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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柴荣毁法,赵恒禁神。
作者:夜半鬼读书本章字数:3122更新时间:2019-11-22 19:36:57

高僧如是在内东门苦等了半个时辰,却并无不耐之色,接到天子口谕时,亦是无喜无悲,行走之间,飘逸出尘,竟似有佛光流动,引得一干人等暗暗折服。

可惜好景不长,行至通会通门时,一阵冥冥之音传来,声虽轻,却隐含天地至理,他腿忽然一软,左脚踩右脚,深深的吻向砖面。再抬头时,脸上的丰朗神俊已无影无踪,只剩沟壑成堑。

广陵郡王赵元俨来不及细看,连忙弯腰搀扶,捧起的却是一支枯臂,血肉已瞬间干竭,仍然未至尽头,指尖处渐成白骨,逐步向上蔓延。

“贫僧今日有疾,先行告退!”

如是猛地挥袖盖住双手,低头疾奔,逃也似的冲出东华门。之后,左靴忽然脱落,一只晶莹剔透的白骨脚掌、赤裸裸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惊悚,骇人,且不祥。

热闹喧嚣的街头顿时一片哗然,尖叫四起,呼儿唤女之声不绝,执戬禁军再也顾不上是不是东宫贵客,凶神恶煞似的扑了上去。

是日,天子赵恒下诏,广陵郡王赵元俨出宫别居,时年二十有三。

资圣阁,七楼。

程伟怀抱彭瑜俯视城北东华门,自称如是的大势至马失前蹄,靠着白衣的接应,才逃脱禁军的围追堵截。

东岳帝君若有所思地道,“赵元俨出宫别居,意味着历史已经改变了。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四月二十三日的那场大火,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程伟摇头,“据我的经历来看,事情可能会更糟,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不一定。”东岳帝君笑道,“这次是人间天子亲自出手试探,结果很可能不一样。”

“但愿如此,赵恒的碎碎念比我更有效,大势至是跑出去的,根本没敢显露神通。”程伟说。

“毕竟是天地正统,人教之主。”东岳帝君叹道。

“屁的人教之主,半壁江山而已。”绝仙剑愤世嫉俗。

“她要是见到道行天尊会怎么样?”东岳帝君问。

“道行天尊若是携剑前来,剑很可能会消失,最好还是别来,变数太大。我已经嘱咐过她了,避开道行天尊。”程伟说。

“放心吧,东京城这么危险,元始天尊绝不会同意道行天尊亲至。”绝仙剑胸有成竹。

“住的太高了,得下去走走。”程伟扭头看着雷帝道,“你呢,要不要一起?”

“这么多人,我光着屁股,有点丢人啊……”雷帝扭扭捏捏地道。

“你在老娘面前晃荡了半天,都不觉得丢人?”绝仙剑说。

“谁是女人?你吗?”雷帝并未与绝仙剑嬉闹下去,玄气成衣为他遮体,他连忙返回神霄玉府接来了雷女,一行人这才下楼环游东京。

程伟没能走成,广祐王来报,五岳山神等民间信奉的神祇纷纷降临东京,正在城外等候入城。他放下心的同时,又提高了警惕,历史已经在慢慢在变,会更好,还是会更坏,取决于赵恒十月泰山之行。

东岳帝君更是忐忑不安,生怕不同阶段的他,突然来一次偶遇,好在烧猪院门口的弥勒给了他信心,一边吃肉、一边喝酒、还时不时的对着小娘子吹几声口哨,唯恐天下不知道这里有个花和尚。

城东,开宝寺,福胜塔,八角十三层,四十丈高。

“玄始帝君太过目中为人了!” 白衣侍立在当世弥勒身后,目送程伟漫游东京,

“都是拿命拼来的,他有这个资格。”当世弥勒喜怒不显。

“仗着能死而复生,横行无忌。”白衣不忿道。

“冥地若能少点冤魂,他拿什么来回奔波?”弥勒摇头叹道,“三番两次丧于我等之手,又是我等间接令他死而复生,不知哪天才是终点。”

“弟子去探探他这一世深浅?”白衣请命。

“何谓开封?”当世弥勒皱眉。

“春秋时期,郑庄公在此修城储粮,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后来又避汉景帝刘启名讳,改启为开,沿用至今。”白衣说。

“柴荣于显德二年(955年)毁法,诏曰‘今后不得创造寺院兰若,王公戚里、诸道节刺以下、不得奏请创造寺院及开置戒坛’,他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当世弥勒冷笑,“郭威、柴宗这对异姓父子还据秦武王所遗阵图布下封神阵,专为神道佛三界而设!并未针对民间信仰,所以五岳山神才会先禀再入,以示尊崇。”

