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撕碎她胸前的最后一件时，诺亚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黛儿并没有任何阻拦他的动作，连往日的惊叫都没有发出一声。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清冷的瞳孔里满是对尊严和生命的漠视。
诺亚记得这个眼神。就在十五年前的雪夜里，这个世上唯一真心爱他的那个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露出的眼神，跟眼下的黛儿一模一样。
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就好像他又重新躲在了那个雪花飞舞的营帐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点一点淡去对生存的渴望，几个男人在她的面前醉眼惺忪地唱着歌，然后把烈酒倒在她那光滑的大腿上，一边肆意地大笑，一边骂着那些粗俗不堪的话语。
那个画面他好像已经都忘了。
可是那个画面……他又好像清晰地记得。
愣了好一会儿，诺亚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看着眼下的黛儿，看着她那麻木的脸庞，一下子怒火中烧！
“草！你想死？老子这么努力才让你多活这么一天，你他妈居然想死？”
诺亚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她那细腻的脸上！然后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那个花饼开始疯狂地往她嘴里塞！
“你他妈给我吃！给我吃！”
“居然想死？老子既然救了你，你就他妈不能死！”
“他妈的给我吃！给我吃下去！”
诺亚狂风暴雨地骂着，猩红的眼里居然慢慢地渗出几滴血水来，扭曲的五官配上那副吃人的眼神，像个来自阴间索命的厉鬼。
“咳咳咳！”
“咳咳！”
黛儿茫然失措地咽下了几口花饼，然后坐起身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她瞥见了角落里凝起的冰块，也不管脏不脏，一把扣下来之后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咳嗽。两个人神色复杂地互相对望一眼，发现彼此都累得不轻。
黛儿裹了裹自己的衣裳，又抱着自己缩进了角落里。安静的地窖里没人说话，只听得见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诺亚看着一动不动的黛儿突然露出几声怪笑。他慢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用一只手抬起了黛儿的下巴，丑陋的脸上挂着一副邪恶的面容。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感兴趣的。”诺亚顿了顿，故意阴笑两声，眼看黛儿依然面无表情，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你知道你的哥哥哈维，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说完这句，黛儿小姑娘漠然的脸庞立即有了变化。诺亚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故意在这时停了下来。
“说。”
这是黛儿今晚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冷漠，沙哑，却带着满满的恨意。
“哼哼！”诺亚对她满溢的恨意似乎毫不在乎。“哈维的确死在了禁忌之地，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黛儿死死地望着他，美丽的眸子睁得越来越大。诺亚却在此时话锋一转。
“你知道吗？你家浴室的墙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缝，自从你开始长大，那个缝……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看过你洗澡的又不止我一个，谁让你的出现，让其他女人都变得那么丑了呢？”
“呵呵，哦对了，我应该说你哥的事情对吧？”
“那天晚上，你们在玩捉迷藏……呵呵，很疑惑吗？经常跟踪你的，也不止我一个。”
“那天晚上你们在玩捉迷藏，你躲在了一棵树上，天要黑的时候哈维怎么也找不到你，却在林子里意外地碰到了乌木克……”
“没错，乌木克是我找来的。这两个一直以来明争暗斗的家伙在那天晚上居然没有互相嘲讽，都在商量着你会不会被什么野兽叼了去。在他们着急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在禁忌之地的山脚下发现了你的东西……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漂亮的小金锁。呵呵，你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可真是廉价，那种渡上去的小金锁，一个普通的鹿角就可以在过路商团手里换一大堆……”
“哦，你想知道你的金锁为什么不见了是吧？呵呵，没错，是我偷的，此外……我还有不少东西呢，你想看吗？”
说着，诺亚在怀里摸索了起来，然后他拿出了一个软软的兔耳朵布帽，一个木簪，一只小巧的袜子，还有一个瞬间就让黛儿羞怒满面的东西。最过分的是，诺亚还把他那歪歪的鼻子凑了上去，变态地狠狠吸了一口。
“哼！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可惜了我的计划，乌木克那个胆小鬼，居然半路上跑回来了，还说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凶恶的魔兽……”
“你这个畜生！”黛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一把就掐住了诺亚的脖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哥哥！为什么要害我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黛儿像疯了一般掐着诺亚的脖子，长长的指甲甚至还扎进了诺亚的后脖颈，疼得他疯狂挣扎！
