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小便同我说，这府里聪明的不少，但您赵姨娘绝对不比母亲差。可是晁筇却是不明白，为什么姨娘也要犯糊涂。”

“人人都说，她宫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终是女儿被人给养歪了。真正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可我如今瞧着，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赵老夫人谋算一生却被你这个小丫头给反骗了。

不对，你不是小丫头，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哼”赵姨娘一笑，“却最终还是你们赢了。”

“姨娘心中有怨？”

“你母亲是嫡女，我也是嫡女。菁菁姑母是庶女尚能是公府正室，如何我一个良妾身份还是长公主的恩典？”

这是要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云起长公主逼的，她的反抗，是事有不平的怨怼。

“赵家的规矩，又与旁家不同，倒是比起庶出，元配嫡出才是最尬尴的。原本以姨娘的身边，如今的晁二夫人才该是您赵悦儿的。”

“哼，晁二夫人的位子有多尊贵吗？无论能不能生出孩子，赵家的晁二夫人都是受罪的日子。

赵家自以为他们的女儿生了晁家的儿子，二房便是赵家人的天下了。可他们忘了，晁衍姓晁。

虽说毕竟是不同的娘生的，晁衍心里并不亲晁衡，对你们也一向冷漠，他也是个有上心的，可不代表他看得上赵家的那副作派。

晁衍可能会追名逐利，可能会新欢旧爱，左右逢源，甚至会在大房落难时候冷眼旁观，但不会主动害大房，更不会任由他房里的人胡作非为。”

赵姨娘这话却是也不假。晁筇还记得纵然是在上一世，晁衍也没有主动对大房做过什么。

上一世丁柔晴也被抬了平妻，但比这一世晚了几个月，是因为赵欣儿的手太长伸去了大房，晁衍才去了她的权。

他同晁衡的兄弟之情确实淡薄，上一世无论是母亲中毒，大哥去世，还是大房削爵，父亲革职，父亲流放，二叔都没有帮过他们一点。

哪怕是象征性地嘘寒问暖，意思意思地递个折子上去求求情，都不曾有过。确实也是一个非常不认亲的自私人。

晁衍也确实是一个负心汉，先娶了自己表妹作正妻，又纳了上司庶女为贵妾，后又抬为平妻。

在外面带进来一个唱戏的做通房，又抬成了贱妾，这已经是三妻四妾了。可是跟据上一世，晁筇知道，他还有个外室。

那外室叫什么她不知道，是什么身世上一世到她死整个天下列国都没有人能说清，倒不知她自己能不能说清。

她还有一个女儿，比晁筝小些，但和晁竽，晁筝两个都是同岁。如今她十三，这三个也都是年方十岁。

那姑娘名唤晁茹茹，在上一世可是她们这一辈里最后出场，笑到最后的唯一一个女孩儿。

什么三妻四妾，齐人之美，你端看皇后姨母后宫之主的风光，孰不知若是可以选，姨母想要的是没有后宫。

爹爹娶了娘亲，后又纳了赵姨娘有了晁竽，都不能说不是对娘亲，赵姨娘的辜负，二叔委实不是一个可托付终身好男人。

他不害晁家大房，却也不把大房当家人，却一口一个“姑母，大哥，大嫂”的理直气壮地受着晁灏及大房的好处。

他挑赵欣儿不好也罢，希望丁柔晴懂事也罢，认为花姨娘的出身让她为难了也罢，包括他那外室。

总归这场左右为难，受益的都是他，而被为难的全是女人。他疼晁笠与晁筝不过是他们对他有益，他说到底只爱他自己。

“那人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却真心是对姨娘您的。姨娘能撇开长辈们的压力，不被赵家最尊重女儿的身份所累，择得良人。

更可贵的是，姨娘能说服家中长辈，同意与那人下聘。在以利益为重的大家里，自己的一心人可以得到长辈的祝福。

足可见姨娘择人的智慧，处事的睿智。可是姨娘这么清明爽直的人，怎么就在这样的当口犯糊涂呢？”

“这样的当口？”赵姨娘的话头里带着疑问，却不等晁筇回声，自己想了想，就又笑了。

“是呀，眼见二房抬了平妻，你们晁家的姑祖奶奶回了晁府，等你月后回了家，你母亲一醒，便是你昀君大公主与你大哥的大喜之日了。

待你大嫂立了，你们几个丫头学好了规矩，若是你争气些。册郡主的大礼倒正好可以和晨曦公主的及笄一起，也壮观。

之后你做了大嫂，正好操办一二你晨曦公主同宫笃的事孕，倒真的是你们的好日子啊。”

