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历被皇帝一番分析，心中发蒙。他的确在江湖上飘太久了，程姒是安定吗？若程姒是安定，那自己对于程姒来说是刺激吗？难道这些都是一时的？难道自己太冲动了？可是亲都亲了，要是不管她了，这不耍流氓吗？

李承历从乾清宫出来，也不想回泗仪殿，他知道辰妃也肯定是苦口婆心劝阻自己。李承历垂头丧气离开皇宫，一通乱走，抬头看见了清河坊。正值夏天，清河坊要傍晚之后才会有人，现在冷冷清清的，李承历走到河边大柳树下坐下，喝起闷酒。

“小承历？”

“王叔？”

成亲王仍旧油头粉面，唇红齿白，笑呵呵坐在李承历对面。

“这大上午的，怎么喝起小酒儿了？”

“王叔，您怎么来了？你也想喝一杯啊！”

“谁在这喝啊，连个人都没有。”

“那您找您的小玫瑰去啊，人家那既有酒还一大片人。”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女人啊，你就不能天天见，你得吊着她，让她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你要是天天去了，那还有什么情调啊？”

“成王叔，你去那地儿，只要您这钱花到位了，她天天都能变着花样跟您玩情调。”

“嘿，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事故！怪不得你只能在这一个人！”

“我也想两个人啊。”

“是不是有情况，快，给王叔说说，王叔给你参谋参谋。”成亲王一听来了劲头，“哎呀，别喝了，快说啊！”

“成王叔，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天天跟人家在一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呗。”

“切，就这啊！”

“小屁孩，你不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人间大智慧！”

“我想跟她在一起，谈天说地，泛舟游湖，赏月看日出……”

“小承历啊，就你说的这些，那能一直干吗？你俩天天赏月啊？晚上赏月到深夜，早起看日出，每天的？那你们不得累死！每天泛舟游湖的那是打鱼的，每天谈天说地，嘴皮子再给你磨破喽！你想的这些都不现实，知道嘛！”

“那什么现实啊？”

“你喜欢人家，想娶人家是吧？”

“嗯”

“你是皇子，怎么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吧！否则你爹娘也不能同意啊！”

“倒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就好办了，这就剩下成亲之后了，成亲之后啊，你们得生个孩子吧！这个孩子啊，你不能生下来就不管了吧！别说孩子小时候就会呜呜呜，长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你着急不着急。等孩子上书房了……”

“得得得，王叔，您又没成亲，您……哦，所以您才没成亲？”

“感谢我吧，王叔是过来人。”成亲王一脸得意，紧接着鬼魅一笑，“上次那个追月怎么样？你要是不喜欢，王叔再给你挑一个。”

“谢谢王叔……”李承历简直哭笑不得。

…………

“娘，我喜欢他，要是他，我就嫁。”程姒被程夫人说得无可奈何，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不同意！”

“不就因为姑姑吗？肆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对姑姑怎么样的！再说了，姑姑都被软禁了，还能做什么呢？”

“你姑姑这样，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了。但是程姒啊，爹娘反对你嫁到皇家，是为了你好。你别看你现在大家闺秀的样子，娘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复杂的事情，若说天下最复杂的肯定就是皇室啊！你能处理得好吗？”

“大宅门里哪有没事的，你还说小辉姐万事顺心呢，上次见她不也哭哭啼啼。”

“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个孩子，人就敏感一些，这不是因为她不顺心。再说了，他们宅门最简单了，公公婆婆都听她的，她相公是独子，又有上进心，对她也好。你光看见小辉那丫头哭了，你怎么没看见她面色红晕的。”

“我面色也挺好的。”

“你别打岔，我们只能把你交到人员关系简单的家庭去，绝不同意你嫁到宫里。”

“娘，皇子成亲了，都是自己有自己的宅邸，以后府里只有我们两人，哪里复杂了。”

“哎呦，你真是，怎么跟你说不通。你知道先皇生了几个儿子？十六个！你知道皇帝生了几位皇子？十一位了！还有公主们，称呼就够乱了，清河公主在世的就有两位，安平群主和安平公主不对付，平成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最得宠，可是胡作非为的，到时候你要和她相处的！你这性子，她还不得欺负你啊！还有那些娘娘们，哪个是省油的灯了！就说那个四皇子，当年他不也是自身难保、远走他乡？万一你有什么事，不仅他保护不了你，就是爹娘在宫外也不能帮你！你只要进了宫，爹娘就是两眼一抹黑，别说你受了委屈，就是你出了什么大事，爹娘也只能干着急，什么话也说不上，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着，程夫人抹起泪来，声泪俱下的继续说道，“万一你有什么，我怎么活呀！就是你爹和我有什么的，你都不能回来，你就一点也不想着我们吗？”