“滚……滚开！”诺亚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一脚顶开了身上的黛儿，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住墙壁猛烈地咳嗽起来。
被弹开的黛儿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可是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眼泪刷地一下又流了出来。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他，那你想过这十几年来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仿佛是被黛儿的哭声刺激，诺亚也咬着牙大声地叫了起来。
“我从六岁开始就受他们的欺负，就因为我长着一张奥斯人的脸，就要从小当他们玩弄的对象。他们长大了要当猎人，于是我就得变成他们的沙袋，扮成他们的猎物！你的好哥哥哈维，为了和乌木克争强，故意将圆头木箭削尖，就为了体验真实的射击感！”
说到这里诺亚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瘦骨嶙峋、满目疮痍的后背！
“这就是你们村子里猎人的成长之路！”
诺亚又转了过去，黛儿看着他那凹陷进去的肚子上的那个深深的空洞，呆滞地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这就是你哥哥的伟大杰作！他那一箭，差点将我狠狠地钉在树干上！然后他们又把我救回去，在我身上试着涂抹各种千奇百怪的草药！你体验那种万虫啃食的滋味吗？就好像你身上有一万只恶心的虫子，不断地啃食着你的血肉，不时还要发出一阵又一阵恶心的声音……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吧？可是在我小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却是我的生活常态！那些自诩骄傲清高的猎人们从不把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却只是说我偷吃了他们家里的东西所以遭到毒打！”
诺亚紧紧地攥着拳头，牙齿咬地“咯咯”直响，眼神里是满满的恨意。
“他们只会说我偷了他们什么东西，却对我的伤害只字不提！那个自诩善良包容的村长，却只会包容他的孙子，就算我被打死，他也只会摸着他孙子的脑袋然后说上一句‘你可真厉害啊’！哼哼！他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留我吗？他只是想给他的小孙子找一个下人！可是他又不是贵族，又想维持他在村民心中高风亮节的形象，哼！背地里他就是一个心如蛇蝎又自私的老畜生！”
“白天的时候，他居然说看在他养育我十几年的份上，他居然是他把我当亲孙子一样看待，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诺亚抱着肚子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仿佛直不起腰了，整个人像是中了癫痫一样疯狂地抽搐着。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停下来。
黛儿一直静静地望着他，没说话，也没有表情——或者说，看不懂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诺亚穿好衣服，安静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就好像他背了十几年的包袱突然就被他扔掉了，虽然肩膀早就被压弯，身体再也直不起来，但是心里却觉得莫名的舒服。
他仔细地盯着黛儿看了好一会儿，这次他的神情异常平和，像是在留念什么东西一般。
半晌，他站了起来，对黛儿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会骑马吗？”
话音刚落，地窖的光线就慢慢消失了。黛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再看他时，却发现诺亚早已提着羊油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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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拜占庭以北，雾影丛林。
月光如水。
几个孤单的身影慢慢地走在一条荒凉的山脊上，山脊之下便是 光秃秃的丛林。
打头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将军，他的脸庞被冻得通红，嘴唇撕裂，呈现出一种极其不健康的紫黑色。本来有着一头漂亮的棕发，可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洗而打起了结，棕发下无数的白丝在狂风的吹拂下满面翻飞。虽然满脸疲态，但是身板却依然挺地笔直！
后面的一个少年驱马上前，来到了将军的身边。
“格林将军，前面就是雾影丛林了，离军营也不到一天的马力，要不……到前面的丛林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格林看了少年一眼，布满血丝的眼里露出一丝关切的神色。“好！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少年裂开嘴露出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将军不用担心我。”
说完，少年掉转马头，又回到了他的身后，然后捂着嘴轻声地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