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丞相这是要干嘛呀？不太好吧~”小桂子偷偷地问禾琮。

后者伸手轻轻的把小桂子凑过来的脸别到一边，深说他也不会懂，就简单地解释道，“意思就是他要跟太后作对，不惜代价。太后往东，他就要往西。”

“那北地的牧节……”

“原本也就是个节日而已，以后会恢复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听到小桂子的细喃，禾琮直起身子来，自顾自的用手捏着下巴思考，有些轻蔑地道，“这个王丞相，心胸也就是个碗口那么大――”

小桂子还想继续追问，但禾琮脚步一挪，蹑手蹑脚地离开功政宫。他也只好作罢，跟在王上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掐准时间回到自己的宫室，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银容女官已经奉上糕点等候多时，见到他回来，那能夹死蚊子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

太傅大人看着禾琮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对着银容道，“你看，让你不要着急，王上这不是登东回来了。”

禾琮回以一个感激的目光，神色如常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捧起一本书，右手从盘子里捏过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了，银容姑姑，你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人有三急，不急不行呐。”

银容还真以为自己理亏，悻悻地没有说话。

禾琮今日的功课也快完了，就把银容给劝回了太后身边。今天王相必然是把他母亲气的不浅，身边需要得力的人安慰。

果然没大一会儿，就听说太后黑着脸从功政宫回到了万浮宫，期间一言不发。才入了宫门就摔了一个金鎏御光的花瓶，除了二位贴身女官，她谁也不让近身。

“吩咐膳房，近日多给太后配些下火的饮食，别气坏了身体。”

小桂子大着胆子问道，“那王上你呢？”

禾琮微微眯眯眼，“寡人就免几日请安，免得当了撒气筒。”

王辅生今日打了胜仗，八面威风地回到自己的府邸。才退去外衣就有书房小厮给他呈上一封来自游原县城的加急情报，他看了一眼之后，拿到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这个刘侍郎，不枉我倚仗他，办事还是个妥帖的。”他满意地笑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身后站着一位聘聘婷婷的女人，是他最宠爱的小妾，没来由地红了脸。

“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王辅生越看爱妾是越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采颉，心下没来由一痒，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晚饭的时候，王家大郎的媳妇携着儿子王右琨来到桌前，听说今日自家公公的心情甚好，她忍不住想要来这里请他给一个恩惠。

王右琨很听话，先是给王相背诵了一篇《孟子》，然后又亲自给他布菜，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妇人坐在一边，手指绞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阿父，我家大郎今日来了家书，说是思念儿子的紧，右琨一日日长大了，最好也还是由父亲管带，别让我一介妇孺给惯坏了……”

王辅生放下筷子，两手撑在膝盖上，看着自己的儿媳，“你想要说什么？”

妇人咬了咬嘴唇，一双含雾的眼睛抬起来，泫然欲泣，“阿父，夫君被你派驻回永安县已经三年有余了，那种小地方哪儿能有大前程啊，请你把他调回来吧。”

“妇人之见！”王辅生让下人把王右琨带回自己的房间，回过头来厉声斥责大郎的媳妇，“你懂什么？大郎这是在替我把着命门，正是因为看中他，我才让他留在老家。”

其实他话才说了一半，他认为太后在游原县的事不成，下一步肯定要去永安县。这时候把大郎调回来，难道是要等着别人抓他的空子吗？不过自己的这个儿媳眼皮子浅，跟她说局势形态她也不懂。

儿媳一瞬间眼泪就断了线，“可是大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在那边给哪个狐狸精勾了魂都不知道。”

她的夫君，生性风流兼又是丞相之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挤上他的床榻。王右琨也不过就才八九岁，自己的容颜却早已比不过那些新进的莺莺燕燕。

王相拍了一下桌子，“我看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整天就只知道儿女情长，大郎在你身边又怎么能建功立业，又怎么给右琨打下铺垫？快抹干你的眼泪出去吧！”

儿媳被自己的公公呛得扼语，只好委委屈屈地退出去，临走前王相又在背后唤了她一声，登时心中的警铃大作。

“阿父还有何吩咐吗？”

“右琨这几日是不是没有进宫伴读？”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自明日起，让他日日都去。别老跟王上置气，别的我不求他，但求他跟太傅学点东西吧。”

儿媳唯唯诺诺地应下去了，在这个家，王相向来是说一不二，是权利的顶峰。

可怜的王右琨若是在场，必然是要内心哀嚎，百般不情，万般不愿。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王相对着满桌子的饭菜动了几筷，索然无味，干脆全都撤了下去。

