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带有一丝不真实感。

程立听到此话，心中猛然一沉，心中思绪急转，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程立得到了许多信息。

其一，对方没有任何询问，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句话。显然，他很明确地知道谁接起了电话，不仅是知道电话号码，也知道电话主人的身份。而程立的电话除了甄千瑶、张国壮几人知道，也就在虎啸龙吟的档案里有记载，这就暴露出对方要么是虎啸龙吟中的内鬼，要么就是盗窃了虎啸龙吟的档案。

对于这两种可能，程立更偏向于第二种，因为如果是虎啸龙吟内部成员……那简直太好查了，谁接触过档案一查一个准。

当然，也有可能是虎啸龙吟成员盗窃了虎啸龙吟的档案，这个……同样也好查，因为每一个虎啸龙吟成员的踪迹，要查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其二，他说的是“你们”，这个“你们”基本上就是指的是虎啸龙吟，或者精确一点，是火云护卫队。

但考虑到目前程立已经脱离了火云队，那么这个“你们”的意思就不能特指虎啸龙吟或者火云队了。引申一下，也就是说“你们”指的是找“他”的人，在这个范围内缩减……那么，“你们”指的就是程立、张国壮、陈青山和江海洋四人。

毫无疑问，对方是知道四人此刻是在一起的！

其三，“凶手”二字更是透露出了不妙的信息。如果把那些轮回者的失踪定义为抢劫、绑架案，那么“他”自称的应该是“劫匪”，只有杀了人，才能被称为“凶手”！

也就是说，那些失踪的人，危矣。至少……对方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

短短的一句话，让程立对对方有了初步的一个认知，自大（主动电话联系程立）、实力强（至少不弱）、消息准确（有极佳的情报来源）、手段狠辣（至少对杀人这件事没有心理负担）。

这个人，非常危险！

“嗯？你在吗？”

对面不满的声音打断了程立的思考，显然对没有马上得到回应这件事很是不满。

“如果不出意外，我还能在七八十年。”程立撇嘴。

不是程立吹牛，以现在的医疗技术以及华夏的宜居环境，华夏人均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92岁，再加上轮回者强壮的体魄，估计破百还是很有希望的。

“？？？”电话一头的对方明显一愣，一个“在”或者“不在”的回答硬是被程立玩出了这种花式回答，不得不让他感叹资料上加重加粗加下划线标出的“大魔王”称号不虚。

不过想到被开涮了，对方不由恼怒了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他妈知道在和谁说话吗？”

程立一愣，又给对方加了一个形容词，暴躁易怒，对付这种人……程立简直太拿手了！

他对着张国壮几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手机话筒调至外放，对着话筒装作疑惑地说道：“你问的到底是我，还是他，还是他妈？”

“？？？”对方声音再次一顿，显然被大魔王在中二气势上给压制了。

“混账！给我好好说话啊！难道你们老师只会教这种无厘头话术吗！”对方的怒火有些压制不住了，冲着话筒大声喊着。

不得不说，程立的“菲尔斯普山寨手机”是真的强，外放音量杠杠的。

“打住打住。”程立只觉得脑壳疼，“你说你是谁来着？”

“哼。”对面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怒火似乎稍微消散了一些，“我也不介意你的试探……但是，我的耐心也极其有限……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让那些轮回者消失的人。”

程立的眼睛眯了起来，“消失”二字无疑宣判了那六人的死刑，虽然这些人他都不认识，甚至其中的徐翔还和他发生过冲突，但听到对方带些得意甚至嚣张的声音，程立眉头紧锁，说道：“你说什么？”

“我就是让那些轮回者消失的人啊混账！”对方大吼道。

“不是，再上一句。”程立说道。

“难道你们老师……”

“再上一句。”程立直接打断他。

“你他妈知道……”

“再往上。”

“你在吗？”对方的声音已经非常不耐烦。

“不在。”程立说道，然后“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青山瞪大了眼睛，喊了出来，“喂喂，你就这样挂了？那可是……”

“我知道。”程立打断他，目光紧紧盯住手机。

果然，不出半分钟，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仍然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喂？”程立接起电话，开了免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对方狂暴且带着愤怒的声音从中传出：“混账小子……”

啪！

对方的话没说完，程立又挂掉了电话，一旁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程立在搞什么花头。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喂？找哪位？”程立接起，手机打开免提并按了录音功能放在了石桌中间。

“找你。”对方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只是声音中的暴躁与愤怒还没有完全掩盖。

“贵姓？”程立问道。

到了现在，程立心中略松一口气，通过之前的试探，他确定了几件事情。

第一，对方可能只是知道张国壮几人在这边，至少目前来说，没有实现对他们的实时监控。否则的话，如果看到程立几人的表情，他的下一轮电话不会这么快就打回来，在博弈中，谁先沉不住气，谁就注定会略逊一筹。

