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正静谧，空气中透着丝丝寒意，将酣睡中的人惊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周围，原是夜里入睡时忘了将窗户关紧。

掀了薄被，顾秋源自榻上起身来到窗边，抓了被风吹的乱动的窗扇关好。

“谁？”刚回身，就见一抹黑影闪过，警钟顿时大起。

“哈哈哈哈哈！”藏身于黑暗中的黑影大笑一阵。“自然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尽管黑影已经故意沉了声线，依旧不难听出其中稚嫩。原本全身戒备的顾秋源松懈下来，随手抓了最近物事朝黑影丢去。

“哎哟！”

物事好像正中黑影某处，吃痛的他也不再装，滚到地上就是一阵惨呼。

点了灯回来的顾秋源蹲到黑影面前。“叫够了吗？”

“没够！”黑影气呼呼扯下脸上面具，底下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二师兄想砸死我？”

顾秋源似笑非笑道：“我可没如此想过！”

少年举起方才砸他的物事，原是一方分量十足的石墨砚台。“没想过你用砚台砸我头？”

“只知我方才砸的是屋里鬼鬼祟祟的黑影。”顾秋源接过砚台丢去一边。“可不是你这捣蛋鬼。”

少年无话可说，捂着脑袋爬起来。“我不跟你说了！”

“站住！”

被顾秋源唤住的少年捂着脑袋回头。“干嘛？”

顾秋源不言语，将小诺手拿下，尔后伸指在那明显凸起一个包的地方摁下。

“哇啊啊啊啊！”小诺痛的连连后退。“二师兄真想要我命！”

“还好，无甚大事。”顾秋源边说边往外走。“你等我去给你拿跌打酒。”

小诺闻此，逃也似的跑走。“不用了，我自己去。”

顾秋源笑道：“确定？”

“十分确定！”此时的小诺已经到了门口，开门就跑了出去。

目送小诺离去，顾秋源笑着摇了摇头。整个清柳门就属小诺爱胡闹，方才他一开口便听出是他，只是任他玩闹惯了，越见无法无天，今日就想给他点教训，适才用砚台砸了他。所下力道自己清楚，有他些苦头吃，但也没甚大事，便也安心任他去了。回到床上躺好，准备继续睡觉，不曾想又遭一阵阴风袭来，才想起门还没关。起身到得门口，却在刚攀上门框时，见到本该已经走远的小诺瘫在门外。

“小诺！”顾秋源急奔出去把人搂进怀里，摇晃了一阵也不见人醒，伸手去探，竟是气息全无。“怎会如此？”思索一阵，抱起小诺就走，却闻空气中发出一阵渗人的怪声。

“嘶嘶嘶！”

怪声由远而进，对于自小修习道术的顾秋源来说，不可谓不熟悉。本能向后躲去，手捏法诀自开法眼，恰好遇上一只青面獠牙的恶灵扑面而来。

躲开恶灵的扑击后，顾秋源高声厉喝：“大胆恶灵，竟敢擅闯道门清修之地。”然那恶灵却好似全然不把他的威吓放在眼里，张着大口利爪又向他扑来。

顾秋源身手不赖，但毕竟是凡胎肉体，无法器依傍时，面对如此强大恶灵，也只能狼狈逃命。且力有尽时，干耗下去必然会陷入绝境。这般想着，他开始改变逃离方向，每次闪身都往房门口靠上一些。然那恶灵却似看穿了他，只待他每次稍有入门的意图，就将庞大身躯往那一拦，次次断他成功之机。

怎么办？房间回不去，恶灵又不知疲倦，久耗不是办法，须得想法将熟睡中的门人唤醒思及此，顾秋源心下一横，挑了一方大些的木架跃身上去，在恶灵扑来之前拼尽全身力气把它压翻，使其发出足以传出山门的巨响。

“嘶嘶嘶……”

恶灵扑空，叫的更为凄厉渗人，随后的是更快更凌厉的扑击。一爪抓向顾秋源胸口，堪堪贴着其衣衫略过，惊起他一身冷汗。

此时顾秋源已被逼到墙角，再见恶灵扑来已是无处可躲。无奈起跳向前跃去，将要与它迎面撞上之时，身体侧偏，险险又躲过一次。然他脚方落地，竟不知又从何处飞来一柄长剑，不偏不倚，避无可避。

“啊！”

长剑正中顾秋源胸口，剑尖现于其后背，在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后，瘫倒下地。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跺着几近悠闲的步子出现，笑着俯视了奄奄一息的顾秋源一阵。尔后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唔！”顾秋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下躺着的那块地。

“秋源！”

弥留之际，顾秋源的父亲，清柳门门主顾豪生终于赶到。惊见瘫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儿子，立时悲愤暴怒至极，提剑便向那罪魁祸首冲了过去。然到一半，却被隔开，手臂上还多了一道血红的爪印。

