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左右护法现身小道中央,脸上神采奕奕,早没了之前京都时候的凄惨狼狈。
寅浪不屑冷哼,又是两条杂鱼吗?那只大王八倒还真能沉得住气。
寅浪微微眯眼,阴郁双眸已是布满杀机。
当日京都只会狼狈逃窜的两只丧家犬,有了靠山尾巴就又翘上天啦?今天他倒要好好教教她们一个道理,想在这江湖上活的久点,光有个能撑得住天的靠山可远远不够。之前在京都侥幸让这两个苗疆蛮子逃了,现在倒来的正好。
他两袖微微鼓荡,分明不见双手如何动作,两柄清亮刀锋却已然划出两道白芒激射而出,呼啸成风,势如破竹。
都说指刀追命最难防!注满杀机的指刀岂不更甚?
退后一步的白伽罗嘴角微翘,她可不是怕了这江湖上凶名昭著的三寸刀锋,只不过那位大人的意思可不是让她来跟疯狗拼命的。
当日在京都,说她轻敌也罢,自毁长城也好,她跟石贞一使尽浑身解数奈何不得魔头却是不掺半分虚假,可怎么说两人的实力也不至于让个圣境寅浪追的像条丧家之犬。
谁让她心血来潮大战之前非要给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下降头,在他肚子里种条小虫子。
苗疆巫蛊之术听着自然骇人,可也没见南蛮外族靠着这左道旁门睥睨天下。
药王谷不肯就范自不必说,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苗疆巫蛊之术原本就是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勾当,中术者,体内大量气息被蛊虫蚕食,痛苦不堪;施术者,同样需要耗费大量气息牵引蛊虫,处境也好过不到哪去。若不是血海深仇,几个肯轻易与人以命换命。
白伽罗倒是个例外,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已。
面对迎面飞来的指刀,石贞一撇嘴冷笑。
只见他骤然拔刀横掠,轻描淡写之间,凛冽刀锋便劈落了两柄蛮横撞来的指刀。
挥出这精妙绝伦的一刀,就连石贞一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他恻恻阴笑,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那位大人果然是震烁古今一神人。只是随便点拨自己几句,挥出的这一刀竟隐约透露出一股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
精于暗杀便代表他石贞一的刀就只能做那藏头露尾的左道旁门?
若不是他太精于行踪鬼魅的暗杀路数,谁敢保这世上不会再多出一柄叱擦江湖的霸道苗疆刀?
天边,滚滚乌云倾轧而来,雪花依稀零落。
竟然下雪了,果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石贞一心里从没如此畅快过。提升武道修为可不仅仅是悬梁刺股的埋头苦练,更讲究机缘。
雪花、小道、骏马、劲敌,混杂着京都的彻骨羞辱竟造就出这一千载难逢的大机缘。靠着那位大人的指点才又勉强破境重新摸到了圣境的门槛,现在自己身上的气基竟隐隐又现破境的趋势。
石贞一体内磅礴气息奔腾如江海,这才第一刀便轻而易举的冲破圣境初段的瓶颈,第二刀、第三刀又当如何?
指刀追命?
且!却不知是谁追谁的命!
白伽罗冷声呵斥,却没能拦住信心已经膨胀到了顶点的六道灵猿。
他要让她知道,他不止只会逃,中她的降头?何尝不是他存了示好白伽罗的另类隐匿心思。
寅浪眉头紧皱,重重呼出一口白雾,吹散面前零落的雪花。
他的确擅长有些投机取巧嫌疑的远战指刀杀人。那又如何,代表他惧怕近战肉搏吗?
笑话,无论对上什么样的强敌,他可从没怂过。不过是划破圣境初段的一刀而已,那就以刀怼刀便是。
恍惚间,寅浪指尖再多两抹刀锋,又是两道厉闪,指刀直直插向来人的双目。
寻常人眼中,这次指刀的气势远没有先前指刀来的惊人,不卷风雷,不惊雨雪。只是快,出奇的快。
石贞一不敢懈怠,手腕搅动苗疆刀,以刀势带动身体,在半空轻盈的打了个旋儿,既保证堪堪躲过指刀,又不影响向前冲势。
看来,这个精于暗杀的刺客是抱定了近身搏杀的心思。
寅浪冷冷一笑,双手食指中指微曲,错过了敌人的两柄指刀便像受了什么力量的牵引,猛然调头,一左一右插向石贞一两肋。还不算完先前被一刀劈落斜插入地面的两柄指刀同样受到牵引,震颤着破土而出,齐齐激射向石贞一的后心,四柄指刀,疾如闪电、遥相呼应,死死封住了石贞一的躲闪角度。
石贞一大吃一惊,此时,他才看清楚萦绕寅浪双手指端的隐隐青芒,是气息凝结的青芒。
他竟能以气驭刀!
