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间测试#005。”

“行进间测试#006。”

机库里，无人运输车一批批地进行着货物交接，没人在意的公众频道里不断更新着Todd的测试报道。

“我觉得不行。”两位Todd收起数据板，准备上前扶起身前的红黑配色机械警卫，警卫却挥挥手，干脆就趴地上了，“换回纳米神经系统，我遭不住这量子神经，我脑海里每个人格少说比以前活跃了两倍。”

“这个好办，”Todd们还是扶起了机械警卫，“主要是警卫的系统你还适应吗，毕竟是维和军的机体，和宙域军还是会有一定出入。”

“说到这点，你还真不如给我继续用你的老机体，”警卫看看自己的四肢与躯干，倒是很满意地点点头，“这个配色，你没少花心思吧。”

“汇报一句的事，不足挂齿。”Todd再次将Juda的精神传输回之前的神经中，“毕竟也算是自己的事嘛。”

“你还知道是自己的事啊，”Juda从公共频道切换到了个人频道，“你心里还有自己的事啊？那天去Cal我都以为是要诀别了。”

两位Todd将瘫倒的警卫躯体抬回无人运输车，随后将一架相差无几的警卫躯体搬下来：“我说的自己的事就是指军队的事，你的躯体颜色是为了标注与识别，你就别得寸进尺了。”

Juda没有回应，仿佛等待着自己的意识被再一次传输进入新的躯体。

“那么关于那个宇宙探镜，我们得到的信息有多少了？”Juda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很少，极少，”Todd将新的机械警卫躯体搬下无人运输车，“先前我们得到的文件几乎都被全面损坏了，破译难度高得惊人。”

“破译？”Juda的意识传输进入了新机器，发出的电子合成音让Todd还有些不适应，“如果文件已经被损坏，还何谈破译？如果文件内容已被破坏，破译岂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Todd选择在个人频道发言，避免Juda的电子音总是带偏自己的注意力，“探镜以及基地的历史文件其实都完好无误，但是都被进行了多种机械语言的编译。现在已经复原到了Base64的版本，想要正确翻译回摩斯电码仍需要难以估算的时间与工作量。”

“要我说，做这事，就要做的简单直接点，”Juda活动着新躯体，灵活地跳上一旁的运输车，“我们就应该直接在Cal闹个彻底，在他们那里搞个全球广播，引发他们全民暴动，最后让他们的人不得不直接把这一切公布。”

“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都选择释放谎言，”Todd示意Juda回到地面，“这种想法和做法都必然是得不偿失的。”

“那你就继续迂腐封建吧，”Juda爬下运输车，“别忘了你怎么得到这份身躯的，就技术性地说，我们已经是活在谎言里的人了。”

“行进间测试#007。”Todd的测试报道再次在公共频道上出现，换来一片寂静。

......

一张又一张的图像在数据平台上方浮现、排列，陈建舟、斯玛特、刘垚与杰尔环坐在数据平台旁，其中三人齐刷刷地望着陈建舟。

“我在那边看到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么多信息在图片中，”建舟斩钉截铁，“顶多也就是有部分文字信息作战室存在于这些人与事物的体内，就是看上去会很违和，但是还是能够看得明白整体情景。”

斯玛特飘向图片，选择了几张信息遮挡了主要内容的图片，将他们一一剔除，浏览着剩下几张还算清晰的图片：

“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事，并没有参考意义。剩下的我也不太明白的也就只剩下这张图片了。”

众人看着数据板上斯玛特分享的图片，正是建舟在离开高维空间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在一个陌生的作战室模样的房间里，军人、光壁、科研人员们浸泡在文字信息中，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光怪陆离。

“这应该是Cal或者Lave的某处作战室，毕竟能够看到的工作人员都是Lave人嘛。”刘垚指了指图片中淹没在信息中的工作人员们，却发现身边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寻常。

“你知道你能够先看到的是哪些人吧？”建舟的语气可谓百味陈杂，“这可是一个人类、几个Cal人，还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光墙。”

“是的，”斯玛特将图片中能够提取的肖像进行了扫描，“这是tiw士兵身体组成的光墙，而且最有趣的是，图片中的几位‘大人物’在联合宙域军的信息库中都无法查询身份，这不会是平行宇宙的事件吧。”

建舟看着斯玛特提供的一张张标注着“NULL”的肖像，也只是略微认为两位人类科研人员有些眼熟罢了，毕竟眼前的景象在哪个基地或是堡垒的作战室里都可能发生，那些文字信息也实在太杂乱，没有借鉴意义。

“这些肖像图的分辨率能提升到什么程度？”许久没有发言的杰尔突然发问，陈建舟与刘垚不由对他侧目。

“肖像理论上可以用联合大数据复原至全身像，那想有多高就有多高。但由于信息库中没有几人的相关信息，复原之后只能达到94%左右的精确度。”斯玛特做着解释。

“那只复原面部呢？”杰尔表现得很焦急，“面部精确度可以达到多少？”

“只要信息库内没有资料，就不可能达到100%，”斯玛特不失遗憾地回应着，“但我一定尽力。”

