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您尽管说。”赵百倚毕恭毕敬地把谢必安请到座上,眼光时不时地瞟着空空如也的窗口,怅然若失。
要是再跟幻魔多唠嗑几句,兴许他能从幻魔嘴里套出来点什么,要是七爷能来迟那么一小会……
谢必安悠悠地转眼过来看他,阴阳怪气地笑着,“怎么?怪我打断了你们的思想交锋,害你断送了查探消息的大好机会?”
被戳中心思的赵百倚哪敢说出真相啊,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七爷您哪儿的话,我也没成想我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
“当然不能了。”谢必安施施然地把宽袖搭在沙发上,“一个跑腿的小喽啰,十句里头能挑出来一句有用的就不错了。”
“是是是。”赵百倚沉重地点头,小小地叹气。
谢必安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莫侵,目光在屋里转了半圈,“收拾好了啊,还不错。”
赵百倚:“七爷您怎么知道这儿刚被收拾过?”
谢必安一脸坦荡,“因为是我弄乱的。”
赵百倚:“……哈?”
“那日我翻遍了,也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七爷您……想要什么东西?”赵百倚谨慎地往后挪了一步。
这屋是七爷弄乱的?
他想要什么?
难道也是《向青河记》?
“想知道就坐下来,都快退到墙角了。”谢必安一眼就看穿了赵百倚的小心思,“若我要对你不利,你退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呵呵,七爷说得是。”赵百倚讪笑着,乖巧地坐了下来,标准的屁股只沾三分之一的淑女坐姿。
“我来,首先是告诉你一声,项楚士暂时被收押了,估计要关上一段时间。”
“收押这么严重?疫鬼的事这么麻烦吗?”
“对他来说还好。”谢必安云淡风轻地说道:“主要是因为人皮书的收录问题。”
“人皮书的收录问题?”
“比如,崔珏吩咐他要把人皮书的亡灵押会地府,但是他并没有,系统没有录入。”
赵百倚疑惑,“可是他没告诉我说,要把亡灵都捉回去地府啊?”
“你用不上的倒好说,你那食尸鬼和男魅,你会让它们跟项楚士走?”
说起这儿,谢必安想起来项楚士跟他解释这茬的时候那张无辜又可怜的脸,那会儿他倒真没想到项楚士那张背地里埋汰过全地府神官鬼怪的嘴居然还会不好意思开口从赵百倚手里要一个鬼走,真是稀罕。
此时的赵百倚也明白了项楚士的苦心和难处,深深为之感动,不由地担心起项楚士来。
“那他会怎么样啊?”
“别操心人了,他的处境比你好多了。”谢必安睥他一眼,“你是不知道吗,有多少人和鬼在打人皮书的主意?”
“我……还真是不太知道。”
谢必安好心告诉他,“据地府统计,人皮书至少有四万七千余册。”
“四……四万多?”
赵百倚震惊,自从幻魔说过人皮书不止一本,他有想过数量问题,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谢必安而后补充,“一册是一鬼。”
赵百倚内心咆哮,那也够的了!
“大部分的鬼魂,都被地府收录在图书馆里了,但是,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我那本?”
“嗯。”谢必安轻轻哼了声气儿,“而且你那本人皮书,应该是从每册人皮书里撕下来的一页所钉成的。”
“难怪……有缺页。”
“现在有一个问题是。”
谢必安柔柔地盯着赵百倚,赵百倚被看得头皮发麻,心想笑里藏刀、绵里带针这些词难道说为七爷量身定做的?
赵百倚吞了吞唾沫,“什么问题,七爷?”
谢必安笑笑,“你知道为什么那本人皮书是一页一页凑成的吗?”
赵百倚觉得谢必安话里有话,“七爷您说吧。”
“人皮书本来好好地放在藏馆里,结果多少年前?我对时间不是很记得清楚了……反正是有个男人,偷溜了进去,东撕一张,西扯一张,凑了个薄本,就成了你手上的那本。”
“那这个男人也是蛮敢的。”
“可不嘛,赵开山出了名的不怕死。”
哎?
这名字有点耳熟。
“赵……开山?”赵百倚呆滞懵懂的眼神一下子亮精了起来,“我太爷爷?”
不是吧?!
“不然茫茫人海,人皮书偏就跟你扯上关系了?”谢必安说道,“书上有追踪用的法术,你们赵氏一脉,可算是被赵开山算计了。”
得知更深一层真相的赵百倚震惊惶恐,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巨大的消息,谢必安又说:“现在的问题是。”
“是……”
“他又从藏馆里偷走了一张极为重要的书页。”
!!!