“墙头草自有生存之道。”白衣叹气。

“若没有他们,三界哪能再入人间?”当世弥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有何不应该?芸芸众生奋斗不止,我们才能永生不灭的站在这里,观天下风起云涌。”

“南无阿弥陀佛。”白衣垂首低眉,“弟子一叶障目,失了平常心,幸有明灯指引,才能及时回头。”

“玄始帝君数次求死不得,无人能满足其心愿,和尚又有何面目以明灯自居?”当世弥勒举步,周遭风景巨变,只是一瞬间,就从开宝寺迈入了相国寺,半步半城。

不同于开宝寺的清净淡泊,相国寺似江河鼎沸,尘世如潮,人如水。

“赵家人并不比柴荣差。”当世弥勒捧腹前行,怡然自得,红尘百态尽收于眼底、耳内。

“我佛慧眼识英才,明珠方不至于蒙尘。”白衣毕恭毕敬,双眸虚无,未沾半点尘埃。

人群之中,传来一对夫妇对话:妇人问“官人,大雄宝殿一尊佛像就有万斤重吧,那些法师是怎么把弥勒佛请到正中间坐着的?”夫神神秘秘地道“嘘!小声点,别让释迦牟尼佛听见了,是弥勒尊佛自己坐过去的。”

当世弥勒愕然止步,心念如电,掉头就走,与相国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并嘱咐白衣胁侍,“人间天子东巡之前,不准再入相国寺!”

烧猪院门前,一个袒胸露腹的和尚斜躺在长凳上,嘴里有肉,手中有酒,一脸惬意的眺望远方,喃喃自语道,“最了解自己的,果然还是自己,美中不足的是酒太酸、肉少辣,食之无味啊!”

直至黄昏,程伟才返回东京城,耗尽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不止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五岳山神齐聚东京,一些名山大川的民间神祇,也不约而同的赶来,哪怕不能分一杯羹,可以长长见识,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此时的五岳山神尚未称帝,经人间历代帝王不断册封,他们从一山之神、逐步晋封为一方之神,尽纳民间信仰于股掌胸间,走出了另外一条香火之路,夺的是神道佛三界盘中餐。

虽说只是泰山封禅,但华夏自古以来讲究雨露均沾。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些民间信仰大多未能融入神道佛三界,深知抱团取暖的重要性。虽然彼此之间亦有尊卑高下之分,却各司一方土地、各享一方香火,隐有竞争之意,又能互不干涉。

作为地生神祇,他们不事上天,受人间天子册封,配享人间香火。

他们是来拾柴的,谁也不愿意幽冥教主、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或是某些还没露出水面的神灵,坐拥神位享尽冥地尊荣的同时,再夺人间供奉。

因此,作为秩序的受益者,他们循规蹈矩,先向东京灵护庙报备,得到允许以后,方才入城。

程伟投桃报李,直接言明郭威、柴荣耗费三年时间置法阵一座,名为‘生死晦明幻灭两仪微尘阵’,东京城方圆百里俱在法阵范围之内。法阵启动之时,即是演化洪荒之日,时光乱流会联通先秦以前,究竟去向何方,要看各自的记忆深处有什么。

“记忆不足百年,此阵不受。”这句话是程伟给地生神祇吃的定心丸,也坐实了两仪微尘阵专事封神的传言。

只是聊胜于无而已,除非新陈代谢,否则谁也逃不脱记忆之限,神灵、神祇都在其列。

“那就不要让阵法启动,或者说诸位从未人间显圣,确属无妄之灾,阵法启动时,我会拉他一把。”程伟又这样安慰道。

于是,当世弥勒就等在了南薰门,“玄始帝君有多少个百年记忆?”

程伟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当世弥勒身上,而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白衣,“许久不见,小娘子更添俏丽,何必守那清规戒律?纵情享受今生不好吗?”

“和谁?”白衣嫣然一笑,“若是帝君,倒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我不愿意!”程伟微微笑道,“大和尚问我多少岁,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刚过而立之年。小娘子芳龄三千余年,欲吃三十年的嫩草,何其不公?”

“相柳娘娘比我年长。”白衣俏脸更似雪色,愤慨不加掩饰的从秀眸之中流露出来。

“心思呢?一万个她加起来,也比不上小娘子。”程伟若无其事地道。

“郎心似铁!相柳娘娘早已被夏禹化成血水、融入九鼎,帝君却能如此风轻云淡,上古时的八千里恩爱都喂在了狗身上?”白衣冷笑道,“还是说,帝君当初只是在利用相柳娘娘启动两仪微尘阵?事到如今,还有谁能利用?女人真那么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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