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领着程伟潜入瑶池，直坠十六七里，又前行百十里步入另一方天地。

五十丈高的巨型岩洞里，一头庞然大物呼呼沉睡，人面男相，蛇身有赤火自燃，绵延数千里，浩瀚深幽，看不到尽头。

西王母一脸沉重，秀眸迷离，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这就是烛九阴，横跨人间和山海界，世人称之为东昆仑。”

“人面十丈之内，时光是静止的，十丈之外，百丈之内，时间的流逝极其缓慢。”

“瑶池只为他而存在，只求他能一直沉睡下去。”

“先天皆为雌阴，只有烛九阴是先天雄阳，老师为了镇压他，替他取名烛九阴，希望能压制他身上的赤火。”

“每隔一段时间，烛九阴都会渗出两滴泪水，可弥补万物，天地亦在其中。”

“这些泪水若是用在胎生活物身上，必须有胎盘辅助才能完好如初。”

“既然你从时光尽头归来，想必已经明白，相柳是克制诸神的载体，是女娲娘娘留给人族的后手。”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不清楚，想必与相柳的血液，脱不开关系。其中的关键，由神农部首领口口相传，榆罔应该已经告知公孙轩辕了，否则相柳不会从神农迁至有熊。”

“烛九阴的眼泪若是用在相柳身上，远远不够，除非从此以后一滴也不外泄。”

“我可以做到，但我有一个要求……”

程伟抢先应道，“广寒宫赠予瑶池，作为娘娘别院！”

“我与瑶池共存亡，绝不离开！”西王母一脸羞红，“摘下你的面具！从今往后，烛九阴的泪水全部留给相柳待用！”

四千里漫漫归途，狂风暴雪依旧。

刚出昆仑山，程伟就紧紧抱着相柳第五颈，深深地嗅着秀发清香，流连于唇齿之间，极尽爱恋痴缠。

“你是不是要走了？”相柳初时高兴不已，后又醒悟过来，丝丝晶莹沿睫帘垂落。

“我要是一直待在这里，你永远也无法化形，我们永远也无法手牵着手。”程伟含着泪说。

“你骗人！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了？我以后可以吃土、吃沙，酒我也不喝了，不要走！好不好？”相柳无力地瘫倒在雪地里，九张人面齐齐哀哭。

“你会化成人形，我们会生生世世的在一起，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

程伟一边亲吻相柳脸上的泪珠，一边拿出手机，放在了两人眼前，“好好看看！是不是你！我有没有骗人？”

“好美！跟女娲娘娘一模一样！不对！比女娲娘娘还美！”相柳笑着流泪。

“当然了，我家相柳五千年来美貌第一！”程伟心酸落泪，无论结局如何，相柳终究要一个人度过四千年的漫长岁月。

“为什么只有三个？是我把她们弄丢了吗？”相柳又哭了起来。

“是我弄丢的，所以我来找你，以后再也不会了。”程伟哽咽道。

“我们有孩子了吗？”相柳一脸希翼。

“将来会有，还会有很多。”程伟泪如雨下。

从冰天雪地走到春暖花开，归途仍然未尽，相柳慢吞吞的顺流而下，时不时的还会摆动长尾逆行，程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宠溺更甚、爱意更深。

元始天尊等人也彻底放下了心，程伟并无干扰人间秩序的想法和行为，忙着儿女情长，不理世务。

程伟和相柳抵达有熊时，已耗尽严冬暖春，正是炎炎夏日，九峰城人山人海，有熊、神农两部载歌载舞，欢庆相柳归来。

公孙轩辕亲手将两块石碑埋在黄河分流处，上书“愿相柳娘娘、与天地同寿”。

程伟知道公孙轩辕心虚了，这是专门做给他看的，他只是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诸神纷纷来贺，一直和相柳争斗不休的饕餮也从南方赶来，放下肩头的巨鲨就要程伟主持公道，话里话外都是她受尽相柳欺凌，被迫从中原迁移至蛮荒之地。

相柳勉强打起精神，应付众人一番后便把程伟拖进了山洞，九峰城喧嚣尽散。

“我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离开。” 程伟吻在相柳唇角，温温柔柔地道，“你会看着我离开，也会看着我回来。”

相柳带着疲惫和不舍睡去，两滴泪水从睫帘垂落。

有熊，都邑，瞭望台。

夜已深，若有若无的血气笼罩在漫天星光之下，让人心头发寒，道祖鸿钧生死道消已经半年，星月依然赤红。

公孙轩辕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九峰山，神情恍惚，有喜有忧。

“心有不忍？”程伟忽然出现，凌空虚立。

“据榆罔所述，我已形成文字，还请玄始帝君过目。”公孙轩辕自怀内取出龟甲。

“取决在你，我不会干预。相柳安康，轩辕子孙满堂。相柳身残，轩辕后代相争相杀。相柳身故，轩辕一脉绝嗣。”程伟悄无声息地离去。

是夜，程伟先后拜访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天之四灵随即开府，广收门徒。

翌日正午，一黑一白两条小鱼，缓缓在九峰山上空游动，再演洪荒远古。

“再次相遇时，我若是不记得你，不准说你认识我，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牵手，更没办法生儿育女。”程伟哽咽道。