赵百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爷爷居然死性不改,又去干这种祸害曾孙的事情,谢必安摆明了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千言万语憋到最后,赵百倚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那句话给吐槽出来。
“不是,七爷,他都偷过一回了,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就不能加强一下保安吗?”
谢必安倒是有点无辜,“我加强了。”
得,赵百倚听到最最最重要的主语了,原来藏馆是这位主负责看管的,估计所谓的加强保安也就是两个白衣鬼差巡视个一圈就下班了,那这几十年来只被偷闯了这么两回应该算是万幸了吧。
“那我太爷爷,他,他偷东西了,那七爷您找他去啊,您找我是干什么来啊,我也不知道我太爷爷在哪儿,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我没说要找他。”谢必安倒是很无所谓,“书页丢了就丢了,那些东西也就地府和你太爷爷那类的人感兴趣,宝贝一样地抢来抢去还要供着,我找你,是托你给那书页上的亡灵带一句话。”
“带话?带什么话?”赵百倚疑惑不解,“我会见到那个亡灵吗?”
“当然,你如今是书主,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那七爷您是想我跟他说什么?”
“你过来。”
谢必安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赵百倚一直想不明白,谢必安这样骨子里懒散的一个神官,偏偏是一幅正儿八经、抬头挺胸的正派模样,但要是谢必安不笑不说话地站着,那感觉也挺阴森。
赵百倚小心翼翼地、小媳妇儿样地挪了过去,蹲在谢必安沙发旁边,觉得手背有点发冷。
谢必安是移动式空调吗,凉飕飕的,都是鬼,怎么靠近莫侵不觉得凉?
谢必安低眉扫着赵百倚的后脑勺,略略有些不满,“凑近些。”
赵百倚这才昂起头,“这么隐秘吗?莫侵是自己人。”
自己人?
谢必安皱眉,阴森地笑了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额,没,没关系。”
赵百倚一个心虚慌张,忙把耳朵凑了上去。
远远站着的莫侵只看见谢必安在赵百倚耳边说了一句话,赵百倚登时变了脸色,瞳孔里满载惊恐。
“记住了?”谢必安悠悠然地起身,笑盈盈地问他。
“记住了。”赵百倚把手撑在谢必安刚刚起身的沙发上,冰凉的寒气透过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
“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赵百倚大惊失色,而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的意思是,七爷您吩咐,我能办到的尽力给您办。”
“你做不到的,我自然不会找你。另外的这件事,你办好了,我替你把手上的环给解下来。”
“环?”
赵百倚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腕上,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赵百倚知道,那里有着一个标志着他寿命的枷锁。
因此赵百倚仿佛听到了生命的救赎,也顾不上什么能力不能力,尽力不尽力的了,问:“什么事?”
“我要找一个鬼。”
“什么鬼?”赵百倚犯懵,“还有七爷您找不到的鬼啊?”
“我如今的身份不大方便罢了。”
“但是我……能找到吗?”赵百倚担心着,“要是找不到,那我这个环……”
“找不到的话……”谢必安想了想,说道:“我再给你减多几年。”
恐吓!
这绝对是恐吓!
“这……不好吧?”赵百倚仿佛被套路了,掉进谢必安设定好的坑里懊恼不止。
“这是你欠我的人情,办不好理当如此。”
“那我能不能把两件事换一下,带话那件事换成人情啊?”
“你现在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不是。”赵百倚当即否认,“我服从安排。”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谢必安笑笑,“当然了,后面这件事,是第一重要,带话倒是没有太大的必要,你遇上了,觉得合适就说,不说,也没太大关系。”
“好的,七爷,我清楚了。”
赵百倚默默回想了一下那句话,深感震撼,但是看谢必安的神情,倒不像上心的模样,反倒是找鬼成了第一重要,不得不说,谢必安也是个古怪的人。
“那七爷,您是想找谁?”
“一个新鬼,大约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死。”
“还有呢?”
“名字、性别、年龄、死因一概不知,只知道是一个新鬼,有预言说它‘是荒川之上,云山之下,尘树之中,石桥之左,悬崖之右’。”
“我不是很懂。”
“我也是。”谢必安眨眼,惆怅地叹气,“唉。”
赵百倚莫名觉得好笑,谢必安也会有叹气的时候啊!
“可是七爷,就这么点信息,怎么找啊?”
“这是你的问题。”
“那如果它不死呢?”
“它会死的,那是别人的任务。”
赵百倚感觉到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