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凡白没理郁景行，将老板娘往身后一拉。

　　“臭丫头，吃饱了撑的？”有个小弟见鹏哥脸色黑下来，当先骂了一句。

　　郁景行眸底一暗。

　　当着他的面骂宋凡白？呵，胆子真大。

　　鹏哥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宋凡白，对于她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非常恼恨了。

　　摆明了跟自己对着干，不是吗？

　　行，待会儿你就知道后悔了！

　　他冷笑，伸手猝不及防掐住了宋凡白的脖子！

　　老板娘大惊，一声尖叫哽在喉间！

　　只看到身前的宋凡白因为呼吸不畅，面颊瞬间憋得通红，额头更是起了青筋！她指尖抠着鹏哥的手背，划出几道红色抓痕，却丝毫不能挣脱他的禁锢！

　　郁景行想也没想，抓起旁边一瓶没开的啤酒往桌沿一磕！

　　瓶身炸裂，啤酒喷出，在地上冒着气泡汩汩流淌。

　　断开的瓶子中间，尖锐的玻璃渣长长短短交错着，泛起寒光。

　　他眼睛不眨，直接往鹏哥腰间扎去！

　　“哧！”

　　玻璃入肉，鲜血淋漓。

　　“嗷！”

　　鹏哥痛得冷汗直接冒了出来，手一松，捂着右腰一个倒退！

　　“咳咳！”宋凡白大口喘气，揉着自己已经被掐青的脖子愣愣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

　　“鹏哥！”几个小弟傻眼了，慌忙扶住脚步踉跄的鹏哥，再骇然地望向那个轮椅上的男人。

　　彼时郁景行丢开了半截“凶器”，染血的玻璃碎片落在脚边，溅起的酒水弄脏了他的西服裤腿。

　　“你！”鹏哥抬手，指缝间一片殷红，他勃然大怒！

　　放眼整个市，除了九爷，还没有哪个人敢动自己一根汗毛！这断腿的小子，竟直接捅他？

　　活腻了吧！

　　“伤口不深，连针都不用缝，”在鹏哥要让小弟拥上来打人前，郁景行缓缓开口，“你若不碰我未婚妻，我也不会动手。”

　　宋凡白一怔。

　　郁景行不是替老板娘出头，而是因为……她？

　　鹏哥下意识撩起自己的背心查看伤势。

　　不看还好，一看更火大了！

　　妈的，这么深的口子，跟他说不用缝针？

　　我去你的吧！

　　鹏哥拧眉，也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说自己欺负女人欺负残废，直接一把揪住郁景行的衣领，几乎将他从轮椅上拎起，咬牙蹦出几个字：“我碰了，怎么着？”他话音刚落，身后小弟立马扯着宋凡白头发上前一步。

　　她吃痛，“哎哟”叫了声。

　　郁景行瞳孔一缩，眸底似翻卷着惊涛骇浪。

　　老板娘一口咬在那人胳膊上，救下了宋凡白。

　　小弟作势要甩巴掌！

　　围观的众人这会儿再也坐不住了，几个年轻男人上前解围。可他们终究不是在道上混的人，气势输了一大截，被鹏哥目光一扫眼一瞪，踌躇原地不敢动。

　　郁景行瞥了眼宋凡白。

　　她脖子里的掐痕真刺眼。

　　他收回视线，迎着鹏哥挑衅的眼神，讥笑道：“岳鹏，你最好别后悔现在的行为。”

　　鹏哥先是一愣。

　　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的大名？

　　不过须臾他便嗤了声：“小子，担心你自己吧！”

　　一句话说完，鹏哥将郁景行粗鲁地丢回轮椅，抬起一脚就要朝着他胸膛狠狠踹去！

　　宋凡白大叫：“郁先生！”而后，她一个飞扑想要挡！

　　那一刹那，鹏哥产生了一丝迟疑。

　　郁先生？这个称呼……似乎有点耳熟？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踹出去的腿，就好比射出去的箭，收不回来！

　　刚刚砸碎酒瓶后一直被郁景行攥在掌心的一片玻璃碎渣，从他两指之间露出一个尖尖儿。

　　鹏哥一脚使出了十分力，凌厉带风！

　 郁景行抓着硬币般大小的玻璃，直接朝他腿上扎！

　　稳，准，狠！

　　　“砰！”

　　轮椅撞到旁边桌子，歪斜两下被人扶住，没有倒。

　　“嗷！”

　　鹏哥再一次痛呼，比先前那声更惨烈！

　　“鹏哥！”

　　“岳鹏！”

　　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两道嗓音，前者透着担忧，后者则透着……暴怒！

　　鹏哥小腿肚上还扎着那块玻璃，疼得他根本站不住，只能靠着几个小弟的搀扶才勉强直立。而他压根儿来不及去找郁景行算账，面前推开众人挤到近处的寸头男人，就照着他的脸，一左一右甩下两记耳光！

　　清脆！响亮！

　　鹏哥一秒就被打懵了。

　　那些小弟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惶恐喊了声：“九爷。”

　　围观群众互相对视一眼。

　　原来这就是九爷？

　　戴大金链子大金表的九爷看都不看他们，余光在鹏哥肚子和腿上的鲜红血迹瞥了瞥，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

