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冬日的天还没有亮，金武关已经醒了，士兵们喧闹的走出营房，集合、向着城外出发。在寒冷中被子的温暖令人怀念，不论新兵还是老兵都知道这样的温暖很难再享受到了。外出打仗就是刀口舔血，能不能回来尚在未定之天。陶霖只匆匆睡了两三个时辰便起来了，他需要跟随沈唐，带上东西去找卫队长章隶，卫队已经收拾停当。

陶霖再次看见了萧昂，想要上前说话，却听见章隶道：“陶霖，你去跟着使将大人，这里不用管。”

“使将大人在哪里？”

“大校场，你快过去。”

陶霖看着萧昂，还来不及开口就又被安排走了。大校场上士兵正在排列队形，陶霖在校场两边的房子中见到了沈唐，沈唐闭目养神正在休息，陶霖也不敢吵到他。沈唐却知道陶霖的到来，道：“战端一开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陶霖称是，然后侍立一旁，。沈唐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这般待你？“

陶霖恭谦道：“兵刀凶险，大人是在保护我。”

沈唐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你在答非所问。”

陶霖表现出惊慌道：“小人不敢。”

沈唐始终背对着陶霖，却对陶霖的举动了如指掌，道：“你还在骗我，你要骗到什么时候？”

“小人不敢欺骗大人！”

“你身上、心里戾气太重，你是有才，可是你心中的恨比你的才更大！丘泽冰栽这么大的跟头一是自作自受，还有是上了你的当！”

陶霖这下真的慌了，连忙跪下：“小人……小人……不知犯了什么过错……”

“陶霖，到了现在你还要嘴硬吗？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此话一出房间中顿时杀机凛然！陶霖的汗哗的一下淌了出来，道：“小人……不敢……”

沈唐作为堂堂的一关镇守使，大西北数得上号的人物果然不是一般的丘泽冰可以比拟的，沈唐既然要用陶霖早就把他查的清清楚楚，封闭陶霖的生活也是他故意的。沈唐换了个语调，语重心长道：“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你以为算计的了丘泽冰，就能算计所有人了？我想好好去去你的戾气，以为隔离一段时间会好一些，没想到我错了。”

陶霖流出了眼泪：“大人，我身上有血海深仇！我想要报仇！我想要改变！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代价！”

“终于说实话了，从你嘴里听到一些实话可真难啊，不过我提醒过你，很难很难，你我这样的人甚至都无法去到中州，你用什么报仇？”

沈唐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本将念你是还是个可造之才方与讲上这些话，如果你能放下仇恨，我保你这一世的太平与富贵。”

“只在西北吗？”

“在西北，任何地方我都能送你去。你若还是执迷不悟，那么你就留在关城自生自灭吧。”

留在金武关？那丘泽冰还不活吞了陶霖。陶霖重重的在地上磕头：“请大人带上我一起，我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从此不再想复仇之事！”

这次陶霖是真的死心了，沈唐说的没错，他们连中州都进不去，杀害父亲的凶手，朝廷的那帮人用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自己。自己这一辈子可能早就注定下来了，只能是在西北了，就这样吧。

沈唐道：“作为你的保证，从此你不准再见萧昂！”

“是。”

沈唐出去了，陶霖依旧跪在地上，刚才的一个头磕下去虽然简单，但是抽空了陶霖所有的力气，还抽掉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世道无情，我翻不了天，就这样吧。

谈话中沈唐说的看似全是在为了陶霖好，实际上只是沈唐只是为了确立一个相互合作的关系而已，沈唐想要一个人可以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去补充一些他想不到的事情，谋划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沈唐看中了陶霖，但是为了防止被陶霖坑进去，首要的就是让他放弃复仇，放弃了复仇就等于放弃了野心，沈唐还能放心的使用这把剑，而不至于担心伤了自己。不让他见萧昂是作为放弃复仇的一个保证，陶霖就算是再怎样精明能干，没了萧昂这个强有力的具体执行人陶霖的一切想法只是空想而已。

陶霖屈服了，与其说他屈服在沈唐手中，不如说他是屈服给了现实。现实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能打垮他的所有雄心壮志。

陶霖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外边沈唐的誓师大会已经结束了，天朦朦胧胧的开始放亮，陶霖失魂落魄的走出来，看着周边忙忙碌碌的人，他好像被世界抛弃了，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被世界接纳过。