是夜，一个男人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敲开了王相的书房门。王相看到来人的模样，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怎么样，都查到了什么？”

来人的脸色不好看，直言“怪哉怪哉”。

“回丞相大人，我赶去太妃在宫外的住处，她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属下抓住了以下几点：第一先王后宫并不充盈，那几个地位低下的侍妾，都是各宫娘娘抬举才怀了王嗣，孕期太后百般照顾各种进补，但是后来却大多都滑胎了，仅留下来的也是非病即痴。太妃多留了个心眼，这才保全了小公主平安健康。”

此人的身份，是王丞相的心腹，善于刺探情报。前面的这些都好解释，种种证据都指向太后当年有残害王嗣的举动。但剩下的一桩，却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二，太后的性情发生过一次很大的转变。那时候是首胎，大家都以为她生下的是禾婳，但其实不然。怕是她当初落了胎，就从另一个正好分娩的侍妾那把禾婳抱过来，好稳固她的地位。可是根据太妃所述，那个时候后宫并没有适合的孕妇呀？此后太后一改初到大食的性格，变得严厉狠辣，压的其他妃嫔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王相听完之后，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转头去问心腹，“你可有办法找到当年助产的人来审审？”

这可是为难他了。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再加上禾婳五岁时闹过一场，怕是太后都拔干净了。

但王相却异常坚定，心里有股兴奋跃然在脸上，毫不遮掩脸上恶狠狠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映衬下让人感觉十分可怖。

他对着心腹吩咐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到人，问出我想要的东西。”

太后越是想要遮掩，就说明这里面的事情越是严重。而越是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其实就越有迹可寻。

心腹犹豫了一下，只得应下。

“属下自当拼尽全力去查办。”他单膝跪下，拱手向上，头埋在下面，光亮照不到他的神色。

王相深呼吸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股凌厉，“我们的太后娘娘喜欢背地里抓小辫子，那老夫就只好以牙还牙！看看我们两个鹿死谁手！！”

这时远在万浮宫的太后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竖子也！不得善终！”太后愤怒地咒骂了一句。

乐容和银容分别站在左右随侍，这样的话自今日出了功政宫就听了不下百句。她们自小服侍太后，知道她向来千尊万贵，性子要强，今日王相特意进宫来公然驳斥她的批示，这番羞辱着实气苦了她。

两位女官不约而同地把脸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化身成一个透明人。

“乐容。”太后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上次就让你飞鸽让李彧回来，他那怎么回事？”

难道连他也不想理会自己了吗？消息都递出去那么久了，却还没有看到他有动静。太后想到这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要说这个世界上，太后最在乎的人，第二是禾琮，第一就是这个李彧。

乐容上前一步，如实道来，“回太后，其实李公子今天下午来了消息，但您正在气头上，奴婢不敢打扰。”

太后揉了揉额头的太阳穴，想要缓冲一下自己的神经，右手冲着乐容轻轻一挥，“说来听听――”

“李公子说，他现在在大燕的境内，因着父亲的忌辰将近，故此想多留一段时间，再陪父亲多说几句话，尽尽孝心。”

她偷偷地抬头，去观察太后的反应。

太后没有言语，出奇的冷静，整个人好像疆住了一样。风韵犹存的脸庞，嘴角抖动了一下，睫毛扑闪，十分动容，看起来很是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窝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那就让李彧在那边多待一阵儿吧。转告他，也替我给他父亲上柱香。”

太后心里埋的最深的那根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乐容只好安慰她道，“太后放心，李公子会明白你的。”

但愿如此吧。

她心里想。

银容也上来劝说她，“太后，夜已经深了，奴婢伺候你安寝吧。”

太后正要起身去洗漱，外面突然有人敲宫门，乐容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边张望一边动身往外面走去。

只见她在门口，与一个只露出半身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转身便急忙忙的折回大殿。深更半夜来打搅万浮宫的人，必然是有紧要的事回报。

太后正卸着钗环，乐容走进大殿，冲着她跪倒，喜极而泣，“太后，是游原县城的消息来了。”

银容的心中一紧，她何偿不知道禾婳被太后派到那去了。也不知道，这一路吃了些什么苦。于是她也竖起了耳朵等待乐容的下文。

“怎么样？”太后也没料到这么晚了还能收到她的消息，急忙追问。

乐容使劲地点点头，“婳儿主说事情成了，请太后放心。”

她转头看看银容，又看看乐容，纵然心思不一，但三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太后伸手去拉住她俩的手，“哀家果然没有看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