　　鹏哥一屁股跌到地上，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惹九爷生气了，痛得五官扭曲，没力气说话。

　　九爷转头，两米开外的郁景行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服，正淡淡看着他。

　　他连忙俯下身，脑袋恨不得垂到地上！

　　“郁先生，是我的错！我没管教好这群混账东西！”

　　所有人惊了。

　　能让叱咤风云的九爷低头道歉，那坐轮椅的男人，来头不小？

　　郁景行没答，只任由宋凡白紧张地来回检查着自己，似担心他受了伤，心里舒坦了些。

　　“你最近找的人，本事没多少，脾气倒是大。”良久，久到九爷都要扛不住这无声的施压，郁景行终于开了口。

　　早期的郁家道上起家，黑白通吃，虽然现在主营商圈，但和道上第一把手的九爷关系匪浅。

　　毕竟九爷能混到现在这位置，郁家暗地里帮了不少忙。

　　所以每年九爷收了新的“辖区负责人”，都会给郁家知会一声。

　　郁景行知道岳鹏的名字，也是因为他在册子上看到过这个人。

　　只是没想到，这人入行太短，得罪了连九爷也不敢得罪的祖宗。

　　“九爷，我……”那头地上的鹏哥还没搞清楚状况，捂着肚子爬起来，正要解释，却被九爷一巴掌又给拍了下去。

　　“妈的！闭嘴！”他怒骂，“给郁先生磕头认错！”

　　鹏哥不解地看着九爷。

　　九爷恨铁不成钢！

　　三个月前郁景行出车祸那会儿，正是他收岳鹏的时候，这家伙没见过郁景行，不认得！

　　若不是刚才郁景行给自己发消息，现在怕是已经酿成大祸！

　　九爷真是不敢想，如果他再晚来一步……

　　他揪住鹏哥的耳朵，“郁家二少爷，郁景行！”

　　声音不大，但鹏哥和鹏哥身后的小弟，听得一清二楚。

　　几人当即倒吸一口寒气！

　　郁……郁景行？

　　鹏哥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对……对不起郁先生！对不起！我……我混账！”

　　回过神来，鹏哥也不管众人眼光，连着磕了几个头，又拼命抽了自己两嘴巴。

　　那些小弟一个个颤抖着肩膀，脸都吓白了。

　　意料之外，郁景行没发怒。

　　宋凡白以为他放过了鹏哥他们，轻声安慰着老板娘。

　　却没想，郁景行忽然道——

　　“凡白，扶她坐。”

　　暮色渐重，来往的行人增多，见大排档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纷纷挤过来看热闹。更有甚者直接夹着公文包站到椅子上，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老板娘不知道郁景行为什么让她坐，但看九爷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只好照做。

　　“凡白，倒杯酒。”郁景行又道。

　　宋凡白倒了浅浅半杯。

　　九爷和鹏哥等人不懂郁景行的意思，可不敢发问。

　　“郁先生，”宋凡白递到他近前，“给。”

　　郁景行接过，没有闻，没有喝，朝着老板娘脚边就泼去！

　　后者一惊，两脚下意识往后缩。

　　但脚尖还是不可避免溅到了。

　　啤酒打湿了白色圆头女式皮鞋。

　　宋凡白不解地看着郁景行，直到他目光轻轻落在鹏哥肩上，面无表情道：“擦干净。”

　　三个字，重若千钧！

　　鹏哥呆了呆。

　　九爷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还不赶紧擦！”

　　鹏哥手脚并用往前爬，忍着腹部和腿部的伤痛，把老板娘的脚往自己膝上一搁，撕开背心速度擦了起来。

　　老板娘吓傻了，僵着身子不敢动。

　　宋凡白有些出神。

　　郁景行终于还是……替被欺辱的人，出头了吗？

　　“郁先生，擦……擦干净了……”

　　一分钟后，鹏哥满头大汗地冲郁景行笑，也不知那汗是热汗还是冷汗。

　　他的笑里满是讨好和惶恐。

　　郁景行看也没看，“不干净，接着擦。”

　　一模一样的话，他还了回去。

　　老板娘眼眶一红，感激地看向郁景行。

　　鹏哥有苦不敢说，继续埋头猛擦。

　　本就没有特别脏的鞋头，被抹得发亮。

　　郁景行冷冷道：“没让你舔干净都算客气了。”

　　真耳熟……

　　之前说过这句原话的小弟，闭闭眼抽了自己一下！

　　“蠢货！让你舔干净！”九爷以为郁景行是这心思，按着鹏哥的脑袋往下压。

　　老板娘赶紧收脚，跳开老远。

　　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在这附近来往的人平常没少见鹏哥嚣张，眼下看他如此狼狈，一时都觉得心里畅快。

　　九爷正要转身问郁景行想怎么处置自己这狗眼不识泰山的手下，却见他已经走远了。

　　“走！回去再跟你算账！”九爷恶狠狠踢鹏哥，大手一挥，所有人自发让开一条道。

　　一瘸一拐的鹏哥心如死灰。

　　老板娘想追上去对郁景行和宋凡白道声谢，可一辆私家车来得快，她还没跑到近前，车就卷起一阵尾气飞快驶离。

　　车上，宋凡白一直很沉默。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郁景行的脸色。

　　犹豫许久，宋凡白诚恳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