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宫里。对，我当时在宫里。”李承历好不容易说出这话，见程姒愣住了，不知她什么意思，就这么看着程姒。
“你，你是……”程姒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臣女参见四皇子”
“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我，我不是有意骗你，我……”李承历见程姒给自己施礼，觉得别扭，想去扶，又怕唐突了，后悔起来。
“我知道，我不怪您。”
李承历听程姒不怪，本来心里高兴，看见程姒规规矩矩站着，低着头也不看自己，好像两人虽然面对面站着，却隔了一条河似的，
“那个……”
“四皇子，天不早了，臣女要休息了。”
李承历本想再说点什么，见程姒这样，知道多说无益。觉得一时半会的，也不能说清什么，又怕说多了惹程姒不高兴，“那你早点休息。”
“恭送四皇子”
李承历抬腿下楼，第一次走楼梯竟是这种情景，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到楼下，回头看着二楼的窗户，想起上次锦衣夜行。那时候看见程姒是欢愉的，好像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可现在整个夜都深了，是时候回去了。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程姒一时无法接受，谁都好，怎么可能是四皇子呢？这么说明天是不是还要见到呢？见到说什么呢？若是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太刻意？还有母亲旁敲侧击让自己去打听的事，该怎么办呢？直接问四皇子最为直接，也最清楚，可是怎么问呢？受了五年冤屈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似乎还是和皇后有关，而皇后是程家的姑奶奶。这该如何面对呢？程姒越想越觉得太乱了，根本解不开，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天蒙蒙亮，程姒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刘妈叫起，收拾停当，到程大学府门口与程㚣一起乘着马车往东段御河而去。
辰妃昨日午睡起来，李承历却不见了踪影，连晚上也没有回来，正担心。李承历一大早便入宫，给母妃请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是不是累了？”
“嗯？没有啊。”李承历强打精神，“母妃，今天要跟大家去游园，我，嗯，什么时候去啊？”
“得会儿呢，哪有一大早就去的，怎么也得等大家都收拾停当了。”
“那大臣家的女儿们呢？”
“她们啊，应该现在就出发去了吧。毕竟是臣女，若姗姗来迟不好，所以肯定早就去等着了吧。”
“哦”
“怎么了？”辰妃伸手摸摸李承历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今天别去了，我看你有点累了吧？”
“没有，我没事。昨天都答应了要去，一会儿我跟三哥、五弟一起去吧。”
“嗯，好，那你先吃点饭，再休息一下吧”
…………
京城中原就有一条穿城而过的大河，到了皇宫后边这段被皇家圈进园林，又人工开凿出一片湖面，堆砌出一座山来。其间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精致优雅又显示着皇家的威仪。这是由几处相互分割又相互沟通的园子组成的庞大园林群，中部园林是夏天皇帝带着后宫嫔妃避暑纳凉的场所，皇帝居住的勤政殿被层层围在中央，与皇宫的肃穆厚重相比，这里可谓鸟语花香，轻快自然。东段御河在园林群最东的位置，是平时游玩用的，朝廷大员到了一定品级，家中子女方能受邀来此陪伴皇族贵人，只是这样的机会一年也就只有春天一次。今年已经快入夏了，方才组织起游园，各位大臣装点了自己女儿早早送来，因为这是难得的与皇家交流的机会，况且少有露面的皇子们也会前来。
太阳都照的老高了，皇子们还没有出现，公主们倒是三五成群，早早来了。
“他们可不会这么早来的，他们呀都得端着。”文慧公主见哥哥们还不来，忙打圆场。
“就是啊，咱们先到花圃里去看看花吧！”
“好啊好啊，也能到亭子里品品茶，那边还有唱曲的呢。”
“真的？太好了，我想听黄梅戏，上次我听了，可好听了。”
“你还别说，真有黄梅戏，走，咱们先过去。”
公主们带着各家小姐往花圃走去，有一些本就相熟的自然就笼到一起。程㚣与佳慧公主自幼就认识，便走在一处，程姒谁也不认得，一直跟着程㚣。
“我们到那边去吧，坐着喝喝茶，下下棋，不跟她们闹了。”
“好啊，走。”