如此说来方才被自己劈落的两柄指刀,何尝不是那个阴毒的家伙为了诱使自己落入他出其不意的陷阱所做的精心铺垫。
要知道飞刀是死的,驭刀可是活的,虽然都是出手身外杀人,且只差一字而已,可其中相差的灵性境界却有着天壤之别。
石贞一心中懊悔自己没能早点察觉,操之过急,太想趁着当下的绝好机缘,一刀斩尽心头多年积怨,劈出个超凡化境。
结果…
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
就算性命无忧,才一刀破境,又不知要跌破多少靠无数汗水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功力。
寅浪不去理会黔驴技穷的药王谷左护法,阴戾目光死死盯着路旁一颗光秃秃的老槐,若不是忌惮树后那股似有还无的杀机,他也不必画蛇添足的抖搂这驭刀陷阱。
他性子阴沉多疑不假,可杀人的手段却是简单粗暴。
杀人便杀人,他更痴迷出手一击致命后给他带来的莫大快感。
同样用刀且嗜刀如命的白衣刀客林崇业一直隐忍不发,何尝不也是为了提防树后那股隐匿气息。
南疆苗疆刀虽然算不得什么称雄江湖的雄霸刀术,他可没少听内廷监前辈提起曾经药王谷那场内廷监惨事。那时他就在心里叫着劲儿,倒要看看
这以隔档掠挂见长的苗疆刀术究竟有多贼。
方才亲眼见识了石贞一气势不弱的一刀,嗜战之心就已经蠢蠢欲动。又亲眼见了寅浪的以气驭刀,若不是碍于自己的那个冷酷师兄,说不定此
时的战场就要上演一出窝里争斗的好戏了。
林崇业透过低低的帽檐,瞥了眼车顶寅浪。强压心中冲动,转眼望向光秃秃的老槐树。
他握紧刀柄,帽檐遮住了整张脸看不出表情。
他缓缓拔出刀,单手举过头顶,由上劈下,并无纷繁绝妙的刀招,普通至极。
可令人惊诧的是,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刀下劈,却劈出了惊天气势。
一道肉眼可见的苍蓝刀罡疾掠而去,直直轰向路旁的那颗老槐树,将老槐树三人合力才能堪堪抱住的粗壮树干当中劈做两半。
刀罡劈碎了树干似乎根本没有减弱的趋势,夹杂着木屑尘土继续前冲了数十丈,生生将大地割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沟槽,扬起无数尘嚣。
白伽罗愕然转头,原来返璞归真当真不是武道前辈口中矫揉造作的言语。
这一刀之威,几人能轻易躲过!
不等她多想,一条人影从喧嚣尘土中窜出,鬼魅的躲过了那道苍蓝刀罡,脚尖一起一落,身影已站在了半截断裂的树干上。
乾泽不屑冷笑,“终于来了!”
我猛然联想起今早,廊道中,随耳听来的他跟寅浪对话的只言片语,惊叫一声急问道:“暗鸦的头目?”
魔头置若罔闻,只冷冷说了句,“都待着别动!”转身撩开车帘走下车。
我透过车帘缝隙向外望去,不由心头一颤。
来人一身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除了显得身形格外修长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
让我心头一颤的是他脸上的那张呲着獠牙的诡异面具,白天见了尤让人胆战心惊,晚上还不得吓破人胆。
乾泽走下马车负手站定在车前,寅浪依旧立于车顶,手上不离两柄指刀。
挥出霸道绝伦一刀的林崇业,此时似乎兴致正浓,提马来到魔头身侧,只等魔头一声令下,便纵情厮杀。
药王谷左右护法各自抽身站在来人左右。
鬼面人瞥了眼左肋染血的石贞一,冷哼一声,左手轻轻一挥,石贞一便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另外一半树干上。
一口血喷洒了一地,他却不敢吭声,甚至不敢在地上多躺一会儿,捂着胸口跃回鬼面人身旁,死死埋着头,静若寒蝉。
白伽罗于心不忍,难免兔死狐悲。
自己虽然也是个性情凉薄的魔头,甚至没事还喜欢在自己同伴的肚子里放几条小虫子拿他开心,可与眼前这位铁石心肠的谷主红人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当日十余人一同离开药王谷入京刺杀乾泽。到了京都竟只剩下他们三个。
那些死去的同伴可没一个是死在敌人的刀下,都是因为诸如客栈安排的不够排场;酒食安排的不对胃口这些个鸡毛蒜皮的由头触犯了鬼面人的忌讳而死在了这个自己人的手中。
更有甚者,跟随鬼面人多年的一个心腹,平时早摸透了鬼面人的心性,在药王谷仰仗着身后这颗大树耀武扬威。
战战兢兢的活着跟他们一同到了京都。兴许是久居蛮疆深山的缘故,冷不丁见识了京都的喧闹繁华,只随口叹了一句,“乾傲这昏君倒有些能耐”。
下一秒他的脑袋便飞出了老远,圆瞪着一双死鱼眼,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震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