“父……唔！”眼见顾豪生吃了暗亏，只留一丝神智的顾秋源还想挣扎爬起，却遭黑衣男人又踹了一脚侧腰。

“休动我儿！”豪生虽怒极，到底修道多年，没忘记方才手上遭的那一道，知晓周围定有鬼魅作祟，再次冲杀的同时，不忘先念法诀自开法眼。“大胆恶灵，敢伤我儿，我要你魂飞魄散！”然悲愤交加的顾豪生大吼过后冲向恶灵，那恶灵却化影闪退到了黑衣男人身后。一计不成，顾豪生彻底震怒，再看恶灵依附之人，心下明了这就是罪魁祸首，遂长剑一指。“大胆贼子……”

“我可不是什么贼子！”男人打断顾豪生，阴笑道：“不认得我了吗？师父！”

顾豪生心头大震，仔细去看男人面貌，条条伤痕遍布，好一阵才分辨出其身份。“翟玉，竟然是你？”

翟玉笑的更为渗人。“难为师父还认得徒儿，也不枉徒儿特意来送你上路。”

“你！”顾豪生手指已见颤抖，指向翟玉。“你对秋源做了什么？”

“你说师弟啊！”翟玉看向地上张嘴却无声，只能“盒盒”喘气的顾秋源。“大概是快死了！”

“你这畜生！”顾豪生长剑一指，要攻向翟玉，没料那恶灵当先，将他阻在半路。“好，我就先收了你这恶灵！”

“呵呵！”翟玉冷笑着为顾豪生与恶灵让出战场。“师父，可要拼力些，毕竟过了今夜，就无机会了，哈哈哈哈！”

顾豪生有备而来，长剑灵符在手，自不像顾秋源那般被动，几番下来，已占上风。再听周围动静，阵阵纷沓脚步声传来，门内其他弟子也已全部赶来。

“老匹夫！”此时境况，已不再是任由翟玉作祟，收起看戏心思，从身后招来一群同是身着黑衣之人。“杀！”一声令下，黑衣人群不由分说，齐齐冲向赶来的清柳门弟子。

突来黑衣人群，冲杀屠戮，少有生死实战的清柳门弟子如何会是对手。不消片刻，弟子那处，哀嚎声已传来不断。心急如焚，奈何被恶灵缠住脱不开身的顾豪生心急如焚。“翟玉，你想报仇直冲我来便是，不要伤及他人。”

“呵！师父义薄云天，真叫弟子好生叹服啊！”说话间，翟玉一剑割开误闯他身边的弟子喉咙。“我也想应了您，奈何当初您废我手臂将逐出师门时便立了誓，要用清柳门上下之血来消我心头之恨呐！您知道的，弟子向来是言出必践的。”

“畜生！”顾豪生气急，一心要解决了那恶灵去收拾翟玉，出手越来越狠。

翟玉将顾豪生的一切看在眼里，故意激他。“哟，师父生气了，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用，你的弟子们都快死光啦！”

“翟玉！”怒极的顾豪生强用符咒借自身阳火伤了恶灵后，迫不及待向翟玉冲去。翟玉轻巧身移，躲开了去，手念法诀，将恶灵召回，更让顾豪生更是直接怒气冲天。“你这畜生，当初你不顾道门戒律，擅养小鬼伤人，我才依门规处置你，你不止不知悔改，还敢养起恶灵，今日老夫便要除了你这祸害。”

“哈哈哈哈……”翟玉笑的前仰后合。“师父你可真是……”越说他眼神越转阴狠。“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啊！”

顾豪生怒道：“孽畜，纳命来！”

“呵！”翟玉眼神突变，再招恶灵出来与他一起直攻顾豪生。“是时候送师父上路了。”

“盒……”地上的顾秋源将一切尽收眼底，眼见顾豪生被翟玉与恶灵联手重伤，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却无可奈何，连挪动身体向他靠近一分都难做到。

恶战结束，黑衣人群已将清柳门弟子尽数屠戮，翟玉指使恶灵。“去吧，全是你的！”话音落，恶灵再出，将那些方才离体的魂灵蚕食干净。

“爹……”终于，顾秋源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叫出声，却是小如蚊蝇。

翟玉将报餐过后的恶灵召回，踱步来到顾秋源身边，见他还睁着一双眼，笑道：“二师弟，还有气呢，安心去吧，活着多累！”此时的顾秋源甚至连张嘴都难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恶灵以利爪探向其胸口，将他魂魄从身体里撕裂出来。

“咻！”

一支袖箭横空刺来，堪堪打在将要蚕食顾秋源魂魄的恶灵脸上。“嗷啊……”恶灵痛呼，扔下魂魄，化身遁入它日常栖身的法器中。

“谁？”突遭变故，翟玉气的大喝，其他黑衣人也执凶器向山门外。然并无人理会他们，只有无数火球飞来，密密麻麻，避无可避，每中一个人，立时燎原，灭都难灭。更有一个直冲翟玉面门，在他斑驳伤痕的脸上再添一道红痕。

“啊……”翟玉痛呼一声，以手覆面，再看同伙，也都狼狈的很。“雷火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