程姒见李承历还没来，自在很多，想着也许他今天不来了。那皇后的事该向谁打听呢？程㚣会不会向佳慧公主打听呢？这么想着已经来到河边坐下。不一会儿功夫，程㚣已经和佳慧将棋局摆起来了，安安静静地，谁也不再说话。程姒觉得这样甚好，自己也得自在。她第一次来皇家园林，看着什么都透露着皇家的气派。岸边，柳条都快垂到湖面上了，碧波粼粼的中央湖，被太阳照得闪着亮光。湖上，大船已经停泊好，等着贵人们全到齐了，便可乘舟泛湖。这边有一些石椅，几尾小鱼本来在河边悠闲地游着，人站在岸边，小鱼们受惊四散掉头，一会儿又游拢过来。相隔不远，一些女孩子围在一处往水中投鱼食，一大团锦鲤争抢起来，相互挤呀游啊，那响动这边都能听到了。远处，黄梅戏已经开场了，南方的哝言软语，别有一番韵味……
佳慧与程㚣的棋局已尽尾声，程姒在旁看着，心想这佳慧公主果真如名字一般，这棋局布得环环相扣，竟然丝毫没给㚣㚣姐机会。程㚣投子认输，“公主的棋艺又长进了，难不成想要成为国手，与男子们一较高下？”
“与他们一较高下又如何？若不是女儿身在宫中不得出来，早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输给你。我看这闺阁中人再也没有你的对手了，我可是服了。”
“哎，姒妹妹如何？”
“我可不行，这些我本不太精通，遇到您这样的高手，只有露怯的份了。”
“来一盘嘛，不碍得的，来嘛”
程姒正推脱，宫女来报，皇子们来了，请公主、程家小姐一并过去了。
“看来这次不行了，下次，一定来一盘啊！”
“公主有命，臣女回家还得好生练习才行。”
“呵呵呵，下次见面，终于要饶了我，由姒妹妹顶着了。”
三人起身，说笑着向大船走去。
皇子们已经登船了，上面也有先来了的女孩子们，大家正在相互引见。在别处玩闹的公主也都得到了消息，成群结队往船上来了。一时间船舱热闹起来，相互引见后，船终于开动向着有莲花的地方移动。一时间大家都到甲板上，欣赏起岸边景致。
李承历被三哥、五弟拉着，一时脱不开身，看见程姒跟着佳慧出了舱门，也不好过去打扰便待在船舱与兄弟们喝茶聊天。
船缓缓而行，来到河对岸。一行人上得岸来，早有太监宫女们等候，伺候着大家到“万壑听风”休息。
李承历知道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来到佳慧身边。
“佳慧”
“四哥”众人见四皇子过来，纷纷施礼。
“那个，我找程小姐有几句话说。”
佳慧心中疑惑，看了一眼程㚣又看了看程姒，明白是程姒后，更加疑惑，不知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哦，好。程㚣，我们到那边去吧。”
“好”程㚣也心中疑惑，她与程姒从小一起，并没听说程姒认识什么皇子的。想着是不是今天程姒冲撞了，可是想着她那性子应该不会。看着两人神情似乎是有事，一时不解，一步一回头的放心不下。
“我们到那边说罢”
“嗯，好。”程姒没想到李承历居然过来找自己，心中也疑惑，不知他要说什么，便跟着李承历走到一处隐蔽处。
“我知道，你想问皇后娘娘的事。”
李承历开门见山，程姒倒不知如何应答。“我……”
“她没事，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哦”
“还有就是，我后天就要走了。我寄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信你帮我烧了吧。那个暗器，也许你拿着能防身。你若觉得没用，扔了就成，往地上一摔，不会有危险的。你脖子上的挂坠也送你了，就当酬谢你的。”
“这不成，这不是辰妃娘娘送你的嘛，我不能要。”说着便想着将挂坠取下来。
“没事，当年她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女儿，千挑万选看中了一块玉石。谁知生出来是我，所以没心情想雕刻什么，就这么拿红绳穿了给我带着。我其实并不喜欢，你拿着吧。这本就是送女孩子的东西。”说完，李承历笑了起来。
程姒每次看见李承历笑，都觉得这样美好。好像春风拂面，清明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你，你还是要回杭州吗？辰妃娘娘怎么办呢？”
“宫中没人会为难她的，我走了，她倒安全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呢？”
“我留在京中也无事可做，况且我都自由散漫惯了，宫中的规矩我也已经适应不了了。”
“哦，那，那你保重。”
“你也是。”
程姒平平静静得转身离开。
此时的李承历突然坚持不住，倚靠在柱子上，手使劲按着心脏。他知道最近心情起伏太大，又受了伤还未完全痊愈，尹修早说过不能忧思过甚，不能……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周围都是人，赶紧离开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