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时觉两人回到赵小容的大梦境中。
关灯抬起已是有些红肿的双眼，说道：“我们或许，该帮她跟高朗做个道别。”
“你觉得，赵小容真正奔溃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从她的这些梦境里来看，最直接的就是那个光盘，那是唯一一个他跟她关系的证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关灯拍拍脑袋，“啊，对，她那么珍视高朗，但是不管是毕业记录本还是视频光盘，都没有高朗的痕迹。她最害怕的，是遗忘，怕忘记高朗。”
时觉笑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我们去给赵小容跟高朗做个道别。”
……
赵小容嚎啕大哭的时候，桌上多了一张纸条：学校操场见。落笔是“高朗”。
“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呢？”关灯问。
“因为要让她知道，这是个梦境。”时觉回答。
赵小容抓起纸条，飞快的跑向学校。
“高朗？真的是你？”赵小容颤抖着声音问。
关灯依旧是幻体状态，所以赵小容看不到；时觉在关灯的眼里，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赵小容眼里，就是高朗。
“小容，最近过的好吗？”
赵小容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好，他们，他们都说你……”
“没错儿，小容，我已经不在了。”
“不，不，你还在这儿，我，我……”
“小容，你知道，这是你的梦。”
“哦”，赵小容扯动嘴角，那是她笑前的惯用动作，但是她终于没笑出来，她突然掩面蹲下，小声抽泣起来。
“小容”，高朗笑着说，“你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了。你考上哪所大学了？学什么专业？还画画吗？”
赵小容擦擦眼睛，站起来，“你是自杀吗？为什么？”
高朗沉默良久，“你觉得呢，小容？”
“我为你找了很多理由、很多借口，但是我不是你，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我只希望像你之前鼓励我一样，能够给你加油打气。但是你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比我勇敢。”高朗依旧笑着说。
赵小容眼圈又红了，赶紧擦擦眼泪，说：“我依照家里的意思，考了师范大学。但是我还在画画，也跟一家出版社合作，为他们画插画。”
“做的很好。”
赵小容笑了，说：“还记得咱班的李静吗？她都有孩子了。还有张平，咱班班长，他居然大学的时候又长个了，上次我见他，差点认不出。哦，对了，咱班的王振跟张利杰好了，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高朗笑着听赵小容如数家珍般，说着同班同学的生活经历。“没有谁是一直不变的，幸好，我还是原来的样子。”
赵小容突然红了眼眶：“疼吗？”
“已经不记得了。”
“你记忆力一向很好的。文言文看两遍就背下了。”
“向你学习啊，你一向对不好的事情，都一笑了之。”
“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优点。但是对你来说，我应该什么都不是吧？你观察我、同情我，教我学会拒绝，但是你没有平等的把我们摆在一个位置上。你甚至很少说你自己。你问过我的理想是什么，却从没对我说过你的。”赵小容生气的大叫道。
“对不起，小容，我的时间并不多。”
“但是你跟我说过，生命之所以鲜活，是因为有很多面。”
“对我来说，现在是最好的。”
赵小容的眼泪流的更急了，声音却渐渐柔和起来，“你那么好，那么好，不应该是这样的。”
两人沉默良久。赵小容对高朗说：“我想知道，你给我录的视频里，说的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的到。”
“你还是这么爱卖关子。”
“你也一样，还是这么爱笑。”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小容，梦该醒了。”
“这么快吗？可是我还有很多话。”
“我很开心，看到你的变化，特别为你骄傲。小容，生活不是一条线，生活是一团网，你织的越大，见到的就越多。这个网可能会遭受风吹雨淋，毒辣阳光，但是也会领略到日月变化，光影转换。我的出现，是你网络的一个触支，不是全部。而且你不用为我伤心，我只是比你们提前到站而已。对我来说，我的网已经编织的足够漂亮了。”
赵小容笑着抹抹眼泪：“那你要看我笑着挥手吗？”
高朗也笑着：“那一定很好看。”
