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垚接过Todd递上的数据板，把还没嚼透的乐思吐出，丢进走廊旁的垃圾投放口。

“先乱半天功夫造一套全新的宇航服，然后又要把这破船开到地面港？”刘垚显得很不耐烦，抖动着新装配的宇航服的衣袖“上次这玩意儿开到Cal之后可就没开回来，明明开个量子通道就解决的事，搞这么复杂。”

“会不会又是什么鸿门宴？”Todd试探地问到，“但我们这次已经将身份摆明为难民船了，这艘跃迁舰也算tiw的资产，地面港停靠的请求还是算比较合理的了。”

刘垚敲敲Todd的头：“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跃迁舰的财产归属方是堡垒，堡垒没了跃迁舰就是联合政府财产了，tiw是管不到的。他们让我们停地面港，明显是想钻管控条例的空子。”

“管控条例？”Todd在脑中迅速搜索着，“我不太明白，这样的基础条例也有空子可钻吗？”

刘垚继续沿着走廊向前走着：“你看看太空轨道载具管控那几条条例，45还是46条，你看看如果我们这跃迁舰要是就放在他们轨道里，我们能干些什么。”

“应该是45条，”Todd用全息投影将文字信息投射到自己与刘垚面前，“就是说，我们不仅可以自行决定留舰人数，舰内人员还能进行完全独立的行动，这完全就是贵宾级待遇嘛。”

“因为这本来就是以前为联合政府常委设立的规则，”似乎到了刘垚这个年纪，就是喜欢谈论一些敏感而值得吐槽的事，“后来地球和Lave为了种种原因将它并入了普适条例。当然他们还做了很多‘好事’，不然之前反物质灾难和退出探镜计划导致计划流产两件事就足以让我们俩文明从常务滚蛋了。”

“与其说是做的好事，不如说是做的预备手段，将之后灾难发生后波及到自己的可能性降低，”刘垚与Todd身后传来斯玛特的轻笑声，“如今回看过去的这一切，似乎都彼此联系且不再神秘了起来，不是吗？”

斯玛特飘到二人前方，光线文字信息随后在二人的自适应头盔上浮现：计划已部署，详见行动日志。

用日志部署任务，也算是别出心裁了。刘垚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一行人的任务行动日志，由于斯玛特的工作是观察员，所以每天的日志也都是斯玛特在上传，刘垚对整个日志的版式与操作方式也不甚了解，最终在Todd的帮助下打开了斯玛特发布的行动计划。

“需要体征验证？”刘垚看着数据板上的提示，纳闷地问，“什么体征啊？这也没说啊。”

“不同使用者的验证用体征不同，作为地球生物的您使用的是躯体内神经排布结构特征识别，请稍作等待。”发光的文字在刘垚的自适应头盔上一阵闪烁。

“真复杂，你还不如直接发个加密......”刘垚等待着体征验证的完成，百无聊赖地吐槽着，没有意识到宇航服表面逐渐填充的蓝色光带，就在四肢的光带在刘垚后背会聚并连接至他的后颈时，刘垚感受到了一阵来自虚空中的牵引力，随后整个人仿佛从体内被扯出，狠狠地扔进了一个闪烁着着绿色亮光的黑暗空间中。

“欢迎光临，刘司令，这是我们新建设的作战室，”人形的斯玛特在空间中飘浮着，“借了一点副本计划装置的启发，您的宇航服如今是一道通往我们现在处，也就是数据空间的大门。我们通过量子干涉将您的意识上传至此，再通过宇航服维持您的生命。我们可以在这里自行进行讨论或研究，只不过时间有限。”

“那我就直接开始布置任务了，我们三人将主管三路人员，所以先由我们三人开展此次会议。”Todd也接入了数据空间，刘垚转身看去，竟是陶宇的身姿，不过这也证实了斯玛特所说的“上传思维”的真实性。

陶宇向刘垚一笑，向上一抬手，十数份Cal人的肖像与极为相似的建筑图像在三人周围出现。陶宇将各个肖像与地图配对，送至各自面前：

“那么这就是接下来我们将会用到的资料了，阅读和熟记是少不了的。同时鉴于刘司令还不知道本次任务的详细安排，这里我......”

