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够?”召斗也昂起头来看向那棵树,比起小时候第一次见时的震撼,他现在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每年的那个时候,它总会出现,不过今年估计是闷得慌了,每隔二十多天都会现形。”
“是什么时候这么反常的?”
“三月份,将近清明的时候。”
“他没交代你别的吗?”
“师父已经八个月没回来了。”
向魏问到这里就不再问了,那人最习惯当甩手掌柜,把事情都推搡给了召斗,越是召斗觉得太不对劲了,这才把他叫了过来。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吗?”向魏背着手,一道黄符默默地从他身侧飘了起来,在他肩头火光一现,又灭了。
“你的木灵火灭了。”召斗假装善意提醒他。
“借的就是它的火。”向魏淡然说道。
“它只剩半边了还有火吗?”召斗认真地瞧瞧,“我没看见它有火势。”
“很小,所以很快灭了。”向魏把肩头的符拿在手里,折了个古怪的形状,放飞了出去,并说道:“大约是气数已尽。”
“气数已尽?”一旁安静的爬行尸大吃一惊,“你是说,天幕大人他……”
“木灵树本就不该生长在阳间土地,他执意修炼,跟木灵树同为一体,而这棵树早就被烧成灰烬不复存在了,只是凭他一人之力支撑着罢了,这么多年来,也该死了。”
向魏不愧是向魏,用词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召斗如此想着,“可是如果它要死了,那他们要怎么办?”
召斗一下子就把矛头对准了爬行尸,爬行尸也深深担忧这一点。
向魏略一挑眉,召斗这才想起来向魏对此事一无所知,于是说道:“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爬行尸都是天幕囚禁在此的……”
召斗说着说着又往向魏那边挨过去了一些,凑仔他耳边说道:“天幕甚至限制了他们的一些行为,剥夺了他们一些意识。这里的结界只能拦住天幕,天幕才是拦住爬行尸的主要因素,所以如果天幕死了,爬行尸很难控制。”
向魏环顾四周,表情波澜不惊,问道:“有多少?”
召斗头疼地回答:“不尽其数。”
向魏暂时沉默着,爬行尸却发问了:“如果天幕大人死了,那我们会如何?”
召斗的心理素质过硬,倒也不慌,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我们也不好说,毕竟天幕大人的能力在我们之上,或许天幕大人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
“那天幕大人确实会死吗?”
“推测罢了,我们尚且还离得远,这只是个初步判断,要更靠近些才好下定夺。”召斗如此说着,心底琢磨着要如何安抚住这些爬行尸,不一会儿,计上心头,“另外,我们推测天幕大人气数已尽的消息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万一传到天幕大人耳朵里,倘若说得不差倒也还好,倘若说得不准可就会惹怒天幕大人了,我们俩年纪尚轻,言多必失,还希望各位能够多多体谅。”
“好说。”爬行尸默默地承应下来,倒不是因为什么情谊不情谊、交情不交情的,单单是召斗说的那“惹怒”两个字,就足够爬行尸谨言慎行的了。
天幕的脾气坏,那可是出了名的。
召斗也说得对,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迫不得已之际,或许还能把事情都推到这两人身上。
爬行尸和召斗各有打算,都误以为自己落入自己的圈套,殊不知道,他们所有人所有鬼,都只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召斗又转过来对爬行尸说道:“我们两个打算过去看看,你们家不要跟过去了,那边的结界是我师父设下的,你们可能受不住。”
召斗此话不假,爬行尸也深知住魂庙方丈那老头的厉害,自然是不敢随意过去,边说:“好。”
向魏与召斗两人面前是一扇布满铁锈的铁门,不好直接用手触碰,召斗于是从旁边的枯萎的绿植上掰下来一根树枝,往门杵出去,一用力就把干瘪的树枝给折成两半了。
召斗不满地“啧”了一声。
向魏见状,刚想要施术开门,爬行尸几个快步就攀到了铁门上去,随手一拉就把门给打开了。
“谢谢。”召斗礼貌地道谢,率先走了进去,向魏紧随其后。
“把他们甩掉可不容易。”召斗沾沾自喜,“好在我能说会道。”
向魏不说话,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召斗却是嘴不能停的人,“话说回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你讲过很多故事。”
“关于天幕的那一个。”
“你说过很多版本。”
“你都记得吗?”
