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淡淡地笑了笑。

“该来的躲不掉。不过，我倒不觉得会是雷金，”当着金克丝的面，他刻意避开了“猎鹰”这个名号，“用这种手段，未免太低级。以我们俩的能力和名声——如果有名声的话，谁会来指名我们？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想顺着线索找过去。毕竟一直躲在这里，是不可能查出真相的。”

“真相？什么真相？”金克丝忽然来了兴致，见伊恩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又转头看希德，“嗯？”

希德摆摆手：“呃，那个是伊恩的……个人问题。”

“也没什么，”伊恩抬起头来，“我在追查我家人意外死亡的真相，或许跟帝国的贵族有关。”

“喔……”金克丝默默点了点头。她显然不打算刨根问底，哪个佣兵没有一点故事呢。

伊恩这时又对希德说道：“委托指定的那个地方，远离裂岩堡的势力范围。我之前去了解过，边境都市都由帝国中枢直接指派的贵族们负责管理，我觉得那个巴尔托德应该没本事联合中枢贵族来找我们麻烦。”

希德说道：“但雷金是来自黑鹰城的，你怎么能确定不是他们呢？万一他故意用这种低级手段迷惑你呢？”希德显然意会，也不提猎鹰的名号。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得那不像雷金的做派。”伊恩的说法有些缺乏根据。

“猎鹰可是不择手段的。”希德终于还是没忍住。

一旁的金克丝原本听他们提起雷金的时候，并没有在意，毕竟这个名字是一直被雷金当做化名来使用的，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但一听到“猎鹰”，她立刻睁大了眼睛。

“猎鹰？希德，你们还招惹了猎鹰？”金克丝低声叫道。

伊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觉得金克丝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和雀跃，而不是嗔怪和忧虑。

希德苦恼地挠了挠头：“冲着伊恩去的，我可是被连累的。”

“厉害，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刺头。”金克丝笑起来，眼带桃花地望着希德，“够野。”

希德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居然被她的直白说红了脸。

“咦？希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喝酒会脸红呢？”金克丝坏笑道。

希德的脸更红了：“你别捣乱，我们谈正事哪！”

伊恩赶紧接话：“……所以我也觉得——就像你那天跟萨莉确认过的，我们应该带些帮手过去。”

“你有人选了吗？”希德问。

“嗯，我想请吉格斯帮忙。”伊恩说道，“他速度快，就算那是一个陷阱，我被抓了，他应该也有办法脱身回来报信。”

“我也去。”金克丝像孩子一样用任性的语气说了一句，然后一转身，把两条腿搁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背靠着希德的右膀。

“你去干嘛？”希德皱着眉反对道，“我们对团里其他人的能力多少都知道些，但绿洲镇那次你负伤没有上阵，我们对你也没有任何了解，万一交战怎么配合？”

“我配合你们就行了，”金克丝把鞋跟反复扣在椅子上发出声响，带着哭腔地叫起来，“反正我就要去，我不管！”希德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视线，脸色尴尬，只好低声道：“行了行了别叫了，随你高兴！出事我可不管。”

金克丝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把腿又放下来，转过身问希德：“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伊恩找到吉格斯再说吧。”希德无奈地应了一句。

可是话音一落，金克丝就站了起来，四下张望：“吉格斯！吉格斯！”

大厅里并没有吉格斯的身影。金克丝踩着她的小皮靴，咔嗒咔嗒地，迈着猫步走向楼梯。来到楼梯底下，她冲着楼上大喊：“吉格斯！快给我出来！”

楼上没有动静，倒是麦琪在她身后说话了：“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大厅里大声喧闹，这里哪还像个商会。”

“啊，麦琪你在呀？”金克丝转头，笑着走到吧台前，“帮我们传个消息呗？跟你的小吉格斯说一声，伊恩找他帮忙……”

麦琪脸一沉：“什么你的我的，说话清楚点。”

“嗖”的一声，楼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箭直射向金克丝。

“啪！”后者手上的伞忽然撑了开来，红白条纹十分抢眼。

那箭矢射在伞面上竟然被软软地弹开了。

伊恩注意到，箭矢在接触到伞面之前，就被一层仿佛有弹性的灵想力阻挡了下来。

“蒂蒂，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金克丝微微侧身，歪着脑袋俏皮地从伞下瞥向楼上的方向。蒂蒂的箭被弹开后，打了个转，噗地一声扎进了酒架上的一只陶罐里，陶罐应声而裂。

麦琪大怒：“我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大厅里动手！这陶罐里的酒，你们赔我？”

