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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一网打尽
作者:井底之冰本章字数:5367更新时间:2019-06-27 19:42:43

第九十八章

固原镇,三边总督府,庆功酒宴。

孙承宗迟迟没有到来,直到李如柏去请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帝师兼阁老兼新军督师的当朝重臣,正在屋内同朱由检下棋。朱由检年纪轻轻,压根不懂的棋艺,好在孙承宗有耐心,手把手地教他。朱由检说道:“棋艺虽好,却也是末流学问。当真朝纲不振,生民困顿,由检觉得自己应该学习的是如何处理政务,如何领兵打仗的大学问,而不应该将光阴虚耗在这小小的棋盘之上。”朱由检似乎对下围棋没什么兴趣,刚学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开口埋怨道。

孙承宗知道朱由检素有大志,所以也没有怪他口气大,而是笑盈盈的说道:“围棋乃君子之艺,上可感悟天道轮回,中可体悟谋略智慧,下可陶冶情操,作用不小嘞。”

朱由检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他嚷道:“学生并没有瞧出这黑白棋有如此的玄妙。”

见朱由检固执己见,孙承宗笑了笑,循循善诱道:“也许连殿下也不知道吧,皇上就非常擅于下棋。”

朱由检眼前一亮,对于自己的兄长,朱由检是敬佩有加,见孙承宗谈及自己的皇兄来,他顿时来了兴趣。可是他不解的说道:“学生常常陪伴在皇兄左右,并不曾见到皇兄与人对弈。”

孙承宗哈哈笑道:“是啊是啊,试问天下能与皇上对弈一局的人又有几个?能有几个?”话音落下,孙承宗从袖口内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给朱由检。朱由检面有异色,连忙接过来,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不禁变了颜色。

“没想到这些天朝廷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朱由检面色微白,这封信是叶向高写给孙承宗的,讲的就是福王办理袁应泰案以及顾秉谦背叛东林党,反戈一击的事情。

孙承宗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朝局如水,总要流动,否则就是一潭死水。自古以来,庙堂之上的秉政者,都是城头变化大王旗,一茬接一茬的换,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一次有些遗憾,因为遭到迫害与不公对待的乃是一帮直臣,君子。”

朱由检对东林党是很有好感的,他忙道:“老师放心,班师回朝后,我定向皇兄竭力劝说,此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孙承宗摇了摇头道:“臣向殿下倾诉此事,一不是发牢骚,二不是寄希望于殿下能够出面,拯救东林君子。而是想用这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殿下一个道理。”

朱由检蹙眉,紧紧的盯着孙承宗。

孙承宗说道:“这朝局就像这围棋一样,有黑子,有白子。身为臣子,自然越清白越好。可在帝王眼中,并非如此。无论执黑还是执白,英明的帝王总能因势利导,下得一手妙棋。”

朱由检沉思半晌后,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不明白,治国之道,不应该是亲贤臣,远小人吗?”

孙承宗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何为贤臣?又何为小人?这些自古就没有公论。罢了罢了,殿下还小,这些东西一时看不透也不能强求,日子长了,慢慢也就融会贯通了。”

偏过头,孙承宗朝一旁侍奉多时的李如柏问道:“大将军何事?”

李如柏忙道:“禀督师大人,诸将都已经落座,只待大人赶去,便可开宴吃酒了。”

孙承宗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出房门,唤来一个亲丁问道:“张世泽跟巴图那便的刀斧手准备的如何了?”

亲丁忙道:“刚刚大人正与殿下下棋,卑职便没有打扰。张将军跟巴图将军已经传话过来,他们已经率军将酒宴现场团团围住,只待大人摔杯为号,就蜂拥而出,将酒宴上的边将们一并擒获。”

孙承宗笑道:“但愿这些准备都是老夫多此一举吧,希望他们都能识时务吧。”话音落下,孙承宗邀请朱由检一并前去,他虽然是督师,三边现如今的最高实权人物,可是从身份地位上来讲,他孙承宗还是不及朱由检尊贵。

朱由检当仁不让,走到了孙承宗的前头,大步流星地朝酒宴会场赶去。

……

待朱由检来到宴会高台之上,随着王承恩一声唱喝“殿下到”,台下的数百名边军将校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朱由检盯着台下身披甲胄的武夫们,瞧着他们一个个都对自己俯首帖耳,山呼千岁,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他竭力克制住这种冲动,令王承恩再次唱喝。王承恩唱道:“殿下恩典,平身开席。”

边军将校们这才起身,恢复了嬉笑打闹,在酒桌上三五成群的喝酒划拳,不亦乐乎。高台之上,也有一桌酒席,酒桌之上已经有几人入席,他们分别是贺人龙、胡凡、邓璋及其余诸边的总兵官、副将之类的高级将领。

在王承恩的陪伴下,朱由检坐在了这桌酒宴的首席,而孙承宗自然而然地做到了他的左手边。诸将见礼过后,孙承宗开口道:“此间事了,本督师不日班师回朝,临行之际,聊备薄酒,款待诸将,来,满饮此杯。”

孙承宗贵为帝师又是当朝阁老,同时还兼领着新军督师的实权,又新胜一场,可谓声望正隆,他老人家敬酒,在座的谁敢不吃?

