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百倚伏在门板上，仔细听外面的兵荒马乱。
莫侵从门缝渗进来，“医院被警察保围起来了。”
“是薛凯吗？”
赵百倚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往外一看，只见训练有素的特警拿着盾和武器，一一将他们制服。
他重新把门关上，对上冷医生清冷的眼睛时，总有那么几分心虚。
这个人，也太淡定了！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逐渐安静下来了，赵百倚打开门，看着眼前的场景，倒像是劫后余生，但是他自己，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四周都值守着警察，正义凛然地站着，赵百倚顿时觉得安全很多。
医生护士也都纷纷出动。
一个小护士跑到赵百倚跟前，捧着纱布一类的物品，“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吧！”
赵百倚这才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发疼，但是他第一时间侧过身体，“我没事，麻烦你先看看里面这个。”
但是就在他把眼神也往里一移的时候，看到的是冷医生已经蹲在张哥身旁，为他诊治了。
赵百倚见此，“那就麻烦你，先替我做个清创吧。”
小护士：“好。”
赵百倚就坐在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小护士给他包扎好伤口，薛凯正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路过，甚至都美注意到赵百倚。
赵百倚叫他一声，“薛凯。”
薛凯这才看到了赵百倚，停下脚步，“你没事吧？”
赵百倚站起身来，指了指办公室里，“我没事，张哥在里头呢。冷医生给他做过检查了，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休养几天就好了。”
薛凯看过张哥之后，也放心多了，让其他人人先去工作，对赵百倚说：“医院可能暂时要封锁几天。”
话说，当时薛凯摆脱了那个发病的病人，看场面混乱，怕愈发不可收拾，就赶紧打电话跟上级请示了。
刚好梁教授走到医院门口，察觉到医院里头不对劲了，似乎有暴乱，也立刻报告了这间事情。
局长当机立断，先派了一个小分队，秘密过来看看情况，发现事态严重，迅速下令让一队特警过来帮忙。
“那之后要怎么办？这些病人三天两头发病，我看上次的病人发完病没多久就全都死了，这一批会不会也……”
“很有这个可能。”薛凯皱紧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更有必要把他们关起来了。”
“但是封锁医院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局长那边应该会处理好。”薛凯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局势给控制好。我已经让人把发病的病患全都隔离开了，有轻度病症的也集中到一起，剩下的人也要好好地观察，这个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传染开的，现在只能暂时这么防控着。”
怎么传染的？
赵百倚歪过头去，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薛凯，你要不要……把被咬过，或者被他们抓伤过的人也都另外隔离起来？”
薛凯眼色一暗，“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会通过伤口传染，这不就跟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吗？”
赵百倚现在可没空想什么丧尸不丧尸的，“我之前看到张哥，他手背上的伤口渗血了，但是血的质感很轻，像是被稀释过一样。梁教授说之前那批病人是因为血液里有杂质，导致血液不流通，那么按理说，这种杂质应该是质地更加稠一点的，但是……”
赵百倚同时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纱布的四周薄薄地渗着粉红，这可真是绝佳的好例子，“但是你看，血被稀释了，流动性更接近于水，我怀疑，一旦被感染了，就像是两种密度不一样的血液开始在体内混合，外来的血液想要借稀释原本的血液，以达到转变的效果，但是可能人体血液产生排斥还是什么的，外来的血液没有办法自己离开，堆积在人体血液中成为杂质，导致了血管堵塞，人也就死了。”
薛凯听着赵百倚的分析，细细地琢磨着，他皱起眉头，“按你这么说，这外来的血液是吸血鬼的，可是吸血鬼是吸人血的啊，那怎么不见吸血鬼变成人或者死掉呢？”
“你不也喝白开水啤酒和果汁，喝东西是喝进胃里，你喝啤酒会渗透进血管路吗，你会把啤酒注射进血液里吗？”
“葡萄糖可以啊。”
“……”赵百倚真是生气，“你跟我一个业余的争理论有什么意思吗，我就是猜想，猜想，可以吗！”
“可以……”薛凯点点头，“我这就让人立刻把那些受伤的和你隔离起来！”
“……”
要不是薛凯跑得快，赵百倚真是恨不得自己断了一只手也要给薛凯一巴掌！
莫侵此时在他身边说道：“吸血鬼和人类的血液密度，确实不一样。”
