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只恶灵。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帝巫子还以为，是殷素回来的路上又抓了只违反规则的灵体鬼怪，可当恶灵抱着殷素出现在幽冥潭的时候，惊得帝巫子砸了一整套茶具。

“他是，唐律？”

仔仔细细将恶灵打量了一遍，确定他的外貌，还有与生俱来的领袖气息，帝巫子挑了挑眉，将目光锁定了恶灵的血眸:“他这是，变成恶灵了？”

“不是变，是你给我的那个禁术，原本就有些残缺，对吗？”之前殷素没有多想，也不知道这世上还存着很多强大的禁术，可近百年的还愿猎灵，她对玄道多少有些耳闻。

以前她没有质问帝巫子，是因为她心底里对帝巫子的那分信任，现在看来，帝巫子早就知道她会召唤来一只恶灵，只是帝巫子没想到的是，这只恶灵还真的是唐律，而且最后还跟着她，回了无垢城。

总算听殷素问出了这个问题，帝巫子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大方的承认，反倒指了指炼狱所在的方向，道:“无论结果如果，动用禁术的人都要收到相应的惩罚，允儿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你过去领罪了。”

“巫子，他……”

“放心，幽冥潭是我的地盘，他既然是你的人，我断然不会让别人伤了他。”

知道殷素不想让唐律看到自己的狼狈，哪怕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只恶灵，帝巫子摆了摆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封印阵圈住了恶灵，确定恶灵没办法轻易脱身后，殷素这才返身朝炼狱走去。

帝允掌管刑罚，向来铁面无私。

擅自聚集怨念，动用禁术召唤恶灵谷，按照规定，该受的惩罚殷素一个也没有逃开，饶是她这一身的诅咒，硬生生的扛了三道天雷，受完罚，走出炼狱的时候，她也伤的不轻。

殷夹一早就接到了帝巫子的传信，等到殷素从炼狱出来的时候，他立即吩咐胖瘦跟班上前扶住差点跌倒的殷素，并将帝巫子早就准备好的“招魂引”递给了殷素:“巫子小姐说，以怨念招魂必成恶灵，恶灵是灵体鬼怪中化形最强，战斗力最犀利的一种，唐律以恶灵之躯存在于世，足够素姐找到他的尸体，借用招魂引复活他。”

“世间禁术千千种，她为什么非要用这么艰难的一种？”殷素有些疑惑，自己明知这种禁术最为复杂，而且容易出差错，可她还是听了帝巫子的话，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殷夹和她有着相同的疑惑，他记得，帝巫子给出的答案玄乎其玄:“殷素和唐律修的是缘，苦的是分，若是有缘有份，他日定当重逢。”

殷夹本来还想问问清楚，帝巫子却将他打发走了。

惦记殷素的伤势，殷夹不敢多耽搁，吩咐胖瘦跟班将殷素送回灵舍后，又回到了幽冥潭，那只被帝巫子困住的恶灵，早就重获了自由，却依旧呆呆的立在幽冥潭中，空洞的血眸摇摇望着前方，似乎在等谁的召唤。

总是一个人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个随时随地都跟在身后的恶灵，殷素没有觉得奇怪，认识她的猎灵师，却觉得十分怪异。

尤其是暂住在灵舍的殷夹。

某日任务凯旋，殷夹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殷素接到新的心愿，他还没来得及报告任务的进展，殷素就匆匆离开了灵舍，介于她去的地方对灵体鬼怪有一定的危害，所以她将恶灵留在了灵舍，还特别交代殷夹，看好恶灵。

于是，殷夹很认真的看着恶灵。

起初恶灵还是和往常一样呆呆的立在一旁，即使殷夹拿了根蜡烛烧他，他也无动于衷，可等殷夹完累了，打算坐在殷素办公的案台后面歇歇的时候，恶灵居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若不是帝巫子赶巧路过，他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巫子小姐，这只恶灵他……他欺负我……”

向来夸赞自己胆大的殷夹，头一次感受到恶灵的不友好，就破天荒的抱着帝巫子的大腿，哭了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挨到殷素回来，殷夹立马将恶灵的暴力行为报告了上去，殷素半信半疑的听完，还没正式拷问恶灵，她手里的往生剑，就插到了帝巫子的脚边。