“娘，我不会不管你们的！我，那我就算嫁给别人，我不也不能天天陪着您呀？再说了，哥哥成亲了，自然有嫂子孝敬您了，哪能就没人管您了呢！”

“我是担心自己没人管吗？我是担心你啊！高墙大院的，你看你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到现在也没有打听出来，皇家的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啊！若是爹娘在外边做错了什么，也是会连累你的呀！”

“娘！爹虽是武将，却是一个不喜欢争斗的人，能做错什么连累我啊！您想的这些都是最差的情况，若是最差的情况，我一定所托非人，一定会遇到恶婆婆，一定会事事不顺。可是不是这样的呀！娘！肆哥哥会对我好的，遇到事情他也会帮我处理的，我相信他。再说了，您女儿又不笨，哪能什么都处理不了呢！”

程夫人觉得这个女儿怎么什么都听不懂！自己苦口婆心，她还是食古不化！程夫人决定再找别人来劝她，若实在不行，就拿出所有女人都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程姒心中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李承历却被皇帝、成亲王说的蒙圈了。

成亲王要去如意坊了，李承历也起身离开。他一路回到梵天寺，这么多年，他一有心事就告诉师父，很多时候慧云大师也只是听着不说话。

“师父，您倒是给我分析分析啊！”

“你向和尚咨询情感问题啊！”尹修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一脸嘲笑。

“那我也不能问你啊！”

“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啊，我还真能帮你分析分析！”

“那你说啊！”

“这个程姒啊，没毛病。”

“然后呢？”

“你呀，也没毛病。”

“嗯，没了？”

“你们两个都没毛病，又相互喜欢。”

“您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他的意思是，勇者无敌。”

“什么意思？”

“连和尚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说直白一点吧！这男女相爱，喜欢了就要说出来，说出来了，就要在一起，想那么多干嘛呀！”

“我爹说程姒喜欢的是刺激不是我这个人，成王叔说，成亲了就要面临很多问题，最好别成亲。”

“嘿，人家姑娘怎么也得看上你点什么呀。喜欢刺激和喜欢你的长相啊，家庭背景啊，有钱啊，乐观啊，这些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那个成亲王，天天逛青楼的主儿，你想跟他一样啊！他说的能靠谱吗！”

“那你说的怎么就靠谱了，咱们三个，全是单身，你们两个，万年光棍儿、母胎单身。”

“嘿！谁还没年轻过啊！年轻的时候不懂，以为这成亲就是两个家庭的相互比较，后来才发现想复杂了，所以现在才单身，你要是再想两天，很快两年也会过去，很快二十年也会过去。到时候你也会和别人坐在一个贼拉热的傍晚，被别人嘲笑万年光棍儿、母胎单身，你自己选吧！不想六十年后后悔，现在就是勇敢一点！你呀，就干脆一闭眼，把人家娶了，出了什么事再解决呗！想那么多干嘛！”

“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人家姑娘都跟你告白了，婚事也退了，你要现在撤了，那才是不负责任呢，不仅不负责任，还渣！”

说完，尹修白了李承历一眼，回屋去了。慧云给了李承历一个赞同的眼神，就继续做晚课。

李承历一天听了三拨人的建议，心想自己既不能不负责任，又不能当渣男，决定去找程姒，弄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到底是什么。

李承历打算好，便一路飞檐走壁来到程姒秀楼，他远远看见程姒在绣衣服，春桃在一旁摇着扇子，两个人还聊着天。他想起第一次这样看着程姒，那时候他还没有平反，没有家人，在黑夜中行走。秀楼的窗户就像一座灯塔，程姒好像夜晚最亮的星星，就这么淡淡的，却给了他那个诸事不顺的夜晚唯一的安慰。

李承历坐在房顶上看着这扇小小的窗，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问再多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答案，答案一直在他心中。他知道了，他喜欢程姒，想跟她在一起，不管怎样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