蒂蒂从房梁上飘落下来，没有理会麦琪，而是盯着金克丝。

她微微侧着脑袋，挑衅地看着比自己足足高一个头的金克丝，冷冷问道：“什么叫她的吉格斯？‘小’吉格斯？！”蒂蒂声音轻细，但听得出来，已经是妒火中烧。

“哇，麦琪麦琪，情敌上门啦！”金克丝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铁了心要把麦琪拉进混水里来。

麦琪倒是不上当，抖了抖耳朵，冷笑道：“我可不像你，成天担心嫁不出去！”

伊恩突然注意到，大厅里有好几桌的佣兵不知什么时候都起了身，正悄悄往外走。再一转头，发现希德也已经不见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希德才晃悠着从外面走了进来。踏进大厅，他一眼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伊恩，正和几个佣兵、女佣们一起，帮着麦琪、蒂蒂和金克丝收拾大厅。

“哇，怎么又弄成这样？”吉格斯也从后面走上来，“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希德一扭头看到是吉格斯，立刻把他一把拉住。

“你什么时候溜走的？”伊恩看见希德，低声恨恨地问道。

“我——那会儿看见了吉格斯从门口经过，来不及叫你，就去追他了。”希德赔笑道，“你知道，他跑得快嘛。”

“我什么时候……”吉格斯一头雾水，刚要说话，又被希德拉到了一边的沙发椅上。

“吉格斯，我和伊恩被公会指名了一份委托，还是匿名的，”希德说道，“伊恩和我觉得，是陷阱的可能性比较大——你知道，我们在帝国得罪过一些人。但他还是想去，打算顺着陷阱去找到线索和幕后的那个人。”

吉格斯听完，认真地点点头：“嗯，那你们要小心点。”然后就要起身往吧台去。

“我还没说完，你别急啊！”希德赶忙把他按下来，低声道，“听我说完再去找你的麦琪也不迟。”

“嘿嘿，你说你说。”吉格斯忽然腼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们俩呢实力有限，所以想请你帮忙，陪我们走一趟。”希德瞥了一眼刚在吧台洗完手准备过来的伊恩，急忙说道：“当然了，肯定不会让你白跑，何况这么危险，对吧？伊恩是个魔铁匠，肯定不会让你做白工的。”

吉格斯一听“魔铁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那柄“裁纸刀”，那是伊恩上次用赤喙鸟人的羽毛和白钢为他加工的，轻薄锋利，极其好用。

他把出门必戴的面具拿在手里，食指和中指来回摩挲着面具的纹路，笑道：“也是。你们俩做佣兵时间还短，实力和经验确实也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帮你们一把，陪你们走一趟。”

“小吉格斯！”一声瘆人的娃娃音从吉格斯背后传来，吓得他一哆嗦。转头去看，原来是金克丝，已经完成了自己被罚收拾的工作，跟着伊恩一起走过来。

“你……金克丝不会也要去吧？”他转头问希德，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

吉格斯起身就走，边走边喊：“刚才当我没说！我想起来还有个委托要完成呢，这次帮不了你们啦！”

“你给我站住！”金克斯的咆哮声响起，吉格斯不停，反而加快步子朝门外跑去……

两天后，伊恩、希德、金克丝，以及不情不愿地走在队伍最后的吉格斯，四人从绿洲镇启程了。

伊恩原本想等到阿基里斯和商队回来，说不定能与伊莉丝她们见上一面再出发。但希德一听，立刻就否定了这项提议，坚持马上出发，早去早回。理由当然还是那个不吉利的说法。

伊恩拗不过他，又看着吉格斯可能随时改变主意溜之大吉的样子，只好同意尽早启程。

离开绿洲镇没多久，吉格斯突然轻声叫伊恩：“伊恩，过来！”

伊恩放慢脚步，让希德和金克丝走到了前面，自己与吉格斯并肩而行。

“怎么了？”

“你听我说啊，回头遇到危险——不管什么危险，魔兽也好，赏金杀手也罢，你就立刻远离前面这两位。”

“为什么？”伊恩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是四个人的队伍，要互相配合，怎么远离啊？”

“哎哟，你没懂我的意思……那位，”他手一指金克丝的背影，“可以算是个——衰神！提瓦克大陆如果有第十三个神位的话，那肯定非她莫属啊！”

伊恩笑道：“怎么这么说金克丝，有那么倒霉么？”

“她没事，但是跟她在一起的都要倒霉。”吉格斯喋喋不休，“我给你算算啊，枪战士马库斯，暗黑佣兵卡姆，贵族私生子叫什么来着，啊！温思曼！还有肉铺老板的儿子宾度，绿洲镇卫队军士佐伯……几个了？”

伊恩摇摇头：“都是什么人啊？你在说什么？”

“都是死人！”吉格斯压低了声音对伊恩说道，“我说的这些人，都是金克丝爱过的。她爱一个，就死一个。最过分的是，她自己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