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京兆府境内,乱葬岗之处十里外,有一座残垣断壁的道观,名叫‘紫阳观’,道观内,篝火未尽,余烟袅袅,破旧的案台上睡着一位鼾声如雷的道长。
忽然一阵脚步声,让他一骨碌地爬起来,然后从案台上滚落下来,身旁的酒葫芦掉落到地上,酒水洒了。
道长气急败坏地骂道:“奶奶个熊的,道爷的杏花村。”
这时破败的大殿内涌进一位老人,身边是两个稚气未脱的两个童子,其后是三位英气逼人的青年侠客。
那道长失声道:“火山王,杨老令公您怎么在这里?”
杨衮吃惊不已地问道:“癫道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癫道人欲哭无泪地说道:“为了找那个杀人如麻的鬼王。”
这时释梦鞅走上前来,施礼道:“道长,请问你见一群官兵挟持一位少女吗?”
癫道人说道:“没有。”
释梦鞅有些失望。
“不过,你找的人极有可能在鬼王的手里,你……”
癫道人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曹飞就插上话来。
“你这老道,说话就像放个连环屁似得,险些让老子我载一个跟头。”
那癫道人眼睛一瞪骂骂咧咧道:“奶奶个熊的,你这厮是不是掉进茅坑里了,竟然满嘴屎话。”
这时叶孤寒开口道:“道长说得对,他的确是掉进茅坑了。”
释梦鞅无奈地说道:“曹飞你就安分一些吧。”
曹飞摇头笑道:“为释梦鞅出头却成了众矢之的,好!我闭嘴。”
癫道人哈哈大笑道:“我想三位应该就是神童释梦鞅、小刀神曹飞还有‘闪电蛟龙’叶孤寒吧?”
杨继业与佘赛花忙春风得意地回答道:“就是他们,他们可是大英雄呀。”
癫道人嘿嘿地笑起来道:“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实至名归,在下紫阳派外号癫道人鹿鸣枭。”
“紫阳派不是在二十年就荡然无存了吗?怎么今天又稀里糊涂地冒出来了?”
曹飞疑惑重重地说道,虽然言语唐突,但也情有可原,紫阳派的确是在二十年前就没有了,今天它又突然出现的确让人匪夷所思、满心疑惑。
谁知那癫道人疾首蹙额、落泪含伤道:“我紫阳派之所以灭门这个鬼王就是罪魁祸首。”
曹飞好奇道:“你开口一个鬼王,闭口一个鬼王,鬼王到底是谁?”
癫道人捶胸顿足地自责道:“奶奶个熊的,贫道无能,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
释梦鞅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是我们怎么能找到他?”
癫道人指着道观外的一片树林道:“穿过白桦林,十里之外,有一处乱葬岗,鬼王堡就在其地下。”
“地下!”
所有人不由地背生凉气,瑟瑟发抖。
释梦鞅沉思了一下,冷笑道:“鬼王堡应该是一座的墓穴。”
癫道人反驳道:“鬼王堡不是一座墓穴,而是一座实实在在建于地下的城堡。”
曹飞感到有意思道:“不错,的确是一座令我神往的一个地方,牛鼻子老道,还不赶快带路。”
癫道人无奈地摇头说道:“你即使到了那个地方也是无功而返,因为要进鬼王堡必须在今晚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进去。”
释梦鞅脸色铁青地说道:“这个鬼王堡绝对有可以进入的密道,我决定一探究竟。”
曹飞兴趣盎然地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这时叶孤寒瞅了一眼杨衮与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对释梦鞅说道:“难道你们要带上两个孩子吗?”
释梦鞅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对火山王杨衮恳求道:“伯父,你先带他们去长安,我们救出石心兰他们一定与你汇合。”
杨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一定小心,我在长安的醉仙楼等你们。”
“释哥哥,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还让你交给我们剑法呢。”
两个可爱的孩子流着泪与释梦鞅他们依依惜别,消失茫茫晨雾之中。
“我们走!”
四个人轻身跃出,向那片烟雾弥漫的白桦林飞身而去。
剥皮厅内,阴冷恐怖,一具具白骨、一张张人皮、一串串铁链、一堆堆刑具、无时不刻在折磨着囚徒的耐心。
“难道我们就这样死掉吗?我不甘心!”
潘仁美心神恍惚地嚎叫起来,两只手被两把匕首死死地钉在血迹斑斑的木板上。
“潘兄,不要哭,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赵匡胤含泪叫道,手掌的剧烈疼痛让他浑身颤栗,如同筛糠。
“将军,将军你醒一醒,醒醒一醒呀!”
