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可怎么办啊！”亚当斯着急地在石室内走来走去，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沉稳的皇家气派。

克拉克其实也十分着急，这么久的接触，他到底还是比较清楚亚当斯的本性。虽然他在外人面前装得谦逊沉稳风度翩翩，但实际上，只要遇到棘手的事情，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注意。但反过来想，如果这样的人当了拜占庭帝国的皇帝，魔法师协会的发展就不会受到皇家的牵制，不就会有一个更加光明的前景吗？

克拉克虽然着急，但是他还没有像亚当斯那么表露出来。这是因为站在他们旁边的这个驼背老妪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神色。不得不说，虽然他十分厌恶这个老妪亡灵魔法师的身份，但此刻，望着那颗晶莹剔透、摄人心魄的黑色水晶球，以及老妪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他的心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你们怎么也不说话？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亚当斯看着安静的两人，心里不禁变得更加烦躁了。

“慌什么？”老妪终于又有动作了。她把目光从水晶球上移下来，放在亚当斯身上，满脸皱纹、肌肉松弛的脸上渐渐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我就从来没有指望过你的东北军团，既然加林想在新年庆典上动手，那么……我们就遂他的愿吧。”

“敢问……您有什么计划吗？”

老妪停顿了一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克拉克一眼。这个平时从来不懈跟自己说话的家伙，终于还是拉下了老脸来。卡拉克似乎也看懂了老妪的表情，随即耳根变得微微有些发烫。

“计划……也是有的。”老妪说着，从一张石桌上拿出了两个小瓶子递给了克拉克。克拉克接过来，用魔法稍微感知了一下，立马就认出里面的液体有着自己元灵的成分。

“这……是什么？”

“这是你那东西的改良版，我将他做成了液体，功效嘛倒是跟你的元灵差不多，但是就是多了一些致命的副作用……”

克拉克微微皱了皱眉头，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老妪接下来让他干的时肯定会与他的魔法师操守不符。

“亚当，我需要你给那个治安所领事下一道死命令，一旦城防军开始封城，你要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率众突围，赶往皇宫！”

亚当斯神情一滞，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独特的称呼了，居然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克拉克也注意到了这个别致的称呼，脑子里忽然闯进一个身影，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至于你嘛，你只需要在治安所那些士兵开始突围前将这些液体洒在他们身上就可以了。哼哼！新年庆典，弗拉维……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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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拜占庭西北，雾影丛林。

一阵稀疏的马蹄声一跃而过，其后，又一阵密集而杂乱的马蹄声连同乌拉乌拉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诺亚和黛儿两人已经跑了快两个小时了，可是两人的骑术都不是很好，尤其诺亚还处处带伤，等到进入雾影丛林的时候，终于还是被后面的奥斯士兵追了上来！

诺亚看起来是真的到了体力极限了。只见他神情萎靡，整个人几乎快要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抱着马的脖子。眼睛里的血水几乎快要覆满瞳孔，视线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他看了一眼前面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黛儿，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奥斯人的喊叫声，咬了咬牙，索性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双手都放在一边，猛地起身一下子拉紧了缰绳！

丛林里传来一阵响彻山林的马嘶，由于奔跑中的马儿强大的惯性，诺亚连人带马直接横在了地上。后面的奥斯士兵追得太紧，眼看就要追上，那个瘦弱的家伙居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顿时一阵惊呼，来不及勒住马头，纷纷踩到了诺亚和马儿的身上，于是又是一群兵荒马乱的声音，跑在前面的家伙纷纷坠马，带起一阵又一阵鬼哭狼嚎。

“诺亚！”

黛儿听到了身后的异动，刚转过头就看到了眼前这血性的一幕，顿时惊叫起来。下一刻，她又看见后面一个奥斯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扔了过来！黛儿赶紧回身想拉偏马头，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听见身下的马儿一阵哀嚎，马蹄一扬，前半身瞬间高高跃起。黛儿没抓紧缰绳，整个人直接从后面掉了下去。

“啊！”

坠马的地方刚好是斜坡，黛儿打了好几个滚才因为撞到一颗大树缓住身形。腹部与树根相撞，像是被人硬生生打了一拳，疼得她一下子直不起腰来。

然后是一阵她听不懂的叫喊声，一个奥斯士兵跑下来将她像兔子一样拎在手里带了回去！抬眼间，正好看见另外几个人正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诺亚拳打脚踢。骨头与血肉的撞击声清晰可闻，可诺亚却连一句闷哼也叫不出来了。黛儿看着这一切，本能地鼻头一酸，刚才巨大的疼痛都没能让她流泪，可眼下这一幕瞬间就捅破了她快要决堤的泪水。