“不，你不用太担心，”杰尔掏着身后的背包，取出了装着机械监听器的方盒，取出一张银灰色的纸片，递向斯玛特，“你就比对它和这张照片上的Lave人的相似度就可以了。”

斯玛特接过了纸片，那是一张记录了一位Lave男性与一位Cal女性共同站在联合政府国勋名誉颁发台上的照片，斯玛特降低了自身的亮度：

“不出我所料，这就是您的父亲吧，那位约翰逊先生。”

Lave的约翰逊！陈建舟与刘垚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只不过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完全不同。

就物理界而言，约翰逊是圣坛上的主神，是世界树的根基。来自Lave文明的约翰逊提出了共四种低能态的弦理论证明手段，并衍生证明了超弦与附弦理论，不仅仅为全宇宙的量子物理发展装上了前所未有的推进器，也为现代理论——如原子宇宙理论——提供了足够的理论基础。

而对于军政界，约翰逊是谜一样的和平使者。约翰逊在Lave与团队完成了理论研究与基础实验，直接越过Lave的科技管理链向全宇宙公布了他们的成果，促进了宇宙联合政府的建立，直接奠定了量子时代的到来。

“杰尔你是，约翰逊的后代吗？”刘垚不禁肃然起敬。

“只有你们地球会对所谓的家族遗传如此在意，”杰尔闭上双眼，“我是谁的子嗣对我个人没有任何影响，我不靠我父亲活着。”

“但你还是来搭量子通讯站了不是吗，”建舟试图缓和气氛，“不用担心，如果这是你父亲的话，我们自然是会对这个事件进行深入研究的。”

“谢谢你，”杰尔起身准备离开，又突然坐下了，他抓过建舟的手臂，“失礼了，差点忘了今天你还有大事没宣布呢。”

“不是什么大事，”建舟轻松地笑笑，“至少和你父亲的事比起来真要渺小很多，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有效的解决探镜视界捕捉的内容的分析的方法。”

“请说。”斯玛特将图片存入数据板，将数据平台呈现的图像转变为探镜的数据分析工件。

建舟深吸一口气，引来几人一片嗤笑，建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需要深呼吸了——或者说不需要呼吸了，他挠挠头，又意识到自己的头皮也不会有一阵瘙痒的感觉了，他索性起立：

“我可以说的简单很多，也可以说的复杂很多，你们想听哪种？”

“看在刘垚司令的面子上，”斯玛特也不忘记开玩笑，“说的‘入门’一点吧。”

刘垚朝斯玛特竖了中指，随后示意陈建舟继续说。

建舟微笑着点点头：“那就一句话，将探镜转为半自动接收系统，每次都让我通过探镜进入高维宇宙，获取情报。”

会议室一片沉默。

“我认为我说的已经很‘入门’了，”建舟侧身靠向一旁的监控显示屏，“这就是最把稳的办法了。”

“把稳？”斯玛特关闭了数据平台上的图像，浑身波动的光路让观察室绚烂如梦境，“你这次行动本就已经冒了不可估量的风险，你的行为在在座的另外两位眼里，是可以上联合军事法庭的！”

建舟看向刘垚与杰尔，二人别过头去，躲闪着目光，建舟挺直了身：“但我回来了，不是吗？而且只要能够将副本计划与探镜计划的能量同路与思维通道结合，我就能做到完美完成任务并全身而退。”

“但那样的话你的任务时间会被大大压缩，”杰尔提醒一句，“探镜与副本利用的高维时间法则可不同，较长的任务时间将导致我们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同步性。”

“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所需的工件原料也会极速增加，很容易就会被我们的‘敌人’盯上，到时候行动必然会受到影响。”刘垚也不忘补充。

斯玛特瞬间消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刘垚和杰尔的椅子和长凳都被掀翻了。两人一阵头晕，匆匆起身，看到了波动加剧的斯玛特和在他身后的陈建舟。斯玛特已经转变成了人类形态，浑身的光芒却没有停止闪烁：

“你们都疯了吗？难道重点不是陈建舟的安全吗？他已经两次进入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接触的世界了，你们就不会担心失去他吗？”

“你单人也能完成原子宇宙的理论建设的吧，”建舟的声音在斯玛特身后响起，“你认为有人还能胜任这项任务吗？”

斯玛特回身，纤细的光线手臂迅速挥向陈建舟。建舟躲闪不及，被一击震向了房顶。杰尔与刘垚冲上前准备控制住斯玛特，却被面前突然升起的光壁挡住了。

斯玛特没有上前扶起陈建舟，建舟迅速爬起，手臂切换成了磁流炮，却也没有对准斯玛特：“你的科学精神就在一个你认识没多久的地球人面前崩塌至此，我有如何能选择相信你？”

斯玛特浑身的波动陡然停止，他收起光壁，爽朗地笑了：“你们这些物质躯体文明，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你们化为齑粉。”

随后斯玛特回到了往日里的稳定状态，凝视着建舟：“所以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怀疑，我们都对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一无所知，不是吗？”

建舟的目光游离着，从斯玛特身上跳跃到了他身后的刘垚与杰尔身上，再跳跃到了观察室外的工作人员们身上，再跳跃向堡垒外无尽的黑暗。

他用手捂住双眼，阻止本就不存在的泪水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