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有熊。

鸿钧化虚，恩泽神人，天地大乱，如同末世。

西王母去而复返，如流星坠地，身影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湮灭，“去东海，盘古追来了！”

示警声在空中回荡，一道神光疾至，西王母闷哼一声，横移百丈，血花在夜空绽放。

程伟伸手接住西王母，心中万念俱灰，“妄图改变过去，竟然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时光真的不可逆？”

西王母咽下一口鲜血，咬着银牙道，“东昆仑崩塌，烛九阴应该也脱困了，此地不宜久留，一线生机在东海！”

“请娘娘带相柳和公孙轩辕走！”程伟把丫丫塞进西王母怀里，黑莲法台由云霄坠向黄河。

“想去东海？人间一切照旧，你们既然能供奉鸿钧和女娲，难道我盘古当不起？”

人身只九丈，月下阴影长万丈，盘古持斧踏来，郎声怒吼，“开天辟地之功可为万物之主！”

“元始天尊为诸神之首，无可替代，还请盘古大神避居山海界！”程伟轻摆龙尾，缓缓下落，刚好矮了元始天尊一头。

盘古看着元始天尊，冷笑道，“奉我为主或是生死道消？”

“请恕元始无礼，玄始帝君所言甚是，盘古大神有能无德，难当此任。”元始天尊严阵以待，只等盘古发难。

“玄始帝君？鬼气成龙而已，既然如此，我就拿你们人头一用，先立立规矩！”

盘古猛地挥斧，半道忽然改向，神光直劈云下一汪河水，“还敢跑！”

玄武腾空而起，龟身暴涨百丈，先天八卦图瞬间成形，毅然迎向开天神斧。

“天尊绝不为奴！”程伟奋起，九条龙颈团团缠绕万应塔直刺盘古，龙爪凝玄气为兵，三十六支长剑聚光成河，隔断九天与人间。

“元觉洞三位道兄若愿为奴，请继续旁观！”元始天尊祭出太极图，三宝如意化为拂尘，当头罩向盘古，他口中喝道，“今日封先天，非友即敌，不应战者，死！”

燃灯、接引、准提祭出证道法宝，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应声而至，一道道的光影由远及近，谁都不愿意为奴，人不愿，神也不愿！

诸神来援，元始天尊祭出玲珑塔，悬立在盘古上方，天地相连，齐心合力。

夜空，星月飞落，彩云沉降。

大地，惊涛怒拍天，奇峰破九霄。

“区区幻象能耐我何？我就再破一次天地，从头再来！”

盘古头顶玲珑塔，脚踏黄河，雄躯暴涨，斧光斩群神，狂哮起惊雷，“我乃先天，万物之主，你们岂能伤得了父神？”

此时此刻，浩然正气塔如枪横刺，九条龙颈缠绕似手，塔顶三层小楼如枪头，插破盘古罡风，直抵胸腹，楼化青烟，塔依然在，止步不前。

“哈哈！你们还不明白吗？乾坤运转至此，我与天地同存，天地不灭！我永生！”盘古狰狞怒目，左手抓塔，右手挥斧，下一秒就要斩落。

黄河水道中的相柳突然顿住，如箭离弦，瞬跃突进，九颈齐啸，音压天地万物，先天亦在其列，“定！”

“众生必死！”黑龙第五颈瞬间化为玄气，凝成枪头，毅然前刺。

与此同时，八具人面龙首异口同声，大道之音，如光轮转，助塔破先天。

“凡天下人死亡，非小事也。壹死，终古不得复见天地日月也，脉骨成涂土。死命，重事也。人居天地之间，人人得壹生，不得重生。得再生者，是为天地之大私。”

刹那间，枪头再破，玄气溃散，一截洁白无瑕的枯骨从塔尖露了出来。紧接着，一丝晶莹剔透刺入盘古胸腹，挤出一粒血珠。

盘古悚然心惊，没来得及挥斧就一把甩开万应塔，他怒火中烧，一拳轰碎头顶的玲珑塔，肆意咆哮，“还是那么卑鄙，留下一截枯骨就想置我与死地？”

黑龙缠绕着万应塔在半空翻转，诸神躲避不及哀嚎连连，还没稳住阵形，元始天尊便步程伟后尘，横去如雷，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东夷涂山氏愿随侍盘古大神左右，效犬马之劳！”

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神也不例外，燃灯随即远遁，接引、准提紧随其后。

灵宝天尊一边情真意切地喊着师兄，一边背道而驰。

唯独道德天尊挥剑前斩，光芒万丈，战意滔滔，“这里是人间，先天染尘，必死无疑！”

盘古撇了撇嘴，一口吐沫击飞道德天尊，不屑地道：“蠢货！便是女娲和鸿钧在此，也不敢说必死无疑这句话！”

“是吗？”