几个奥斯士兵指着黛儿叽里咕噜商量了几句，然后那个看起来像个领头的家伙怪笑一声，吐出两个冷漠的音节。虽然听不懂，但是黛儿也猜到了那句话的意思。

黛儿不再挣扎，任由拎着她的奥斯士兵将她扔在地上，然后另一个人拿着一把弯刀朝自己走来。黛儿只是没想到，她生前最后一次眼泪竟然是为一直为自己讨厌的诺亚而流的。她看着躺在地上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诺亚，又想起他先前说着怎么样将自己的哥哥引入禁忌之地，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也搞不清楚那个时而谄媚时而奸诈时而扭曲时而疯狂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也不重要了吧。黛儿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看那柄弯刀越来越近，脑子里关于这一生的记忆潮水般向他涌来。她看见了哈维哥哥在林间打猎，他设了一个陷阱诱捕贪吃的羚羊，结果因为自己的到来吓走了快要到手的猎物。一起的猎人有些生气，可哈维哥哥却满不在乎地丢掉手中的东西，抱起黛儿去跟她玩起了游戏；她看见有一年春天，林间繁花似锦，她采了好多花给村里每一个哥哥都送了一个精致的花戒。哥哥说乌木克哥哥的花戒比他的好看，硬是跟他换了过来；她还看见大学纷飞的冬天，她和爷爷奶奶一起在温暖的厨房揉着面团，有说有笑地等着打猎回家的哈维给他们带几条温暖的狼皮领子；她还看见了在一个黑暗的林子里，一个笑容明朗的少年给她递了间大衣，陪她一起倾诉心中的苦闷……

对了……塔塔哥哥，这辈子黛儿都不会忘记你的，只是可惜……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塔塔哥哥……

嗯？塔塔哥哥？黛儿眼前一花，那个拿着弯刀的奥斯士兵竟然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副虽然满面风霜但依然清澈明朗的脸庞。

“塔……塔塔哥哥？”

“是我！你没事吧，黛儿？”

依旧温暖如初的声音，虽然此刻多了几分沙哑，却也因此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男性魅力。黛儿一瞬间痴了，水汪汪的眸子睁得老大，浑身僵硬地仿佛木头，任由塔塔将她抱起来。

黛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确定了眼前的人的确是塔塔之后，刚刚流完的眼泪再次决堤！“哇”的一声就扑进了塔塔的怀里，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刀剑碰撞、鲜血喷飞的声音，直接就抱着塔塔伤心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哭吧。有我在呢，不要怕！”塔塔也紧紧地抱着她，像个温暖的大哥哥一样轻轻地拍着她颤抖不已的背。

没一会儿，战斗就停止了。由于是偷袭，再加上绝对的精锐，塔塔这方几乎完胜！只有一个亲卫大腿上被弯刀砍到，但所幸只是卡在了肉里，没有伤到骨头。格林将军走过来看了塔塔一眼，塔塔伸出手掌，示意稍微给他点时间。格林将军点点头，带着人四下警戒了起来。

好一会儿，黛儿才止住了哭声。她脸色红红地从塔塔怀里出来，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将目光移向了别处。顿了顿，她又立马起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跌跌撞撞地朝诺亚的方向走去。到了诺亚的身边，黛儿只看了一眼，瞬间就像双腿发软一般跪在了地上。她一把蒙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再次哭出声来。

诺亚已经几乎没有进气儿了。他的脸上血糊糊的，完全看不起原来的模样。胸腔有一边深深地凹了进去，一只胳膊向后弯折，骨骼全部错位。

塔塔走过来看了看，神情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黛儿的背。黛儿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掌上，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出来，淌在了诺亚鲜血淋漓的脸颊上。

“黛……黛儿……”

诺亚微微地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努力地说完最后的话。他把另一只手艰难地伸进了怀里，像是还要掏出什么东西。

黛儿会意，将耳朵贴在了诺亚的嘴巴上。然后，她感觉自己手上一凉，像是被塞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耳边传来诺亚最后两句断断续续的话。

她还算听懂了。虽然话语艰涩微小，但黛儿相信她自己肯定听懂了。

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第二句话……是谢谢。

然后黛儿看清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包装异常精美的小盒子，她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同样精致但却异常眼熟的……花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