“不止呢，忠郡王的案子尚未了解，等我回来了，单这一件事，就有的闹了。”

“你不必敲打我，我怎么也要为自己女儿打算。”

“为二妹妹打算？姨娘确信这般才是为二妹妹打算？爹爹与二妹妹的关系本不是自来就生疏的，姨娘可还记得那个六公主周彩云。

说起来天下二氏四家，宫，晁，赵，李，钱氏又算什么？昔日的赵妃之下本该是李妃，可却是李嫔。

就像姨娘是赵家上一辈里最尊贵的女孩子，又是太后圣旨赐婚，身份可见一般，却最终二妹妹至今也没能入族谱。

周彩云不得宠，多是李嫔太过向看娘家。用皇帝舅舅的话说，这些也没什么，但是皇后姨母的话更是在理。

大人归大人，孩子归孩子。皇帝舅舅对李嫔也谈不上什么情谊，李嫔心里不系着皇帝舅舅也没有什么的。

可是六公主不同，李嫔不该把六公主教得觉得几个皇姐皇兄与她是不同的两方人，试想若李嫔是皇帝舅舅，见自己的女儿那般会是什么心情？”

“我的好公主，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您也该放下了。如此日日心情寡欢，对身体也不好啊。”

“身体？父皇可有在意过我这个女儿的身体？”你又何曾真正关心过你的“父皇”？

“公主慎言！只有嫡出的公主，太子，亲王才能称陛下为父皇，公主是该称陛下。若是被人听了，怕是公主又要走一次慎刑司了。”

“哼，慎刑司，我不是已经走过一次了？”

“本公主知道路，你们别架着本公主！”周彩云七岁那年皇城里的雪下得格外的大。

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能有多大的底气，自己的生母又已经被禁了足不得跟来。押着她的都是自己父皇的亲信。

凭他韩宫令是什么样的人物，哪里会被一个孩子吓到，他手下的人自然是“稳稳地”陪着六公主来到了慎刑司。

“臣余铁心拜在六公主殿下。”慎刑司司正，姓余名铁心。人如其名，是个只认规矩的。

“不知六公主来此是？”见周彩云既不回礼，也不说话，只是一脸傲慢的看着她，余铁心也只好发问。

一边实在佩服李嫔是怎么把女儿教得一点宫规都不懂的，一边韩宫令也只好问话:

“回余大人，六公主在除夕家宴迟来于先，不肯与嫡母长兄长姐见礼于后，又顶撞陛下与皇后娘娘教诲。

本应重惩，承太后娘娘慈训，从轻处置，只罚四十个板子。陛下有旨，除夕宴事关国体，令六宫观刑。”

“臣遵旨”余铁心恭敬地拜过韩宫令传过的口谕，又看了眼六公主周彩云，心中也有暗奇。

她这慎刑司这么多年，哪怕是之前太子与两位嫡公主来这里抄书也是客客气气地，都要挨板子了这位六公主倒是硬气的很。

“来人，传刑凳，刑杖，请六公主更衣。”这边余铁心的话音刚落，刑凳便在院子中间摆好了。

下间铺的是三个蒲团，是给五公主，四皇女，以及亭亲王跪的。在慎刑司偏殿，一齐被请过来喝茶的还有赵妃等人。

桓王府的宗亲们自然是不能惊动的，年下事忙，被打的又是公主，自然宫婢女官们也不用来。

除夕宴不能因为一个庶公主而中止，故而皇后娘娘，同太子，两位嫡公主自然也不必来。

故而示以六宫，也不过几个妃嫔皇子皇女，随后上来的是板子。本来周彩云年岁尚小，又是公主，如果有得选择，是该用小板子的。

可是宫里从来都只有一块板子。那板子足比当时的周彩云要高上两头，四指宽，两寸厚。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要打死我不成？你们敢？”板子出来了，周彩云才大梦初醒，拼命的挣扎，却还快被请了下去。

等周彩云去了发钗，一身素衣回来。底下几人已经跪好准备观刑了，却是心里都恨死了周彩云的。

原本他们一行兄姐妹弟七个，就是周启元三哥妹居长。就是周启慧，周启韵也是拜了周启元的。

原本就是长幼有序，大过年的，何必扫了众人的颜面，让陛下面子上难看，还害他们也要跟着受罪观刑。

周彩云还未及说什么，就被压在了刑凳上动弹不得。这时候，两个执刑的人一人一个刑板立在她的两侧。

却是孔嬷嬷站到了韩宫令责任报数的太监旁边，给主子们及韩宫令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让老奴带话给六公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