第二，在犯罪份子群体中，有那么一群自视极高且骄傲自大的人，他们或智力超高、或在某方面能力出众。

但……很多时候，这都是他们的错觉，就好像“我能反杀”、“稳住能赢”、“她喜欢我”、“裸考能过”等等一系列错觉一样，“我很聪明”和“我很独特”显然也是人生的错觉之种。事实上，如果不是某些时候偶然的运气与时机，大部分的人都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说远了，回到正题……

这部分人在犯下罪行时，会特意留下线索来挑衅官方，以此来满足他们心理上扭曲的满足感。显然，电话对面也是这么一个人，而且他挑衅的目标明确——在场的四人，或者……程立。

第三，通过对方的几次怒吼，程立听到了话筒中夹杂的电流声，很明显，对方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的处理，而且既然敢连打三通电话，那么这个号码很可能都是个虚拟号码，靠追踪基本上也是没有办法查到对方的。

“姓马。”对方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马？”

“是的。”

“……”

“……”

短暂而又尴尬的沉默降临了，一旁的几人也是冷汗连连……主要是这举例，竟然毫无违和感啊！

“你可以叫我马面。”对方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报出了自己……也可能是虚构的名号。

“哦，马面先生你好，我应该还没有到见你和牛头的时候吧？”程立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但却透露出一丝认真，既然料到对方必定有某种意图，那么程立就必须打乱对方的节奏，把谈话方向拖入自己的逻辑中来。

“……”对方显然被程立的中二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在他构想中，对方不应该是冷骂一声“装神弄鬼”或者不屑地问“有何贵干”吗？

“黄口小儿，牙尖舌利！”马面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充分领略大魔王的威力，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六人在哪吗？”

“这个案件现在是火云队在负责，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的话，不会不知道他们目前的队长和我关系不怎么样吧？”程立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

“嗯？”马面语气一顿，然后才冷笑一声，“这种事情怎么都好……你说的对，我就是因为了解你，才把这个电话打给你，虽然你不太讨人喜欢，但总归来说，你是个好人……”马面的声音变得极具诱惑，“而好人，是很吃亏的，就算我在你面前挖个爬不出来的坑，你也会跳下去的。”

“为什么爬不出来，把脑子中的水放掉不就浮上来了吗？”程立说道。

“笑话，人脑子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水？”马面冷道。

“呵……”程立也笑，“我脑子中如果不进那么多水的话，为什么要跳进去？”

“？？？”电话里变得沉默，迟迟没有传来声音。

说到这，陈青山几人不由朝程立拱拱手，眼神仿佛在说“敬佩敬佩”。

程立也朝他们摆摆手，像是说“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心中又有一些遗憾，知呜猪怎么不能吸收人家电话里面的负面情绪……话说如果可以的话，那不就成了顺着网线去抽你了么……

停顿了足足快有一分钟，电话里终于又响起马面的声音：“如果我告诉你，还有人活着呢？”

“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程立语气不屑，仿佛一点都没有把几个人质的性命放在心里。

程立知道，跟这类人博弈，千万不能顺着他的节奏去谈话，也不能被世俗所谓的道德、伦理所束缚，否则的话，面对这种不受约束的疯子，你是很难赢得了对方的。如果事事都顺着他的意思走，那么结果必然是……他永远领先你半步，而且，他很快就对你失去了兴趣。

对付这样的人，程立必须让自己也显得游离在所谓的规则之外，才能和他一起“玩”，或者说，才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平起平坐的位置，从而套取出更多的信息。

马面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样吗……”他的声音这时倒没有生气的样子，“那就让你听一下吧。”

他的声音落下，就听到一个重物敲击倒人体的声音，然后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呃啊！”

嚎叫声叫到一半，就停顿了下来，电话里重新传来了马面的声音：“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了，但……”马面似乎确认了一番，才说道，“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程立沉默了下来，他并不是想证明这几人是否还活着，他明白，边上的张国壮等人在稍微了解了马面之后也都明白，这些人无论如何……很难活下来，刚才那声惨叫，恐怕是最后一个人的声音了……

让马面给出证明，程立只是想确认，电话那头的马面的确和这件事情相关，想了想，程立问道：“说说你的目的吧……”

“我只想和你玩个游戏，当然是个有赌注的游戏。”马面道。

“什么赌注？”程立问道，到了现在，他也不用再去试探对方，而是直接问道。

“项平的生命。”马面平静地说道。

程立脑海中思绪飞转，迅速便把名字和人物对应了起来。

在当初由虎啸龙吟组织的古战场名额争夺战中，程立的首位对手便是他（因为被甄千瑶要求5秒钟击败对方所以才被程立牢记），而且巧合的是，这个项平是任匡的铁粉。

“七天后的今天，我会去收割项平的性命，在此之前，如果你能够抓住我的话，那就是你赢了。”

“不过，若是被我成功地带走了项平，那么，自然就算你输了，而输掉的结果……嘿嘿嘿……”

“可以。”程立应道，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在此之前，这场游戏还需要一张入场券。”马面说道，“我的入场券已经交了……以这六条轮回者的性命……”

“而你的入场券，便是……在今天24点以前，找到他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