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了西边地天空，和地上地血池勾勒出一副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率失控，很容易愤怒的变态风景画。
一路从无垢城走过来，殷素发现，越靠近血池的村庄，越是混乱，从村民们破口大骂，到大打出手，殷素一律无视，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冷眼旁观的走到了血池边。
俯身看着暗红池水里倒映出来的绝世容颜，殷素挑了挑眉，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种叫做自豪的情绪。
我也会在乎自己的容貌？
意识到内心的那股愉悦，殷素诧异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晦暗的眼眸悄悄的转变成了血红色。
飞驰的弓箭穿过和风，闪电般的出现在殷素背后，眨眼就穿透了她的身体。
确定击中了目标，蹲守在草丛里的黑衣人握着拳头，为自己比了个胜利手势，还没来得及转移到新的藏身地点，就被螳螂后面的“黄雀”拿剑架了脖子。
“一个优秀的杀手，如果选择了偷袭，那么在偷袭成功的第一秒，应该是直接转移到更安全的位置，而不是站在原地做一些让自己暴露的动作。”殷素刚才那毫无防备的样子，即使是严烨，也曾想过偷袭一下试试看。
毕竟，殷素可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地狱恶鬼。
说她是魔，那也是抬举她了。
“一个优秀的杀手，一定会一击得手。”严烨的谬论，殷素并不赞同。
面不改色的将插在自己背上的弓箭拔出来，摸了摸那个并不算深的伤口，确定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殷素这才直起身，转身朝偷袭者蹲守的位置靠近。
架在偷袭者脖子上的，是袖剑藏锋。
其贴近程度，只要偷袭者擅动一下，藏锋剑的利刃就能在他脖子上，造成一个致命的伤口。
“你是什么人？”殷素并没有观察偷袭者，只是随意的扫了下周围的环境，就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疑惑丢了出来。
不等偷袭者回应，严烨没有握剑的手，就伸进他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块方形的玉牌。
玉牌上刻着一个“木”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木族擅长用这种老式弓弩偷袭人的，只有一个人，你说对吗？木易！”
“哼。”
偷袭者对严烨的猜测，只有一个冷哼作为回应。
没有再问他任何问题，殷素的目光放在左边不远处的茂盛芦苇中，良久才抱拳邀请道:“诸位，既然到血池来了，出了手也没能干掉我和严烨，就请出来说话吧。”
“小丫头倒是好眼力，只是婆婆我长得太惊世骇俗了，有什么话，还是由我的干尸替我说了吧。”阴森沙哑的声音刚刚落下，三具经过各种药水浸泡锻造过的干尸，就从不同的方向冒了出来。
同干尸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团团无意识乱窜的黑气，每一团黑气里都包裹着一个特殊的声音。
显然，这些黑气都是人们死后，怨念幻化出来的灵体。
“看样子，他们是想将血池变成一个战场呀，这么多有攻击意识的怨念。”
看着窜上窜下的黑气团，严烨笑着挥剑劈向朝自己袭来的怨念，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偷袭者趁机逃了，也不生气，干净的脸上依旧挂着狐狸微笑。
“战场？”
殷素回应一声冷笑。
时光荏苒，上百年的时间都够改朝换代了，在这个太平盛世里，经历过战场，还好好活着的人，恐怕只有帝巫子和她两个人。
只可惜，她罗刹鬼剑的名头，早就被玖国的皇帝尘封在荒古战场里了。
转身冲到血池边，殷素没有拿剑的手在池水里搅了搅，感受到异物从手边游过，立即握紧拳头，将池子里从来没有散开过的怨念，全都扯了出来。
“我的天！”
看着不断在殷素身边聚集成团的怨念黑团，一直都气轻神定的严烨总算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比起暗处那个只能制作怨念武器的家伙，殷素的高明之处在于，她聚集的怨念，每一个都会按照她的想法来防守和攻击。
她就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只负责发号施令，那些由怨念组成的士兵，就能妥妥的帮她赢过这个战场的胜利。
“殷素是血池孕育的，在这里和她作对，诸位应该早就做好了输得准备，殷素连往生剑都没有拔，已经给足了诸位面子，还是不要在斗下去了，这些被你们拘谨的怨念，生前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比起殷素这种不死的怪物，严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很明白生存的艰辛，还有活着的奇妙，在他的心目中，即使是聚念成形的灵体鬼怪，那也是一个个生命。
只是，它们的生存方式与常人不同罢了。
严烨一番劝说，暗地里藏着的人当真考虑了，在殷素的耐心消失之前，操纵干尸的，聚集怨念黑团的，还有先前的偷袭者，都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秦家老宅秦汉。”
“魏家魏韵。”
“久仰灵舍之主的大名。”新出来的中年大叔，和老太太各自介绍名字后，同时朝殷素抱了个拳。
幻凛得到的消息，有一半正确，还有一半是没有搞清楚四大家族真正想要的东西。
往生剑固然厉害，可它的反噬之力也只有殷素能够压制的住，没有人愿意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将自己变成一具杀人的机器。
所以，四大家族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就不是殷素，而是已经断绝了和四大家族交情的严家。
严家世代守护这种古老的禁术，严烨作为新一代中最具实力和天赋的子孙，很自然的成为了四大家族想要狩猎的肥羊。
之前在幻城，有幻凛在暗地里盯着，殷夹后背后疯狂的追着，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得知严烨一直在收集血池的信息，他们便将狩猎地点定在了血池。
如他们所料，以严烨的智慧，完全可以摆脱殷夹的骚扰，成功拿着解除封印的袖剑藏锋来血池一探究竟，可他们没料到，殷素竟然也会在这个时候来血池。
