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还没有睡？”

苏白进门时，苏有成正仰天靠在沙发上。苏白换了拖鞋，走到苏有成旁边坐下。

“我才刚跪完搓衣板，”苏有成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臭小子这么晚才回家，干嘛去啦？”

“出去走走呗。难道在这里看您挨骂吗，肯定不行啊是不是。”苏白也伸手给苏有成揉膝盖，“妈呢？”

“睡觉了。”苏有成推了推苏白，“你快去洗洗澡，别在这儿跟我贫。”

“行。”苏白起身，打算要去洗澡。何薇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还没有睡觉。苏白喊了一声，“妈。”

“知道回来了呀，这么晚。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何薇看着苏白，关切地责备。

“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妈。”苏白看了眼苏有成，“您也别怪爸了。”

“得了吧，明明是他自己，差点都要站门口等你了，我说还不能说。脾气这么大，谁敢怪他呀！”何薇故意提高了音调，看着苏有成。

“什么事啊都……”苏有成小声嘀咕了一句。

何薇听见，眉毛都扬起来了，骂道：“苏有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母上大人威武。”苏白竖起拇指，点了个赞。

“没说你，我说苏白呢。”苏有成秒怂，立马给何薇赔笑。何薇白了苏有成一眼，回了卧室。

苏白不禁好笑。

在学校里威风凛凛，严肃的不得了的数学老师老爸，其实是个关心儿子但是特别嘴硬的怂包；优雅得体，端庄大方的语文老师老妈，其实特别小孩子气，还动不动就吼人。

夜深了，有些冷。

苏白放了热水，准备舒舒服服泡个澡。

他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林晏廓的身影，全是林晏廓的声音，袅袅绕绕，挥之不去。

魔怔了。

一打开花洒，浴室里升高的温度，使镜子上爬了一层水雾。骆末走到镜子前，在上面写了个“L”，写完后，想起几天前林晏廓将自己推给别人，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

他将镜子上的“L”擦掉了。拿起架子上的浴巾，将自己的身子擦干后，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罗一鄢坐在沙发上，见骆末终于出来，便把茶几上他的手机递给他。骆末这澡洗了够久，一个大男生，踩个泥还要跟贞节烈女被玷污了，想把自己皮都搓掉一层洗干净似的。

罗一鄢想着就觉得搞笑。

“刚有个男的给你打电话……我喊你了，你可能没听见。”他说道。

男的？他的爸爸么。也是，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该来个电话催催了。骆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过手机。

“林什么晏的，你兄弟么？”罗一鄢继续说。刚刚电话打进来，罗一鄢想帮骆末接的，但是骆末在浴室里边儿一直没有吭声，他就没有帮忙接。

帮忙接电话是个很平常的事情，可是骆末今天心情不太好。况且接了电话，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更不好了。

罗一鄢本来以为是个小事情，却见骆末着急忙慌，拿了手机便走了，只匆匆说了声谢谢。

什么哥们这么着急。罗一鄢挠了挠头。

骆末一边等电梯，一边给林晏廓回拨电话。可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忙音，电梯到了一半又停下了，他真是气极了。

罗一鄢家在十二楼，不算高……走楼梯好了。他等不了了。

骆末继续拨着林晏廓的号码，一边冲到楼梯口，跑楼梯。

他现在心跳很快，脸很烫。不知道是因为楼层太高，他跑的太快，还是因为他自己太紧张了。

林晏廓为了和他保持距离，不要说打电话了，就连信息也基本上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一条。能让她连着打了三个电话，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说……她可能遇到麻烦了。

骆末招手拦了个车。

她一直没有接电话，骆末越来越烦躁不安，他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沉重。

车窗外的景物随着车子的移动，飞速地往后倒退着。一排排树，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好像由千万条相连的线段构成，被笼罩在漆黑的幕布之中。

接电话……快接电话。

好一会儿，车才开到林晏廓家附近。骆末给钱下车，动作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连谢谢都忘记了说。

这时候，林晏廓却接电话了。

骆末停下来，停在巷子口。他就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心跳和呼吸却都小心翼翼下来。