“四千年……那要好久好久的，你会忘了我吗？”相柳泣不成声。

“傻瓜，不用等四千年，我会经常来看你，而且会有不同的我来见你，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否则，我会被时光撕成碎片，再也无法和你相见。”程伟涕泗滂沱，泪流成河，一字一顿地叮嘱，“一定要记住，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我在未来等着你！”

“我知道了，我会把八个妹妹教好……将来一起嫁给你！”相柳哭道。

“现在一心一意地的想着女娲娘娘，这个愿望就能实现！”程伟泣涕涟涟。

日正当午，阴阳鱼缓缓升空，已至云下，迷蒙之中，一股苍凉袭来，海市蜃楼忽然浮现，山崩、地陷、月坠，似幻似真。而后，浓浓雾气升腾，奇景渐渐隐去。

九霄云外，灵宝天尊抚着胸口，痛心疾首地道：“玄始帝君太猖狂了，我去把阴阳鱼取回来！”

“去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女娲娘娘！”元始天尊没好气地道，“他能借两仪微尘阵入梦返古，肯定也能把你送回洪荒远古！”

“师兄都做不到，他有何德何能？”灵宝天尊皱眉。

“他有相柳，还能毫无保留的信任相柳，依靠相柳的记忆演化洪荒，眼前的一切虽是梦幻，但的确发生过！”元始天尊沉吟片刻，又道，“他身上应该有一件法器，可借两仪微尘阵演化的记忆片段链接时光，由虚入实！”

“若是相柳的记忆出错呢？”燃灯问。

“湮灭，或是在时光乱流中沉沦，永无翻身之日！”元始天尊摇头叹道，“相柳的心，无暇无垢，太过纯净，能想起来的绝不会出错。”

“那是以前，相柳如今深陷情爱，不再是无懈可击了！”接引轻笑。

“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搅动时光乱流，让他无家可归或是前世与今生相遇。”燃灯道。

“正因为如此，玄始帝君才以亿万幽魂镇压轮回台，再链接时光乱流，让我等束手无策。”道德天尊连连叹气，“算无遗策啊，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他自斩生生世世，只余孑然一身，想凭时光倒流令乾坤轮转，以死搏活。”元始天尊笑道，“万中无一的机会，让他一线又何妨？”

玉清真王越众而出，拱手作揖，“掌教为尊为长，可怜后世子孙是天经地义的事，玉清与玄始帝君同属于晚辈，想上前试试能否扭转乾坤，还请掌教恩准。”

“可！”元始天尊点点头。

“请雷祖同行，神霄玉府之失，理应由你我弥补。”玉清真王又道。

“是！”雷祖大帝面无表情地道，“愿随‘统天元圣天尊’除魔。”

两人一前一后掠至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阴阳鱼。

此刻，日近中天，有阳光万丈。

小黑鱼不屑地甩了甩尾巴，扭成S形，遁入迷雾深处。

小白鱼冲天一跃，破云而出，沐浴阳光之后，这才掉头直下，如箭离弦，射向迷雾之中。

灵宝天尊惊骇莫名，脱口而出，“有了神智？”

“女娲娘娘是造物之主，玄目可催生神智。”元始天尊说。

此时，阴阳鱼隐去，两仪微尘阵突然褪去迷雾，洪荒远古情形再现。

一轮血月带着火光急坠，山川崩塌，大地裂陷。江河湖海，浪高千丈。众生哀嚎，无处可逃。

女娲迎难而上，手托血月，立于火海之中。

天地剧震，凶焰滔滔，人月静悬，月不坠，人难升。

僵持之下，相柳拔地而起，蛇身人面，颈有九，面如美玉、洁净无暇，身长五百丈，浩瀚狰狞，遍布青黑鳞甲。

她毅然驮起女娲，九颈怒吼，血月缓缓升腾，渐行渐远，乾坤欲回正轨。

血月退至半空，相柳已精疲力竭，身躯轻颤，气喘吁吁地喊道：“娘娘，我没力气了，快要掉下去了！”

“还差一点点，送月上云端，你就可以休息了！”女娲说。

“好多天都没吃饱，身子有点软，站不住了。”相柳皱眉噘嘴。

“我知道谁在偷看你，还可以让你娶他！”女娲又说。

相柳奋力一举，血月去势加速，直挺挺的倒向人间之际，不忘关心自己的终身幸福，“他是谁？”

向心力渐小，女娲手托血月直冲九霄云外，松了一大口气，“是……咦？”她猛然回首东顾，视线穿越时空，似已看见诸神身在云端。

九峰山上空，神坠如雨，无一例外，元始天尊的咆哮，撕裂万丈红尘，“玉清真王即日起贬为酆都大帝，专事幽魂，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