赵匡义声泪俱下地、嗓音沙哑地叫起奄奄一息的郭威,他浑身被鬼王用倒刺鬼鞭抽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鬼王朱友棠余兴未尽地收回血淋淋的铁鞭,然后指着哭叫得撕心裂肺的潘仁美冷冷一笑道:“我喜欢怕死的人在我面前惨叫的声音。”
这时一个头戴昆仑奴面具的小鬼行迹匆匆地跑来跪报道:“鬼王,癫道人一干人等已经来到乱葬岗,请指示。”
“都是谁?”
鬼王问道。
“四个人,另外还有两个刀客,一个满脸稚气的剑客。”
鬼王大出意外地说道:“难道是他?”
小鬼满脸狐疑但又不好多问,只好闭口不言,保持沉默。
鬼王冷冷一笑道:“该来的始终会来,到时候我要看一看释梦鞅的儿子是否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这时柴荣开口道:“什么?释梦鞅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死而复生了?如此说来他的确很厉害,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他会让你挫骨扬灰的。”
鬼王厉声呵斥道:“闭嘴!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头?”
柴荣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事实。”
鬼王惨笑道:“我就是想看到这种事实。”
鬼王挥摆一下血红色的鬼行衣转身而去。
柴荣长出了一口气。
赵匡义苦笑着说道:“柴兄,你真不怕她割下你的舌头?”
柴荣叹了一口气道:“怕,可是我要是不说,她怎么能会与释梦鞅决一死战呢?”
赵匡胤感到好笑道:“其实她早就抱着必死之心要见识一下释梦鞅的真正实力,只不过柴兄又给她添了一把火。”
柴荣会心一笑。
这时奄奄一息的郭威忽然蠕动了一下,让他们原本绷紧的神经慢慢地松弛下来。
只要活着,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越来越近。
幽暗的灯光下,石心兰在以泪洗面,这种惶惶终日囚禁,让她心神俱碎,她不知道何时能逃出这种人间地狱。她想到了死,可是死了,真的是一种解脱吗?
这时身后冷风乍起,她知道鬼王来了,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想看到朱友棠那张令人可怜而又可恨的脸。
“释梦鞅来了,他来救你了。”
鬼王朱友棠似笑非笑地说道。
“什么?他真的来救我了?你说得是实话?他不是死了吗?”
石心兰抓住鬼王血红色的鬼行衣大吃一惊、喜极而泣地问道。
“你没有看错人,他死而复生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阳重生体,不愧是战神的儿子。”
“他来了,你为什么不逃?因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石心兰好奇地问道。
“我不逃?更何况我为什么要逃?也许我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要在他的面前杀了你。”
鬼王朱友棠笑面夜叉地再次捧抚起石心兰圆润的下颌,然后又抽身而去,空荡荡的洞穴内回荡起那诡异阴冷的秦腔。
“柳色披衫金缕凤,纤手轻拈红豆弄,翠蛾双敛正含情。桃花洞,瑶台梦,一片春愁谁与共?”
石心兰惨笑一声,嘴角紧绷,鲜血溢出,她无力地爬上床纬,静静地睡去,满脸释然。
当鬼王闻讯赶来的时候,已经为之晚矣,失声痛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唇齿之戏,却让这位冰清玉洁的绝世佳人香消玉殒,她感到悲痛欲绝。
良久,她才收去泪容,然后又声嘶力竭地唱起一曲秦腔。
“秋雨,秋雨,无昼无夜,滴滴霏霏。暗灯凉簟怨分离,妖姬,不胜悲。西风稍急喧窗竹,停又续,腻脸悬双玉。几回邀约雁来时,违期,雁归,人不归。”
余音绕梁,犹如寒蝉凄切,令人不寒而栗。
良久,鬼王朱友棠缓缓转过身来,对身边的护堡左恶神命令道:“浮出鬼王堡,开门迎客。”
“什么?浮出鬼王堡?鬼王……”
恶神的话还没有说完,鬼王朱友棠的修长枯瘦的手指已经从他的心口处探出,血热跳动的心脏被她生生地吞进腹中,吓护堡右恶神撒腿而去,急令机关处升出鬼王堡。
鬼王朱友棠擦拭去嘴角的一滴血,然后一声惨笑,放声一曲秦腔。
“对秋深,离恨苦,数夜满庭风雨。凝想坐,敛愁眉,孤心似有违。红窗静,画帘垂,魂地角天涯。和泪听,断肠窥,漏移灯暗时。”
乱世江湖,滚滚红尘,多少风流人物,留下多少天地悲悯的生死离别?爱易生,相守难,难于上青天,到最后是一曲肝肠断。
人世之间,芸芸众生,归程一抔黄土,留下了一场生死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