噗嗤一声笑，分外清冷，似噬骨寒冰，夜空、地面忽有血气沸腾，似细雨，似薄雾，无处不在，一道血影缓缓成形，不紧不慢地道：“你必死无疑，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堵住腹部创口，天地便由你做主！”

“鸿钧……你无耻！”盘古头发上指，目眦尽裂，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向腹部。

此语一出，神人皆退，那一句“此世当灭、纪元重开、我必归来”还在耳边回荡。

“师尊……徒儿来晚了啊，徒儿不知道师兄会行忤逆之举啊……师尊啊……原谅徒儿不孝！”灵宝天尊跌跌撞撞从云端跑来，满脸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程伟挂在相柳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元始天尊，笑道：“灵宝天尊比你有趣多了。”

元始天尊仿若未闻，俯身拜倒，虔诚忏悔道，“弟子给老师丢脸了。”

“塔名玲珑，本是想点醒你，心思过于玲珑不利大道，未曾想，你更加沉浸其中。”鸿钧一边拿着半截玲珑塔揉捏，一边叹气道，“你若是能第一个挺身而出，日后的天地会更加宽广，可惜……时也，命也。”

“徒儿愚钝，有负老师教导！”元始天尊伏地不起，无声泪流。

“罢了，我也有错，原本是让你们师兄弟六人各镇一方，所以各有针对，未曾想到，都长歪了，反而是女娲无心插柳之举，冠绝古今，我不如她多矣。”鸿钧先是叹气，后又开怀一笑，“没关系，这一次，以死定胜负！”

“弟子无能，累老师身死道消亦不安宁！”元始天尊嚎啕大哭。

玲珑塔再一次屹立于天际，鸿钧笑道，“此塔镇压盘古，以后就叫天玄地黄玲珑塔！”

“放屁！”盘古醒悟过来，怒道，“不用再交待后事了，他们陪你一起上路！”

“还是这么蠢，现在才看透，实在没理由让你再活着，跟我一起走吧！”

鸿钧祭出玲珑塔，一声‘定’后，血影化千丝，从盘古腹部创口处涌入，惨呼嚎叫随即响起，天崩、地裂、山倒、河溢接踵而至，又被一股滔滔杀意压了下去。

“抢我赐予者，死！”

天地虽广，却无人能逃，一朵朵血花凭空绽放，化成一团血气环绕盘古，加入饕餮盛宴。

“如有一朝，神魔乱舞，生灵涂炭，此世当灭，纪元重开，我若归来，先斩六徒，再绝五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沉寂，万物无声，盘古无影无踪，只剩血海滔滔，绵延万里。

天玄地黄玲珑塔归于元始天尊眉心，鸿钧的声音严厉许多，“若弑手足，大道无望！”

一张三角幡从血海飞出，落入西王母手中，鸿钧的声音似有若无，“情可有，不可深！”

天门大开，一点寒光射入程伟额头，鸿钧叹道，“广寒宫算是女娲一事的补偿，期待有朝一日，你有能力同我堂堂正正的一战！”

血海缓缓升腾，化成千丝万缕涌向漫天星辰，离世之际，鸿钧再展道祖之威，声压昆仑，“孽畜！睡？还是死？”

烛九阴轰然倒下，沉入地底。

“女娲！你我再决胜负！”

血海渐消，星月显耀于世，曾经的黄白之光，无影无踪，夜空只余一色……血！

银河亦如血河，天地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紧接着，星陨如雨，划碎夜空，其色朱紫。

程伟暗暗心惊：

这就是血月的由来？

血月见，妖魔现！

血月现，国之将衰，气尽，如坠狱！

赤气覆月，如血光，大旱，民饥千里！

“何为广寒宫？”元始天尊一脸落寞地自问自答，“老师说，天虽广，只有他一个人，高处孤寒，是为广寒宫。就算纪元重开，广寒宫依旧是广寒宫。师妹入门时，老师曾许诺，广寒宫是她嫁妆。”

“道祖硬塞给我的，天尊想收回去？”程伟皱眉，心中忐忑不安，西王母？

“现在肯称道祖了？就算我想杀你，也会等这亿万怨魂赴轮回之后再说。”元始天尊直言不讳。

“人死为大，更何况是道祖。”程伟笑了笑，“天尊想我死，我却希望天尊多活些日子，不然的话，道祖立刻回归，谁都别想活。”

“你信？”元始天尊问。

“若是不信，我何必来？”程伟说。

“老道还以为你专为燃灯来。”元始天尊笑道。

“天尊本末倒置，不是应该先安天下吗？我忙着去投胎，先告辞了！”程伟笑道，“若想深谈，请赴昆仑。”

“呵呵！”元始天尊作了个请的手势，不怀好意地道，“天黑路滑，多看脚下。”

“阴阳鱼易手一事，天尊不必耿耿于怀，燃灯、接引、准提效劳千载，可赎此罪！”

一青一黑沉入黄河，痴缠环绕共赴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