“真的？”赵百倚却很惊喜，“我可就，真的是顺嘴一说。”
“吸血鬼血液的包容性更强，攻击性也更强，会像病毒一样让人生病、死掉。”
“不会让人也变成吸血鬼吗？”
“以前不会，但是现在，电影里可以。”
“……”赵百倚有些想笑，“莫侵，从你嘴里说出来电影这一类词，我觉得也挺二次元的。”
莫侵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赵百倚和张哥被安排进一个大病房，张哥还没醒，赵百倚就陪在张哥旁边。
张哥一直睡着，体温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头上一直冒着冷汗。
赵百倚想说给张哥盖上被子，结果张哥突然睁开了眼睛，圆咕噜的瞪着，一把抓住了赵百倚的手，可把赵百倚吓坏了。
“张哥，没事吧？”
张哥长长地缓着气儿，一直抓着赵百倚的手不放，但其实张哥手上完全没有力气，只是轻轻地搭在赵百倚手上。
“没事，就是有点冷，我是发烧了吗？还是你发烧了，我觉得你的手好烫。”
“我吗？”赵百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难测出来自己的体温，“没事，张哥，你先休息。”
赵百倚给张哥盖上被子，拿起床头那支体温计给自己测测体温，但是测完，显示自己一切正常。
他观察病房里的其他人，病症几乎呈现一半一半的趋势。
要么像张哥这样的，体温正常但是直冒冷汗、脸色苍白，自己不觉得体寒但是会觉得别人温高。
要么像赵百倚这样的，只是受了伤，伤口渗了点血，但是几乎没什么别的问题。
赵百倚把手里转着把玩的体温计放下，忽然意识到方向错了，他走到门口，即刻有护士拦住他，“先生你想去哪儿？”
“额……没事。”赵百倚看了外面走廊几眼，看不到薛凯，进卫生间里给薛凯打了个电话。
薛凯好久才接电话，大约是忙。
“还应该再隔开。”
“什么？”
“这是阶段性的。”赵百倚解释说，“张哥他们一早就受了伤，反应速度会比我更快，昨晚的病人是九点发病的，十点死的，今天的病人是十一点发病的，时间隔了十五个小时，假设下一批也是这个时间间隔，我们还需要再细分一遍，另外一定要看好已经发病的那些，说不定他们会……。”
薛凯头都大了，看了眼旁边的冷医生，“好吧，冷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电话那头的赵百倚忽然顿了顿，有些惊讶也有些窃喜，这是不是侧面证明了他的方向是正确的？
薛凯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很快就把赵百倚等人重新转移到另一层的病房里了。
赵百倚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花园，偌大的医院一时冷清一时闹腾，所有的病人都变成被困的囚徒，被未知的恐惧折磨着。
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角落里聚了起来，一个阿姨神秘兮兮地硕道：“我听楼下那个算命档口的说啊，这是末日到了，还说前段时间有好多的冤魂全都被放了出来，听说是阎王爷知道要死好多人，怕阴曹地府没有地方装得下这么鬼魂，我看像了。”
一个彪形大叔反驳她，“你可别扯了，你这是迷信，这顶多就是一种新兴的病毒。”
“你别说，病毒可比什么玩意儿都可怕，你看那什么，埃博拉，多吓人啊。”
“别说了，我看他们全都在咬人，真的跟电影里的丧尸一一样，好可怕啊！”
……
赵百倚一边耳朵听着让人胆战心惊的猜测，一边却始终担忧着，再过一段时间，要是那些人真的死了可怎么办？
如果一批人接着一批人犯病，又一批人接着一批人死掉，就会陷入无限循环，到时候不管是病毒还是诅咒，都不重要了。
现如今，冷医生配制出疫苗固然很重要，但是也还是找出疫鬼到底是怎么传播开这个疫情的，要从根本上扼住传染源。
按照飞铙所说，疫鬼负责把吸血鬼的血清传播出去，那么假设是通过咬伤别人，进而使血清渗透进伤口的血液里，以这样的办法传染开的，那咬人的那个，嘴里是不是得有伤口？
赵百倚拼命开启脑海风暴，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疼痛立刻从另一边的肩膀传上后脑。
他一转头，一个小护士对他说：“那个警官说找你。”
薛凯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
薛凯带着他往外走，“怎么不听电话？”
赵百倚摸出手机一看，“没电了。”
“冷医生给那批发病的病人打了镇定剂，但是我看着不像是普通的镇定剂，冷医生不是普通人吧？”
“不是。但是……不好惹。”赵百倚说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就这样出来不要紧吗？”
“冷医生说想给你抽个血，做个样。”
“抽谁的不都一样吗？”
“我也是这么说，但是他说你可能会是个例。”
赵百倚心里犹疑了一下，“这个个例……是好还是不好？”
薛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我不太喜欢他。”
赵百倚表示赞同，“加一。”
薛凯把赵百倚领到冷医生的办公室里，赵百倚进去后，忍不住感慨，“冷医生，你的办公室怎么每回都不一样啊？”
赵百倚刚问完就后悔了，这种无聊的问题。
但是冷医生居然还回答了他，“我是顾问，没有固定的办公室。手。”
赵百倚点点头，把手伸了过去，顺便问：“为什么一定要抽我的血呢？”
“留作备用。”
赵百倚：“……啊？”
