拆下来了,出来的却并不是长风,而是一个手持长杖的老妇人。那是长风的母亲,老来得子,管教严厉。

“伯母,你让我进去,我找长风哥哥!”

老妇人却伸手拦住了他,“顾臾,长风不在,你不要再来找他了,他早就与你阿姊没有关系了!”

顾臾如同晴天霹雳,以前这位伯母看他阿姊,那都是慈眉善目,赞不绝口。连带着对他,也是和和气气的,这样的生硬模样却是从来都没见过。

他看到屋子里的仿佛有人影,便朝着里面张牙舞爪,吸引注意力,“你说慌,我看到他了,他就在屋里,你让他出来,我要同他说话!”

老妇人身体一疆,抄起拐杖就一下打在顾臾的腿上,顾臾吃痛,身体朝一边倾斜。

“你竟然动手!”

老妇人收好拐杖,对着顾臾唾沫横飞,“我再警告你一遍,顾晚罗是青楼里的狐狸精,我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好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决不允许你阿姊污了我们家的祖德,也别碍着长风以后的婚姻大事。”

说罢她就转身进屋,像躲瘟神一样,不愿与顾臾再多说一句。顾臾不死心,依旧朝着门里喊,“长风哥哥,你出来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会不管我阿姊的,你出来呀!”

老妇人赶紧把门合上,对着顾臾道,“死了你这条心吧,他要是去见你阿姊,就从他老母亲的尸体上踏过去!”

顾臾喊得嗓子都哑了,那头的顾氏开门,偶然看见顾臾在巷子口,开口叫了一声。他回头看到是自己的母亲,起身拔腿就跑。

这一来一回,顾臾到怡红院的时候是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房间的地板上。老鸨在凳子上磕着瓜子,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谁没年轻过,谁没遇见过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只恨身在这污秽地,多是身不由己罢了。

顾晚罗此刻起身,心情微微平复一些,她不是没想过再与长风重修旧好,但终究是奢望。罢了,既然是奢望,就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公子,妈妈,我想好了。”她朝着纪伯桐和老鸨福一福身,“我不走了。”

她太懂事,老鸨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我苦命的姑娘呀,跟着妈妈,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在这怡红院里,就像王城里的公主小姐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要再想着再出去受苦了。咱们一起赚钱,自个儿给自个儿养老送终。”

顾臾微微张嘴,“阿姊,我相信长风哥哥心里是有你的,他,他只是迫于他母亲的威胁……”

声音越来越小。

晚罗抹掉眼角的泪珠,点点头,“我知道,都明白他的。我不会让他难做。顾臾,以后若是长风成亲了,你就替我送一份贺礼。帖子要烫金的,字要你亲自写的,你写字最是好看。里面的东西要厚重,最好是成双成对的金玉器亦或是送子观音。我会祝他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下,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长风了,就让别的好女子来替代自己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

饶是鸨母这样见过千百丑态的人,也忍不住为这个痴情的女子动容。

顾臾走在前面,顾氏在门口等候多时,焦急地把他揽入怀里。她平日里忙,并不知道顾臾除了学堂之外还会去别的什么地方。除了苦等,她相信儿子终究会回来的。

禾婳与纪伯桐跟在他的身后,看到顾臾对顾氏的嘘寒问暖丝毫也不理会,生气地把脸别过一边。

“你以后不要在这条巷子提你阿姊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行吗?”顾氏哀求道。

他一把把她推开,“就是你,都是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顾氏愣住了,倒在地上竟也忘了起身。

“顾臾,不得无礼。”纪伯桐走过去他拉过来,在他身旁蹲下来,“你母亲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顾臾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撑不住,决堤而出。禾婳替他抹平眼泪,忍不住抱抱这个孩子。

“小顾臾,你别伤心,晚罗也不希望你这样对不对?她想要你好,你过的好,她才会高兴。”她吸了吸鼻子,用手在顾臾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以后有机会,你到王城来。我给你引见我的弟弟,他肯定会喜欢跟你做朋友的。”

现在一看见顾臾,她就忍不住想到禾琮。这世界上有什么感情,能比得过亲人之间彼此的牵绊呢?晚罗为顾臾所做的,就像是一个老师一样,教会了她要去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弟弟。

最后,在二人的轮番劝慰之下,顾臾终于跟着母亲进了屋内。

而纪伯桐与应奴,则跟着禾婳一路走回了张府。其实她也不想,可纪伯桐就是这么死缠烂打,非得跟在她身后当尾巴。

门口,张夫人指正指挥着管家给她们把行李都搬上马车。见到她回来了,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张中翰的女儿在府中常与她相见,对这大姐姐很是喜欢,一见她就飞奔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纪伯桐从小女孩的身后拾起一物,“这是什么?”

小女孩回过头,从他的手上夺过玉簪,“这是婳姐姐送我的流云簪。”

正是初次见面的那个见面礼。

禾婳好笑,虽说这簪子质地好,可也不值当她这么宝贝,大约是真心喜欢。

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喜欢你就多戴戴,衬得这张家小姑娘,越发美丽动人。”

小女孩笑颜如花,害羞地跑回自己的母亲身边。

这时子闻与玉簟一同出来,看到纪伯桐,原本说说笑笑的脸一下就收住了。

“纪公子,我们接下来是要去的地方,山高路远,你身子金贵怕是受不了吧?”

纪伯桐笑笑,“巧了,我也要去那儿,正好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玉簟怕子闻道长还要追究,禾婳夹在中间难做,扯了扯子闻的袖子。年轻人道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再反对,率先上了马车。

纪伯桐那么大的一个人,不仅是子闻看到了,张中翰也无法忽视。经历过这些事后,他对纪伯桐已经改观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禾婳的判断,这个少女,骨子里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会给大食带来福泽的。

“婳儿主,一路顺风。若是以后用得着中翰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必定鞠躬尽瘁。”

他拱手朝她行礼,被禾婳扶起来。

“若是有消息,一定会通知员外郎大人的。”她又接着说,“有件事还想托大人,碎花巷那边,还请你多加关照。里面有一户人家,儿子叫顾臾的,天赋极好,你可以收了他为学生,日后必成大器。”

张中翰恭敬地点点头,“定不负婳儿主所托。”

一切都交代好以后,禾婳在玉簟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天边的红霞挂起来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出了门关。禾婳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小城,风吹起耳边的细长的头发,她嘴边带笑,挥别了这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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