“全都不记得。”
“传说。”召斗自顾自地要帮向魏回忆一下,然而并没有要征求向魏想不想听的意见。
“少主游历人间,来到这个地方,发现这里荒芜一片,落日余晖非常漂亮。但是这里这么荒凉,少主想要看日落都没个落脚的好地方,所以少主在这里播下两颗木灵树的种子,这里瞬间就长出了两棵高大的参天大树。少主坐在树荫下舒舒服服地看了日出,落日余晖洒在肩头,清凉晚风吹过叶尖,少主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过来居然发现这里有了人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田间地头绿意盈盈,高山蜿着流水,蓄着绿树,鲜花野草,一片世外桃源,少主不忍心破坏这样美好的景象,于是自己悄然离开了。”
“后来村民传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源于这两棵木灵树,有了树之后,这里的生命才延续下来。村民们同样发现了一直沉睡在树上的少主,但是因为少主睡得沉,所以没有人敢去打扰少主,他们把少主当做这两棵树的精灵,是他们的守护神,而当少主悄然离去却把树留下来的时候,村民们虽然很失落,但是同时也私自认定是少主把木灵树留给他们了。”
“当然,那时候的他们不认识少主,也不知道这两棵树就是阴间的鬼树木灵树,他们只知道这两棵树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于是把这两棵树奉为神树,逢年过节都会献上祭祀,而在往后的岁月里,这里的村民也如同受到庇护一般,没有天灾人祸,没有经历灾难,一直美好地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外来人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这个外来人是一个年仅古稀的老人,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这里,想要讨水和粮食,好让他可以翻过后面的这座高山,越过高山后的那片荒漠,渡过荒漠里的绿洲湖泊,他就可以到达荒漠中心的石头古城,居住在哪里的巫师可以赋予别人重生的青春。老人已经很老了,但是他还想再活一次。”
“神树就在这时候说话了,神树说,老人所描述的那个地方是冥界少主的住所之一,少主可以让他重获新生不假,但是少主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神树为了不让老人前去打扰少主的安宁,于是对老人说,他也可以让老人重回年轻,但是希望老人重回年轻后永远不要再回来这里打扰村民和少主的生活。”
“老人答应了,在获得青春后也果真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地方。但是神树因为赋予老人青春而逐渐失去了神力,河水开始干涸,树木开始枯死,庄稼开始大片大片地死去,有的村民甚至开始饿死。”
“神树看到这番景象,心想自己铸成了大错,但是此时已经无力挽回了,但是村民们没有责怪神树,他们感恩神树孕育他们的祖先,也明白神树的善心和维护少主安宁的衷心,面临这种困境,是因果轮回的缘故,是安逸到了头。”
“村民们采取了某些极端的做法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神树见状,终日为自己的行为而惭愧,祈求少主帮助村民度过劫难,少主听到了神树的请求,也得知了神树为了自己而赋予老人青春的事情,少主为之感动,也不忍心村民为此受苦,于是答应出手相助,但是会牺牲神树。”
“神树不在乎自己的牺牲,只希望村民能够生活下去,世代繁衍。少主于是散开神树的树叶,化作了肥沃的土地;折断神树的枝干,变作了万千绿植;挑起神树的根须,变成了纵横交错的河湖。”
“自此,神树消失了,但是村庄又重新活了过来,逐渐变成繁华的小镇,许多年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步履蹒跚地来到这里,想要讨水和粮食,好让他可以翻过后面的这座高山,越过高山后的那片荒漠,渡过荒漠里的绿洲湖泊,他就可以到达荒漠中心的石头古城,居住在哪里的巫师可以赋予别人重生的青春。老人已经很老了,但是他还想再活一次。”
“这时,另一棵神树就在这时候说话了。”召斗卖了个关子,转过来问向魏说:“你知道另一棵神树说什么了吗?”
“这个版本,你之前没说过。”向魏说道。
“嗯,我刚听说的,就是五六天前被爬行尸吓着的大叔的家里。”召斗说道:“不觉得很有趣吗?一个故事,居然传下来这么多的版本,哪个真哪个假,哪句话是真实的,哪个人是杜撰的,时过境迁,谁在乎呢,图个茶余饭后听着玩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