“好了。”
“你的血，对我有点用。”
冷医生的这句话，让赵百倚有些怀疑，抽他的血是冷医生的私心，或许冷医生会用到别的用途上。
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冷医生此时说道：“我给那些病人开了缓解凝血功能的药物，可以暂时拖延一下，但是配制疫苗还需要疫鬼的血清，我希望你能尽快拿来给我。”
“当然！”赵百倚立刻说道，“但是冷医生，如果拿到疫鬼的血清，您配制的疫苗一定能……”
“不能。”冷医生冷漠地打断了赵百倚，“我不能百分百确定疫苗的有效性。”
“那如果疫苗不成功的话，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的，现在是排斥，以后或许会找到进化融合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说，或许以后人类会消失，吸血鬼会取代人类吗？”
“我没说他们一定会进化成吸血鬼，事实上，吸血鬼和人类是平等的生命体，‘进化’，通常是一种新的东西。”
赵百倚脑海里闪过自己看过的丧尸片，一阵恶寒。忽然眼前一黑，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恢复视线，但是头上冒出了薄薄的冷汗。
整个过程，赵百倚斗非常淡定，但是他忽然想起来病房里张哥的模样，还有他在学校厕所里遇到的那个男生，忽然意识到，疫情的范围不止医院。
冷医生就坐在他的正对面，细长的眼睛盯着他，看尽了他的一切表情变化，忽然说：“需不需要我给你打一针？”
赵百倚却很焦急地站了起来，“那个，我还有事。”
“坐下。”冷医生说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太好。”
赵百倚也不知怎的，对冷医生总有一种忌惮的情绪，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
冷医生慢慢悠悠地找针，但是赵百倚如坐针毡。
说实话，冷医生真的很像变态医生，远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走近了就会感受到他“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交谈几句就会觉得这个人心思深沉很可怕，转身走掉的那一刻脑子里会瞬间爆发出或许这个人会在下一秒拿着针给你注射致死的药物，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慢慢地冷眼着看你在痛苦中死去。
所以当冷医生刚动手拉过赵百倚的手时，凉凉的塑料手套的触感让沉浸在自己的被害妄想世界里的赵百倚虎躯一震，猛地一抽开手，惊恐地看着冷医生。
冷医生淡定自若，心理素质极好，冷淡的表情也管理得一如既然，“怎么了？”
“没，没事。”赵百倚看着冷医生的那双平静得从没有过涟漪的双眼，一下子就蔫了，乖乖地重新把手伸出去。
“不要抖。”冷医生给他帮绑上橡皮筋，顺便提醒。
我也想啊，我控制不住啊！
赵百倚垂死挣扎，“冷医生，我刚抽完血，是不是缓一缓再打针会比较好？”
“没有关系。”冷医生给他涂上酒精。
其实赵百倚不怕打针，主要是刚臆想完冷医生是个变态杀人狂，转眼他自己就成了冷医生的“针下亡魂”，这也太让人承受不住了点。
赵百倚扭过头去，视死如归地接受了这一针扎进来，只感觉到针口附近的麻痹感慢慢地散开。
打完了，他才记起来问，“我这针打的是什么啊？”
冷医生说：“可以驱散你体内淤积的寒气，恢复精神。”
听起来很不错，赵百倚心想，向魏前几天说给他针灸来着一直没赶上好时机。
但是赵百倚又问了，“需要缴费吗？”
冷医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用。”
赵百倚有一种占了便宜的快乐小，但是于心有点不安，“这怎么好意思，那谢谢冷医生了。”
冷医生并不多言，转而提醒，“疫鬼。”
“我记得。”赵百倚说道：“我这就去找项楚士和向魏，去吧疫鬼带回来。那个冷医生，您是想要疫鬼本鬼，还是只要血就可以了？”
“血。”冷医生顺手给他递了一个小包装，里面有红盖试管和采血器之类的东西。
“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尽快，最好是在下一批犯病之前。”
“好的，冷医生，那我先走。”
赵百倚立刻闪出了门外，忽然觉得自己精神抖擞，肩膀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但是看见自己的伤口，赵百倚也不免有点发愁，还是得尽快配合好冷医生配制疫苗，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这样死掉，不然死了之后面对莫侵和向魏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去哪里找向魏和项楚士呢？”赵百倚掏出手机，早知道刚才就问冷医生借个充电器好了。
赵百倚找到薛凯，提出想出去一趟，但是薛凯也无能为力，“这事儿我可决定不了啊，顾局说待会儿要过来，我这正烦着呢，你就别再添乱了！”
“嘘！小赵同学～”项楚士偷偷摸摸地挂在墙上，双手都扒在墙上，还要十分困难地指了指薛凯。
很显然，项楚士是不想被薛凯发现。
“那我就先不打扰，我自己回去病房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