“……骆末。”

林晏廓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点鼻音，应该是刚刚哭过。他刚落到肚子里的心又提了起来。

“嗯。”骆末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晏廓怎么了，她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接她的电话。

“对不起。”

她说。

“……”

不可原谅。无法原谅……当然不可以，怎么可以随便把他推给别人呢，他又不是个东西……是人嘛。骆末突然有些想哭的冲动。可能是因为林晏廓和他道歉，也可能是心疼她。

骆末听到电话那头，林晏廓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过去看看你。”

骆末这句话发自内心。他没有赶过来，所以没有资格问。但是他想过去，想自己亲眼看见，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尽管可能知道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别。我没有事了，不用过来了。很晚了。”林晏廓声音过于平静，平静却很坚定，骆末甚至找不到一定要去看她的理由，或是借口。

有时候只是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都有可能改变很多东西。不知道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谁。但不是他，所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不过，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沙哑，是不是喝酒了，鼻音这么浓，又为什么哭呢……还有，你真的没有事情吗。肯定不是吧。

千言万语，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句“没事就好”。

“我真的没有事情，你不要来看我。”林晏廓又接着说。

“为什么？”骆末不解。林晏廓说的是“不要”，而不是“不用”。他对自己抠字眼的幼稚行为感到好笑。

“你看啊，”林晏廓顿了顿，接着说，“这黑灯瞎火，夜深人静，你我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万一你兽性大发，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噗……林晏廓你有病啊。”骆末被逗笑，无奈说了一句。这什么人呀，他那么担心她，说话那么小心翼翼，这个人却带着鼻音开他玩笑！？

心太大了吧！

“哈哈哈。我真没事……笑了就好，你以后好好说话，装什么深沉，有话直说咯。”可以听得出林晏廓语气里的笑意，说着说着，她还咳嗽了两声。

“那……你以后别乱给我牵线了。”说这话的时候，骆末不自主加大了握着手机的力度。

“知道了知道了。”骆末一说完，林晏廓立马答道。

骆末松了口气，道：“那你早点休息。”

“好的可以OK没问题。”

说完林晏廓便挂了电话。

原来她还是蛮在乎骆末的。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希望他不要喜欢自己，却不想他离开自己。

骆末不能喜欢她。

真的不可以。

林晏廓靠在枕头上，感觉吃了药好些了。有些冷，头有点儿晕。

她身上有遗留的酒味和沾染到的香烟味，没有洗澡，被子里全裹着她的味道。

不知道刚刚苏白是怎么下的了手，抱着她的。

还是去洗个热水澡比较好。毕竟她，人艰不拆。

洗好澡，林晏廓已经没有了睡意，便将苏白的衣服洗了。

林晏廓把手伸到装满水的盆子里，食指和拇指环成一个圆圈，再拿出水面，吹了个泡泡。然后又往盆里倒了好多洗衣液，要让苏白的衣服香香的，洗好以后还可以喷一点点香水。这样，苏白身上就全是她的味道啦。

嘻嘻。这样想想还挺开心。

当交个朋友了。当交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吧。没关系，反正他那个样子，看起来就不会多想，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而且这是颗好白菜，不能随便乱拱。

林晏廓本以为自己又要睡不着，或者五六点就自己醒了。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十二点。星期天没有课，也没有什么安排。

林晏廓躺在床上，不想起床，但是回笼觉也睡不成了。就盯着天花板，干瞪眼。

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早上醒来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印象比较深刻清晰的，是最后苏白抱着她。

苏白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

林晏廓最后松开紧抱着他的双手时，他摸了一下她的头，然后转身便走了。

本来这个场景应该特别严肃才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晏廓自动联想到之前他在精品店怼她样子，然后两者一对比，差别特别大，莫名其妙的好笑，苏白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华丽丽地笑出了鼻涕泡。

幸好苏白是转身背对着她的。

林晏廓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就特别头疼，她的形象是高贵冷艳的好嘛！怎么可以笑出鼻涕泡？

她揉了揉太阳穴。

要不说是心有灵犀呢，她正想着苏白，苏白就给她发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