“停停停，我没听懂，难道说你们俩已经提前预谋过了吗？我指接下来去到Lance之后的一切，我的手下和一个都已经预演过了吗？”刘垚的怒目扫视着两人，情绪一度十分激动。

“您不必着急，刘司令。”陶宇的语气倒是很平静，“首先，离开宙域军管辖区域以后我就是联合政府的财产了，我们之间不再存在职务纠葛。”

刘垚一时无言，斯玛特也顺势将话头接上了：“其次，首先与具备行动预实验功能的Todd交流，应该也是在那艘跃迁舰上对整个行动最负责的措施了，在20台机体的演算下我们可以迅速完成任务漏洞的排查，从而将一份较完善的任务预告交给您。”

刘垚在胸前交叉起双手，皱紧了眉头，想像个刚打满了气却又将要泄去的气球：“那就赶快安排，我天天历经艰难险阻被人追杀最后连自己的士兵都管不了了，我还真是可悲啊。”

“不打紧，到了地面之后你又是我老板了。”陶宇调皮的朝刘垚使了个眼色，“那么首先布置刘垚老板的工作，您将与艾维苏先生一同完成难民引渡工作，顺便进行一些必要的外交工作，在我们三人中，您应该算最轻松的了。”

“天啊，我还要遭受职权性打压。”刘垚的白眼都要把天灵盖掀开了，“行吧，来让我听听你们想闹出什么动静。”

“那么接下来是斯玛特先生的任务。按计划，斯玛特先生将与陈建舟先生和陈笙女士前往前tiw联合政府议会参议员居住处进行咨询，当然这是以慰问名义申请的机会，具体计划是对数年以来的大事件的真相进行探寻。毕竟我们如今正在渐入绝境，只能尽全力在逃避军方管辖的情况下开展任务了。”

“渐入绝境？”刘垚也是第一次听说去如今自己已到了这步田地，“我们不是已经有建造宇宙探镜的升级版的能力了吗？Todd你不是也正在破译宇宙探镜的历史文件吗？我们能够接触的真相愈来愈多，何谈渐入绝境？”

陶宇望向斯玛特，二人相视沉默许久，随后陶宇再回头与刘垚眼神交换：“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的任务，我们必须要以最大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收益，这甚至可能是我们止损的唯一方法。”

......

近三小时后，在tiw文明的恒固主城依波拉堪（Eboracum），一名地球女性形态的tiw外交人员接待了刘垚与艾维苏，二人欣赏着整个主城区古朴而不失格的建筑，乘坐接待载具行驶在城区之中。

“我谨代表全体幸存的NGC 4419tiw公民及其引导者向二位致以无上的感激之情。”接待人员为二人递上数据板，同时调整出指纹确认与视网膜确认界面，“我们将会尽全力以二位的意愿，为几位天选之子提供庇护场所。现在需要二位对你们本次受灾后报销的机械生命机体信息进行确认，同时进行同行人员的登记与确认。”

刘垚冷冷的看着数据板上的报表数据，将右手搭上载具后座的靠背，看向载具后方拖行的报销机体装载箱，轻叹一声，重新回到数据确认状态，可他还是不愿将指纹按下，启动视网膜确认系统。他紧盯着数据板上唯一的报销内容：

宙域军星际探测用机械士兵，20架

......

“不可能不可能，我绝对不同意，我不可能同意。”刘垚听完陶宇的任务说明，连连摆手，“去到宙域军管辖区我就会撤销你的任务，绝对不可能。你想要破坏你剩下的19台机体，再让你自己陷入休眠，作为报销机进入他们的机械厂窃取资料，说简单点，你就只有死一个字，先不提你会不会......”

“先不提我会不会被查出来，我只要一遇害，意识直接无法上传，我将会直接死亡，”陶宇打断了刘垚，“我们怎么可能没有计算到这一切？但是如果我不选择冒险，我们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近距离接触tiw的资料库，他们的资料库不仅仅随时保持移动，更常有严兵把守，这是成功率最高的计划。”

“我去他■的计划！”刘垚直接指着陶宇破口大骂，“你是我的兵！你已经受了够多的苦了！你到底着了什么魔？你不会为了你自己着想吗？你不会为了你身边的人着想吗？你......”

“这是我们为了整个宇宙着想后，做出的决定，”斯玛特也打断了建舟，“Todd......不，陶宇是一个有觉悟的人，他并不因此后悔。”

刘垚双眼怒瞪着斯玛特，嘴角抽搐着，即使是在数据空间中，也能明显让人感到他大口喘着粗气。

“任务就是这样，跃迁舰即将登陆，我先下线进行任务准备和任务公示了。”陶宇向二人请示，随后离开了数据空间。

“我曾一度认为你是一个有觉悟、有希望的人，刘司令，希望你不要成为一名利己主义者，或是精致利己主义者。”斯玛特背过身，“想要离开的话，转动你手腕上的绿环就可以了。”随后也离开了数据空间。

“你倒是没什么牵挂，也不积积嘴德。”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刘垚喃喃自语着，一枚数据泪珠从刘垚眼眶中滚落，“牵挂，也要给我牵挂的机会啊。”

在数据空间中，刘垚飘浮着，蜷缩着。

“不要再离开了。”

“不要再离开了。”

“不要......”

幽暗寂静的数据空间中，刘垚的低语如同怨灵的呼唤，在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