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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时光回首有情人共白头(四九)
作者:夜半鬼读书本章字数:3142更新时间:2020-03-05 18:53:58

资圣阁。

金神蓐收主动向灵宝天尊挑明与程伟之间的交易,五岳纳入神界麾下、酆都居东岳之下、广祐王正中元地官神位。

弥勒、释迦牟尼、药师佛对此无动于衷,态度暧昧。

灵宝天尊、太上老君陷入沉默,他们能猜到程伟不断拔高酆都大帝是另有所求,却没想到酆都会因此矮化。

天、地、水三官本为道门自留地,可以任程伟说三道四,却不能容忍神佛两界指手画脚,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蓐收把礼数做足了,在酆都大帝尚未知晓的情况下,提前把事情摆上台面,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让人无处撒气。

灵宝天尊似笑非笑看着蓐收,像是调侃又像是质询,“三年前的泰山一战,稳压那蒙面人一头,却不肯分出胜负,可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蓐收面不改色,“不管那人是不是金虹氏,都来自千年以后,跟当下又有什么关系?若真是金虹氏,只能说我等无为,空耗千年时光,也未能使其归化。”

灵宝天尊又道,“金神真是好胆色,明知有养虎之患,还要将其纳入麾下,不怕来日反噬?”

蓐收笑了笑,“灵宝道友言重了,金虹氏称帝不足三年,好比是母体腹中未成形的胎儿,此时定善恶尚早。”

灵宝天尊若有所思,“金神这般自信,想必已有周全之计,说来听听。”

蓐收由衷赞道,“金虹氏之女青出于蓝胜于蓝,面面俱佳,他日成就,必胜其父一筹。”

灵宝天尊失笑,“金神倒是敢说,必胜其父一筹,岂不是与我等比肩?”

蓐收点点头,“灵宝道友不妨抽空一见,必有同感。”

“那样的话……酆都天子岂不是要揭竿而起?”灵宝天尊轻轻一叹,扭头看着释迦牟尼问,“释迦道友意下如何?”

“耽搁的越久,矛盾越发激化,现在是同门之争,不至于刀兵相见,再拖下去就成了同道之争,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释迦牟尼说。

灵宝天尊有点懵,他本以为释迦牟尼至少会保持中立,如此简单明了的偏向蓐收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六对二,没法再谈下去,资圣阁之议无果而终。

灵宝天尊、太上老君攀至顶楼,凌驾于东京之上,尽收满城景致于眼底,宫、观、庙、寺、塔一一伏拜。

要么破局,要么接受城下之盟,别无选择。

高处不胜寒,空寂无声。

金乌西去,炊烟满城之际,太上老君缓缓开口,“还是请掌教师兄定夺吧。”

灵宝天尊皱眉不语,心中思绪万千,杨亿的真实来历,元始天尊并未对太上老君点明,这其中有什么苟且、谋划,他不愿去猜,更不愿越俎代庖,但决定却不能不下,谁都不愿闭门千年,该背的黑锅一定要背。

“老君有没有想过,掌教师兄为什么请玄始做客玉清圣境?”灵宝天尊自问自答,“人道轮回台、畜生道轮回台分流势在必行,这等大事都让步了,掌教师兄肯定另有谋划,你我二人当务之急是化解三界后顾之忧。”

“玄始若是称心如意,后患无穷,这个榜样不能树。”太上老君说。

“天庭之局更不能破,人人期望落空,谁能弹压得住?三界就此分崩离析也不是不可能。”灵宝天尊想了想道,“有些决定必须由你我做,如果错了,可由掌教师兄补救。若是交给掌教师兄定夺,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请师兄多费心,我全力支持。”太上老君衡量片刻,还是点头应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若无师弟相助,我挑不起这个担子。”灵宝天尊沉吟了下,又道,“仓颉正中元地官神位也算是实至名归,资历、德行一样不差。”

“沉寂三千多年,只为今朝,连你我都觉得理应如此,玄始心机深不可测。”太上老君无奈一叹,“时光称神并不可怕,惹不起,躲得起。怕就怕时光回头,数千年耕耘,收获一场空。”

“此言差矣,玄始于三界来说,更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他愿意融入天地秩序当中,放肆一点又有何妨?蓐收、句芒、祝融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灵宝天尊说。

“如其所愿?”太上老君问。

“还是得我们说了算,紫微是掌教师兄门下,他不愿赴天庭入职,就由清虚代替,洞阴那边还要师弟去安抚。”灵宝天尊说。

“紫微主动赴天庭任职最好……”太上老君意有所指。

“师弟慎言,都是些没影的事,不要逼出来第二个酆都天子。”灵宝天尊岔开话题,“三元天官若去其一,恐会有人误解我道门苦心,不如再添一元,凑齐天、地、水、火,以儆效尤。”

“大善!”太上老君心悦诚服,“若能把上元天官和地水火三官分开效果更好。”

“师弟的意思是……天官一品不变,地水火三官同居二品?”灵宝天尊问。

“这样一来,四官都无怨言,地官让给仓颉,火官仍由师兄门下出任。”太上老君点了点头。

“师弟所言甚是,如此一来,玄始得偿所愿,青华刺他那一剑也可以揭过了。”灵宝天尊顿了顿,又道,“青华所为不够光明正大,成必惩,败反而应该厚封,否则……日后谁敢再对玄始动手?”