为了横生意外，他们便想先解决殷素。
只是他们不知道，和殷素作对，才是真正的意外。
排兵对阵的敌人都已经顺着给的台阶，下台了，殷素自然不可能自己还占着戏台子，唱戏给一群各怀鬼胎的家伙唱戏。
翻手将周围的怨念黑团全都挥开，殷素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同样可以聚集怨念的中年大叔，在对方觉察过异样之前，问道:“阁下也知道，怎么召唤恶灵谷吗？”
“聚万众怨念，重塑灵魂，召唤恶灵谷，那是你这种厉害人物才做的出来的事情，我只是会将怨念收集起来做成武器，和你直接召唤武器比起来，差的远了。”
“我召唤的不是武器。”殷素皱眉。
世上说零族族长如何优秀，希望他如何更优秀，殷素都没有意见，即使做他们希望的那种人，亏欠的还是她，她依旧为唐律的好而自豪。
可秦汉将他比成武器，她绝对不能容忍。
感受到殷素周围突然升腾起来的杀气，和秦汉一伙的老太太，还有那个偷袭者都暗自准备好了自己的最强招数，就连严烨，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袖剑藏锋。
不过现在严烨的角度，殷素算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就不太好了:“殷素，冷静点，秦叔也不是有意的，世人都不知道，你家那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
严烨想劝殷素，很多事情其实用不着拔剑就能好好的解决，可他到底忽略了一点。
往生剑在某种情况下，是能够影响执剑者的情绪的。
更何况，殷素先前穿过血池外围结界的时候，暗地里还有人，对她使用了幻术，正因为那个幻术，她才会诡异的在乎自己的容貌，暗自为了自己那副漂亮的皮囊沾沾自喜。
殷素产生的杀气并没有消失，对危险的排斥感让严烨本能的退开了几步，正好躲开了殷素拔出来的往生剑。
眼看着往生剑轻而易举的，削断了老太太三具干尸的脑袋，严烨紧紧的握住袖剑藏锋，心里暗暗着急。
不知道是他的情绪影响了藏锋剑，还是殷素没有再压制往生剑，导致往生剑上的封印术全都显现了出来，让藏锋剑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竟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吟响声。
就在殷素拿着往生剑，解决完那三人的所有防御后，严烨手里的剑突然被人夺了过去。
等他晃过神来，袖剑藏锋正好挡住往生剑，将秦汉从恶鬼的利刃下险险的救了回来。
“你看你看，你家这位都觉得你太暴力了，姑娘家家的，还是温柔点好。”并不想让秦汉那群人知道恶灵的身份，在恶灵面对他们之前，严烨赶紧冲上来，一边劝说殷素，一边对着恶灵的眼睛挥了挥手。
看不懂严烨的做法，但恶灵的眼睛从血红色变成了正常的黑色，让殷素重新升起的怒火慢慢压了下去。
将往生剑收回剑鞘，殷素瞪了眼正在庆幸自己还活着的秦汉，这才将恶灵手里的袖剑藏锋拿过来，递给严烨:“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结界外面等我吗？”
恶灵给她的回答，是毫无预兆的将她抱紧。
起初她不知道恶灵为什么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等她因为他主动的亲近变得愉悦后，恶灵慢慢将她放开，她才意识到，刚刚那个拥抱，可能是恶灵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殷素从走火入魔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严烨暗自松了口气，着实忘了恶灵那张脸，也可能造成和血眸一样令人震惊的效果。
等恶灵转身面对秦汉等人的时候，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张脸:“你是，零族那位失踪的族长！”
“失踪？”殷素皱眉。
当年凤影用往生剑杀死唐律，殷素是亲耳听见大长老宣布了族长的死讯，近些日子听闻零族换了新的长老，和之前的那位理念有些不同，可殷素从未想过，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还能让活着的人，硬说成失踪。
“之前零族不是向外界宣布过，他们的族长已经仙逝了吗？”同样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严烨站在殷素的角度，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觉得，在场能和他结盟做朋友的，只有殷素，所以他必须得帮着点殷素，毕竟其他人都是有理由和可能，伤害到他们的。
“城主府的花名册上没有除名，不仅没有遗体，更没有葬礼和坟墓，你觉得谁会相信那位伟大的族长已经死了？”老太太说的有理有据，严烨听的格外后悔。
他后悔之前替恶灵掩饰血眸的时候，怎么没连他那张脸，给一起掩饰了。
虽然认出了恶灵的身份，但老太太并没有放松警惕。
她清楚唐律的为人，光明磊落，却对他的失踪，还有几十年没变的容貌心存疑惑。
因为震惊零族人竟然完了个套路，殷素并没有注意到，偷袭者已经暗中向自己还没有暴露的同伙发出了求救信息，等她再次意识到心底那股诡异的自豪时，严烨对恶灵做的伪装已经失去了效果。
看到恶灵的血眸和，老太太和秦汉对视着点了点头，由偷袭者向殷素主动发起攻击，秦汉对付严烨，老太太则从宽大的衣服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古怪的铃铛，铃铛嗡嗡的响起，意识到他们想带走恶灵的意图后，殷素毫不犹豫的用术力震开了突然出现的幻境，还有那个古怪的铃铛声。
为了猎杀严烨，瓜分严家世代守护的上古禁术，四大家族都派了不少人过来，老太太算是他们中身份地位都不低的领导者，她要带走恶灵，自然可以调动很多人的帮助。
再加上殷素着急清醒，滥用术力，让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她其实很吃力。
并不喜欢看着赏心悦目的漂亮姑娘，打打杀杀的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破开幻境的严烨，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狐狸笑，插身挡在了殷素跟前，难得认真的说道:“这些人是对付我的，我的敌人，由我来解决，放心，我一定将你家那位，平安给你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