只是一瞬间，恶灵就夺了她的剑，还差点削了帝巫子的脑袋。

“你家这位，还真是……脾气有些大啊。”帝巫子拼命的咽了咽口水，从案台后面转到了前面。

她想，她已经知道恶灵对自己动手的原因了，因为她动了殷素的东西。

在恶灵的眼里，案台前只是殷素招待客人的地方，无论谁在那里做了什么，殷素不说，他都不会去理睬，可一旦有人越过案台，想要坐殷素的位置，动她时常使用的东西，都会引来恶灵的杀意。

除非，殷素有特别交代。

比如眼下，殷素唉声叹气的告诉恶灵，帝巫子和殷夹都是自己的朋友，之后她再拉着帝巫子坐自己的位置时，恶灵就又变成了那只呆呆立在旁边的装饰了。

“你家这位……”

虽然恶灵没有再出手，但帝巫子对他先前的“招待”耿耿于怀，为了以后得安全，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向殷素提出了要求:“照他刚才的出剑速度，整个无垢城能躲开的人，只有我和允儿，为了城内其他猎灵师的安全，你以后出任务，还是将他带上吧。”

“今日之事，我替他陪个不是。”知道帝巫子的意思，殷素垂眸想了想，偏头去看恶灵，他空洞的血眸里，似乎多出了一丝东西，只是那东西一闪而过，她根本来不及细想。

有了这次意外，再经过帝巫子的强烈恳求，殷素每次接到新的任务，都会让恶灵同行。

让她疑惑的是，每次接近幻城的时候，恶灵都会立在原地，望着幻城的方向等很久，可她一叫，恶灵就又恢复原本呆呆的样子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陪同，让殷素渐渐摸清了恶灵的习惯，听到和零族有关的消息时，他的眼里会冒出一些复杂的东西，在别人眼前他不会掩饰，可一旦殷素出现，他就会变成最开始的呆样。

听殷夹和帝巫子打了很多次小报告，又暗中观察了很多次的殷素，终于接到了一个去幻城的心愿。

许愿的是一只被人沉塘的女鬼，因为她生前喜欢化很浓的妆，还喜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死后执念太深，没有变成水鬼，反倒成了一只声明在外的艳鬼。

按照常理，她这种怀恨在心的艳鬼，是要被帝巫子引渡进枉死城的，结果却因为路过灵舍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灵舍内的恶灵，于是，就脱离了帝巫子的带领，鬼使神差的进了灵舍。

“无垢城四权分立，相互制衡，也相对独立，她既然进了你的灵舍，我断然不会再给她进枉死城的机会。”帝巫子理所当然的维护着自己的立场。

自从古巫一族隐退，帝族也宣布了禁止族人外出的指令，玄道的八族动乱看似被平息了，可新上任的玖国国君并不明智，一条条从京都传出的指令，都逼迫着百姓心中最后的底线。

战事年年不断，灵体鬼怪自然会越来越多。

帝巫子的枉死城都已经塞了半个城池了，能推掉的灵体鬼怪，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推掉。

知道帝巫子难办，殷素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将艳鬼扫地出门，由着殷夹给她找了个软垫子，确定艳鬼从恶灵身上收回目光后，殷素才问道:“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知道。”艳鬼点头。

她不会游泳，沉塘后没多久，她就聚灵成形见到了徘徊在池塘里的那只水鬼，水鬼本来是要替她转入轮回的，结果因为她身上的怨念太重，只好放她离开。

上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死了。

“灵舍和枉死城不同，在灵舍说出的心愿，一旦实现，你就会魂飞魄散，你……明白了？”

“那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和这位帅气的恶灵一起，服侍几位大人？”艳鬼嬉皮笑脸的问着，看向恶灵的目光，就像贪吃鬼找到了绝顶的美味。

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帝巫子挑了挑眉，看向隐隐发怒的殷素，好心的提醒道:“别为了一只小小的艳鬼犯了禁忌，不是我说，你家这位，生的的确过于英俊了些。”

“我灵舍，可不缺你这种灵力低微的小鬼。”没有搭理帝巫子，殷素将往生剑往案台上重重一搁，眼底威胁的意思很直接的传递给了艳鬼。

关于这把往生剑，艳鬼进城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灵体鬼怪的议论，知道以殷素的实力，即使当着众人的面用往生剑将她打散了，也最多上炼狱走一遭，所以思来想去，艳鬼聪明的选择了放弃恶灵，笑呵呵的说道:“大人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的心愿嘛，其实很简单。”

“说来听听。”

殷素生气了，懒得搭理她。

可见识过殷素从炼狱中走出来的虚弱模样，殷夹本能的排斥着，见艳鬼改变了主意，他立即来了兴致，生怕殷素一个不高兴，就拔了往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