“确实如此,不过,青华已无处可封,别说火官了,上元天官他恐怕都看不上。”太上老君说。

“岂能事事都如玄始所愿,既然天庭册立在即,东南西北四将已定,何以独缺下方?就是他了!”灵宝天尊双眼铮亮,语气不容置疑。

“好是好,酆都天子怕是会有所不稳,真闹起来……不太好看,毕竟是掌教师兄血脉。”太上老君有些迟疑。

“无妨,玄始会替你我操心,或许,他们正在街头漫步。”灵宝天尊幽幽一叹,“神荼、郁垒还能这样用,真让人憋屈啊!”

玉兔东升,万家灯火初上,夜幕徐徐落下,将黑未黑。

正值六月底,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接踵摩肩,又闷又热,风吹如炉。

程伟左手拿幞头当扇,右手提着大纸箱,下袍掖进了腰带,两条毛茸茸的大腿露在外面,枯皱的皮肤、暴露的青筋,时刻都在提醒人们,斯文扫地者,命不久矣。

酆都大帝中规中矩,黑色方巾,素色圆领长袍,脚蹬木底牛皮浅靴,一副怀才不遇、屡试不中的文人装扮。

风格迥异的一对组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两粒微尘入世,未起一丝涟漪。

“酆都天子觉得马行街有何特别之处?”程伟问。

“已具盛世气象。”酆都大帝说。

“自前唐安史之乱后,中原大地足足混乱了两百年,直至六年前的宋辽澶渊之盟,才算正是宣告终结,再过十年,这里会繁华的连只蚊子都容不下。”程伟笑道。

“可惜,华夏未能一统。”酆都大帝又说。

“是啊,美中不足,但天子依然是民心所向,当世弥勒才会失足于宣德楼。”程伟轻叹,“百姓太需要修养生息了,就算心系华夏一统,也要有子可上杀场。”

酆都大帝静默不语,细细揣摩程伟所言之中的深意。

“人间与冥地并非镜内镜外的关系,更像是秤盘与秤砣,但两者之间永远也无法平衡。若将人间装进秤盘,冥地就是秤砣。秤砣高高翘起、甚至是竖起时,人间大治,反之,人间大乱。”程伟说。

“谁是秤杆?”酆都大帝无意识地问,心中寒意四起,灵宝天尊期盼酆都繁花似锦,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的放矢?单单血月之灾无法解开三界困局?一定要阴阳颠倒?

“或许……酆都天子就是秤杆。”程伟说。

“不敢当。”酆都大帝不要命似的挥手。

“世事如棋,得失反复。”程伟莞尔一笑,继续侃侃而谈,“酆都天子权柄之重,应列三界两地第一才对,不过……先有南北朝造就幽冥九狱,再有安史之乱成就地藏王寺,后有五代之殇致阴司丰都崛起,到了今日,地府权柄已然四分,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帝君送燃灯古佛归虚之后,阴司丰都这三年来,如日中天,稳压酆都一头,我这酆都天子做的了无生趣,宁可去天庭尊享虚荣。”酆都大帝轻吐心声。

“天庭百废待兴,若是将来落得酆都这般田地,酆都天子再去何处?”程伟打趣道。

酆都大帝不止是脸绿了,鼻子也有点歪。

“放眼山海界,酆都其实是最能做事的地方,不然怎会有四双筷子抢饭吃?酆都天子若是囊括四府于怀,天下何处不可去?”程伟问。

“谈何容易?”酆都大帝心中一动,“钟馗呢?”

“我希望他早入轮回,高堂在上,娇妻在怀,儿女膝下绕。”程伟的语气极其平静,一丝淡淡地忧伤若隐若现。

“地府初立时,就是帝君说的这般光景,一样难有起色。”不知怎的,酆都大帝对程伟所盼坚信不疑。

“错在造城囚死,将本末倒置。”程伟摇头轻叹,“上古时,中原地区不过几十万人,酆都能有多少人?如今,只是东京城就有七十万丁口,再过一千年,我华夏治下有两千个七十万丁口,酆都又会是何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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