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渐的黑了,弓怜人虽然没有在嘟着嘴,但却总是觉得心里很烦。
今天的三顿饭都已经吃过,但是弓怜人总共夹的菜,也只有一个碗底那么多。她实在吃不下饭去,她总是感觉很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吴铭并没有和自己生气,吴铭也没有离开碧海血泪,吴铭也没有不和她玩。
可是她就是不开心,因为她觉得,和吴铭玩的时候,一点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开心的感觉了。
吴铭的心,好像再也不会因为抢了一口她的桂花糕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往她头上插一朵珠花而欣赏半天,更不会在碧泪姐姐给她编了一个麻花辫过后,而喋喋不休的夸她真好看。
虽然那口桂花糕,是她故意让他抢了去的,虽然吴铭送给她的那朵珠花,不过是山下小镇百花阁里最便宜的那一种,虽然那个麻花辫,自从吴铭夸了一次之后,她就已经悄悄的学会,还准备一定要等到扎的和碧泪姐姐一样好看的时候,再扎给他看。
可是现在,她手里却拿着两块桂花糕,一块是她自己的,一块,却是吴铭给她的。
从前她和吴铭总是因为抢一口桂花糕而嬉闹半天,最后抢到的那一口,总是特别的甜。
可是现在,弓怜人只是看了吴铭手里的桂花糕一眼,她还连话都没有说,吴铭就把自己手里的桂花糕给了她。
现在的那块桂花糕在吴铭眼里,已经不过只是一块桂花糕而已。吴铭只是淡淡的笑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喜欢你便拿去吧。”
他把桂花糕递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弓怜人总觉得这像是一种施舍。
弓怜人头上插着的那朵珠花,仍然是吴铭送给她的那一朵。
虽然弓怜人知道那支珠花,只是用了两文钱买来的。但她还是像对待一支稀世的珍宝一样珍藏着它,甚至平时,她都舍不得戴在头上,只是小心翼翼的把它收藏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她平时会用自己最喜欢的最柔软的那块洁白的手帕,轻轻地去擦拭这支珠花。每每擦拭这朵珠花时,仿佛就看到吴铭那张调皮又带着些认真的笑脸。每每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可是现在,这支被擦拭的很干净,上面有一朵粉色的带着黄色花蕊小花的珠花,就戴在她的头上。
那黄色的花蕊是用颜料染上去的,已经有些褪了颜色,依稀可见颜料下粉色的劣质的玉。但这并不影响这支珠花的美丽,或者说,并不影响弓怜人的美丽。
这支吴铭送给弓怜人的珠花,用一种最恰当的方式穿过弓怜人的头发,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就是这星星点点的点缀,令弓怜人显得更加动人,也让那只珠花灼灼生辉。
弓怜人已戴着这支珠花在吴铭的跟前来来回回转了好久,弓怜人的个头本就比吴铭稍微矮了一些,弓怜人转了这么久,吴铭没有道理看不到弓怜人头上戴着的那朵他亲自挑选的漂亮的珠花。
可是吴铭就是没有看到,他只是很迷茫的看着弓怜人在自己的眼前转啊转,迷茫的问了一句:“你怎么老是转圈圈啊,不累吗。”
累,当然累!弓怜人已经转的头都已经晕了,怎么能不累。弓怜人转了这么半天,不过就是想让吴铭看到她头上的珠花,想让吴铭像是往常一样,眼里发着比珠花还亮的光,兴奋的说上一句‘你戴着这朵珠花显得愈发好看了。’
可等了半天,吴铭却只是问了一句‘不累吗?’。
弓怜人现在不仅累,而且生气,气极了。
弓怜人愤愤的从她的头上拔下那朵珠花,看也没看狠狠的揣进自己的兜里。她虽然生气,却终究还是舍不得扔掉这支珠花,只是很快的,看也没看的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弓怜人狠狠的瞪了吴铭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和吴铭说,就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桌上还放着木梳,桌上还摆着铜镜。那是弓怜人为了晚上想要再好好练习一下扎麻花辫准备的,她想在明天早上的时候,扎一个漂亮的麻花辫给吴铭看,为此她还特意把那面铜镜擦得很亮很亮。
可是现在桌上的木梳已经连同那个被弓怜人狠狠的揣进兜里的珠花一起,放进了弓怜人的抽屉里。