金武关大门打开，一支支队伍从中鱼贯而出，出门来首先是一个大型的平民窟，来自平川的难民在墙根下用树枝潦草的搭起了帐篷，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处，大量的尸体散落遍野，也没人去给他们收尸，反正是冬天，不会腐烂不会发臭。一具具尸体冻的僵硬，成了灰蒙蒙的颜色，还可以看见野狗、野狼在路边撕咬死人。而尚有一口气的活人呆呆的坐在一边，眼睛中没有一点的神采，木瞪瞪的看着马上出征的士兵。

士兵们被这样的活死人压迫的喘不上气来，什么时候金武关大门口成了人间地狱，这样的森寒给每个活着的人的心理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次出征金武关兵力有一万五千人，关城留守的丘泽冰、罗贵兵力也有五千人，称得上是兵力雄厚了。但是沈唐心中的不安开始加剧，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大军行进的队伍中总能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每个士兵都很紧张，或许用害怕这个词更加的准确。尤其是未打过仗的新兵，让人感觉到他们连手中的刀枪都拿不稳，还好沈唐提前做出安排，让老兵与新兵分开行进，不然老兵也得被传染成这样。

当沈唐的军队惶惶不安的走在道路上时，在他们的北方有一支骑兵部队正在风驰电掣的南下，这支部队数量庞大，他们的穿着分明是大漠部落的苒人。只是还不知道这些苒人的目的地是哪里。

让我们将时间稍微往回拨调一点，在施辛云提出的攻其一关的作战方案得到乎陀头和可浑部的高度认同后，为配合这一作战，乎陀元圳和可浑首领一反常态，跑到伏乞呼和炎面前要求早日出兵打聿人一个措手不及。伏乞呼和炎一想是有道理，于是下令各部提前集结，于是在十一月五日，苒人七大部落连同诸小部落组成二十万人的联军，对外号称四十万人！

伏乞呼和炎率领大军开始南下，安西都护府得到消息却并没有太过慌乱，郎岩认为短时间内苒人联军无法到来，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郎岩有条不紊的开始调兵，准备与之进行会战。一时不察之下所有人都掉进了乎陀头部的陷阱中。

乎陀元圳亲自率领部落主力组建联军，同时又编组了一支万人军队藏在暗处，作为奇兵。奇兵自然就要进行奇袭，奇袭的目标选择哪一个呢？八关兵马除了已经打废了的华农关还有七个，挑来挑去乎陀元圳和施辛云的眼光不约而同的放在金武关身上。两人相视而笑，其中缘由皆在一笑之中。

首先金武关离乎头陀最近，其次听闻金武关·军队的人数最多，实力膨胀的最厉害。元圳和施辛云两人在军事上都不含糊，透过表象，膨胀的最厉害不如说他原有的战斗力被稀释的最厉害。故此就打这个了！当然了，想要瞒天过海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在施辛云的主持下，向金武关派出大量间谍，刺探军情。而军情获取的异常轻松，金武关近乎变成死城，不论军民只要给口吃的就能知道想要知道的一切。于是在得到准确情报之后，乎陀头部的奇兵出发了，就是开头的那支军队，兵员在万人左右，由乎陀元圳的弟弟乎陀杨率领。

金武关军队在走到一个叫沙塘的地方的时候游骑哨兵发现了远远的烟尘，忙报告给沈唐，沈唐大吃一惊，直觉猜着八成是苒兵来了。立刻下令步兵结阵以备作战，可平时短于训练的恶果完全的显露出来了，新兵们一听苒兵来了一直紧绷在脑海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惊慌失措的的乱跑乱撞，指挥官根本不能收拢队伍。

沈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看着远方的苒人越来越近了，一旦冲到近前没有结阵的步兵就完蛋了。沈唐翻身上马，指挥麾下的精锐骑兵四千余人出击阻敌。精锐就是不一样，四千骑兵面对强敌迎头而上冲出了万夫不当的气势，沈唐身先士卒冲在前方，章隶和萧昂一左一右的在身边保护。

金武关骑兵组成了一个锥形阵，沈唐和他的卫队就是锥尖。很快两军相遇撞击在一起，萧昂和章隶一人持长枪一人持大刀，大开大合当先斩杀了数个苒兵，撕开了他们的阵型。金武关骑兵很快就插进了苒军的心脏之中，但是苒军毕竟是人多，其指挥乎陀杨也是一员勇将，指挥军队来回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