赵小容高举双手，笑着说：“再见，高朗。”两行清泪缓缓流到嘴边。身后，一道大门缓缓出现。
时觉手持大锤，一举击破截门。
梦，醒了。
时觉拍拍关灯肩膀，轻声唤醒她：“关灯，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关灯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困顿极了，打着长长的哈欠，跟着时觉向外走。鹅蛋儿倚着大门，睡得正香。
关灯拍拍她：“鹅蛋儿，我们完事了，你姐催眠睡着了，一会就能醒。”
鹅蛋儿擦擦做梦流的涎水，立马精神起来：“真的啊？那她好了吗？”
“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哇，黑姐，时觉，你们做的真不错。等明天我请你们吃雪糕。不过黑姐，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啊？”
关灯拍怕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下，“可不是嘛，我感觉像熬了几夜一样，累，甚是乏累。不说了，我要回家睡觉了。”走了一半，关灯又扭过头，对鹅蛋儿喊着“明天别忘了雪糕，我要脆皮的。”
鹅蛋儿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两人，立马跑到屋里去看赵小容了。
……
关灯晕晕乎乎的跟时觉走回家。
徐景花跟卢望生正在喝茶，见两人回来就招呼着：“来，喝点茶。”
关灯摆摆手，说：“你们喝吧，我要进屋睡一会。”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九点多，关灯起身摇摇脑袋，那股困顿感总算消失了。肚子却空落落的唱起了空城计。
循着香味走到院子里，关灯见奶奶拿着一只鸡腿吃的正香，卢爷爷跟时觉碗里，只有些绿乎乎的菜叶子。
卢爷爷正委屈巴巴的看着奶奶。奶奶丝毫不理会。见关灯猛狼似的冲过来，赶忙把一盘烤鸡都端在手里。
“哟，睡醒了？”
“嗯嗯，醒了，饿死我了，奶奶，给我吃点肉。”
“呵呵，想的美？”
关灯看看时觉，时觉摇摇头；再看看卢爷爷，这家伙正盯着奶奶手里的烤鸡咽口水。“怎么了奶奶？”关灯问。
“哎呀，你翅膀硬了，有些事儿不跟我商量就去做了。别人唆使你两句，你就巴巴的去了。你说，奶奶我寒不寒心啊？”
“奶奶，您说的，是牧梦人这件事儿吧？我早就跟卢爷爷说了，别瞒着您，但是他非是不听啊。从小您就教育我尊老爱幼，卢爷爷作为长辈，我总不好意思一口拒绝吧，再说他还是您师兄呢。”关灯说。卢望生定定的看着关灯，心里感叹：不愧是徐景花的孙女啊！
“哦，那你就坐下吧。”徐景花说道。
关灯笑呵呵的坐下，伸手想拿块鸡肉。徐景花用鸡骨头狠狠敲了敲她的手背，又顺手递过来跟其他两人一样的菜。
“不想吃，连这个都没有了。”
关灯撇撇嘴，冲时觉使眼色，哪知时觉根本不看她，慢吞吞的嚼着绿菜叶。
“快吃，吃完进来，我有话跟你说。”奶奶催促道。
……
“一顿愉快的晚餐结束了。我吃好了，你呢时觉？”徐景花放下盛满鸡骨头的盘子，对时觉说到。
时觉点点头，开始收拾碗筷。
徐景花又看看卢望生，卢望生赶忙拿起笤帚，扫起了地。
关灯诧异的看着这奇怪的一幕，自己不就睡了一觉吗？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跟我来。”徐景花拍拍关灯。
祖孙俩来到里屋。
徐景花戏谑的看着关灯，笑着说：“牧梦人，好玩吗？”
看着奶奶熟悉的表情，关灯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扶着奶奶坐下，绕到奶奶身后按摩肩膀。
“奶奶，对不起，孙女儿不该瞒着你。”
“你大了，自己有主意了。”
“奶奶，说什么呢，不管多大，我都是您最贴心、最可爱的孙女啊。”关灯一边说，一边用脸蹭着徐景花的脖子。
“我问你，今天下午，你们又去替人牧梦了？”
“哦，奶奶，那个是鹅蛋儿表姐赵小容，您之前也见过的。我觉得邻里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吧？”
“时觉比你还好些，直接承认，一点也没拖泥带水，该认错就认错了。”
“我这不是怕您不好意思惩罚我吗？所以先给您个台阶下，嘿嘿，别生气了奶奶。”关灯揉搓在徐景花身上撒娇。
“行了，起开吧，大热天的。”徐景花嗔怪道。
关灯立马拿起桌上的扇子，轻轻地给奶奶扇着风。
“灯灯，你以前不是总问我，你爸爸妈妈的事儿吗？”
“嗯。”关灯手里的动作慢下来，提到爸爸妈妈，关灯自小就没见过，要说不羡慕别的小孩，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我就跟你谈谈，你爸妈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