而那块被擦得很亮的铜镜,此刻已经被一块很大的黑布罩了起来。弓怜人不知是不想再看到自己,还是不想再看到吴铭。
如果白天是晴天,那么晚上的星空通常也亮的很。静谧的夜空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上面有无数的星辰在一闪一闪,弯弯的月牙亮着温和的橘色的光。
可是弓怜人的心里,却不舒服的很。明明吴铭没有和她吵架,明明吴铭没有不理她,但她就是觉得吴铭变了,变得陌生,变得疏远。
有时候天各一方的两个人,明明隔得很远,却还是心心念念着对方,那隔着的高山大川,也变得很近很近。
有时候明明就在眼前的两个人,却像是隔了有一个月亮那么远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现在弓怜人望着天上那远远的月亮,突然间觉得,明明就在隔壁厢房的吴铭,却好像是远在月亮上,远在月亮之上。
人们常常通过月亮寄托思念,希望远在天边的那个人,能够和自己同望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希望以此来寄托彼此的相思。
可是现在,明明就在眼前的两个人,明明出门就能够见面的两个人,却都在远远的望着月亮,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君身伴妾身,君心归何处。弓怜人看着那弯弯的月亮,不禁流下两行晶莹的泪。
两滴清泪就像是桌上蜡烛上燃烧后流下的烛泪一样,炙热,滚烫,却又无奈。无奈的是,凡是落下的烛泪,就再也无法燃烧。
可是吴铭呢?吴铭也在望着那圆圆的月亮,吴铭的脸上有很着急的表情。
是着急,并不是悲伤。吴铭在屋中转来转去,他像是在等待一个人,一个约好了的人。但这人,却绝不是弓怜人。
一更早就已经过去了,就连二更,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吴铭望眼欲穿之中,右手手背轻轻一拍左手的手心,竟自言自语的焦急道:“都快二更了,他怎么还不来?”
原来他真的已和别人约好,而且显然,已经约了不止一次,或许每次一更将过未到二更的时候,那人就已来了。
而今天吴铭等他等到二更过半,那人竟还没有来,所以吴铭不免着急,不免也像是白天的弓怜人一样在屋中转来转去。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个小孩,难道也是个小女孩,难道那个小女孩比弓怜人更可爱,更温柔,更符合吴铭的心意?
不知道,只是吴铭等的焦急的要命,仿佛那人晚了一时半刻,就会让他十分的担心。吴铭好像十分珍惜他们约好的时间,就连一点点也不愿浪费。
天上那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旁,本来只有星辰作伴,在干净的夜空里,美的就像是一个梦。
可是忽然之间,这个美丽的梦,这弯弯的月亮旁,忽然间飘过一朵乌云。
一条看起来很细,而且又很长的乌云。这朵不识相的乌云将那弯弯的月亮拦腰劈成了两半,让本来十分完美的梦,有了一点残缺。
就在这个时候,遥远的天边,仿佛就在最下面的那一弯月牙上,飘下来一个黑点。
吴铭还在屋中等待,还在呆呆的望着那天上的月亮。只是吴铭还没来的急看清,那黑点就已飘下,飘到了吴铭的房中。
这个黑点,原来是一个人,原来就是吴铭等的那个人。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从那遥远的乌云里,从月亮之上飘来。
“对不起,我……我来晚了。我师父今天罚我,罚我多吃三碗米饭。”这个小孩,竟然把吃米饭当成是一种惩罚。这个小孩,竟然是个男孩。
吴铭听了这个小孩的话后,竟然也焦急道:“你师父怎么这么狠心,你们不是从来不吃饭的吗?他怎么会让你一下子吃三碗米饭啊?”
那个小男孩头垂的更低了,这个头垂的很低的男孩仍然声音很低的,怯懦的说道:“嗯,我们本来就不需要吃饭的。时间久了,吃饭对于我们来说,反而变成了一种惩罚。”
说到这里,那个小男孩已经皱起眉头,好像是很难过,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来的时候,肚子里很不舒服,所以我来的晚了一些。”
吴铭赶紧拉着他的手道:“那你赶紧歇歇,要不就在床上躺一会儿。”
那小男孩虽然仍然皱着眉,却强颜笑道:“不妨事的,我这一路上虽然难受,却已经调节过来不少,我们还是继续去玩吧。”
吴铭听了,脸上又有了喜色,但还是很担心问道:“你真的不妨事吗?”
那小男孩笑笑:“不妨事的,走吧。”他一边说着,就一边拉着吴铭往外跑。吴铭竟也高兴的跟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