酒过三巡之后,孙承宗忽然一改之前的欢乐,反而忧心忡忡的唉声叹气起来。见状,贺人龙忙开口问道:“大人有何烦忧不妨说出来,大家伙若能帮衬的上,绝不含糊。”

孙承宗可是大人物,若是能榜上孙承宗的大腿,在座的各位自然不愁没有荣华富贵。听贺人龙这么一攀交情,在座的将校们都纷纷符合起来,一个个拍着胸脯,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

孙承宗说道:“本督师的忧愁何在还不够明显吗?边将贪腐成性,欺压士卒,充作奴仆,侵吞军田民田以作私产,至于吃空饷,侵吞钱粮军械更是比比皆是。本督师在固原镇时,这种恶风恶俗尚可牵制一二,可眼瞅着本督师不日班师回朝,这三边之地就再无能够震慑宵小的人了,想来边将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贪腐横行吧?”

孙承宗讲话很慢,也很有条理,但在座的诸位却是越听脸色越难堪。只有贺人龙面不改色,他甚至颇为愤慨的插嘴道:“大人说得是,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遇上贪腐的将领,一将贪腐,则全军士气皆无!不过大人也不必过于揪心,许多贪腐的将领之前都被杨鹤总督给查办了,现在三边的将校们都是一顶一的清廉将领,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这个要命的时候,谁还敢说个不字?于是乎,在座的诸将纷纷开口诉苦,有些不要脸的,竟是开口扯谎说自己已经三个月不知肉味了,家里都没钱卖布做衣服了,为此,就连自己老婆都只能穿开裆裤下地劳作。

孙承宗都听傻了,乖乖,还有这么香艳的事情?

孙承宗是文官,平日里也跟不少无耻之尤的文官打过交道,只是他今日才知道武将们耍起嘴皮子来也是一顶一的滑稽可笑。

孙承宗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各边的高级将领,你们的忠心与清廉,朝廷上下还是信得过的,可是难保你们的部将里没有贪污腐败的大老虎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孙承宗是明显信不过诸将,贺人龙等人面面相觑,深知今天可能无法善了,便离开酒席,纷纷跪倒在孙承宗身边,这些高级将领们扯着嗓子哭泣道:“孙督师,俺们真的是清白的啊,假如您还是不相信,就请孙督师给指出一条明路吧。”

高台之上的变故,令台下的数百边将都变了颜色,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打探着高台之上的情形。

孙承宗生恐有变,极忙给了身边亲丁一个眼色,那个亲丁连忙跳出来,跑到高台上的大鼓边上,奋力擂动大鼓,听到滚滚鼓声,早已经埋伏在四周的刀斧手们便一窝蜂的冲出来,将整个酒宴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边将们是来吃酒的,他们的武器兵刃早被总督府的下人们给留在了府外,又那里是这帮凶神恶煞的刀斧手的对手?不过好在刀斧手们没有接到格杀勿论的命令,只是将数百边将团团围住,否则,顷刻之间,这数百边将就要被剁成肉泥了。

高台之上的贺人龙、胡凡、邓璋等人见状,无不骇然变色,他们一个个磕头如捣蒜,祈求孙承宗饶他们一命。孙承宗叹了口气道:“奉天子密诏,将尔等贪将捉拿归京。”

贺人龙大叫道:“不!我们没有罪,大人,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抓人?”随着贺人龙的一声怒吼,台下的数百边军将领亦是愤怒的喝骂起来,一时间群情激愤,跟包围他们的刀斧手产生了推搡摩擦。

孙承宗盯着贺人龙笑道:“诸将之中,你是最可惜的。”顿了顿,孙承宗又道:“先抓了你们,本督师自会调查搜集你们的罪证,假如你们当真底子是清白的,本督师非但将你们立即释放,还会赔礼道歉。但是本督师料想,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边将贪腐成风的大背景下,本督师还当真不相信会有两袖清风的将领。”

“凭什么?”

贺人龙愤怒的站起身来,还想要争辩,却被孙承宗的亲丁迅速控制住,贺人龙挣扎着叫嚷道:“本将在平叛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督师大人不思封赏也就罢了,还要鸟尽弓藏不成?此事一旦传出去,非但督师大人的官声一朝扫地,就是朝廷的威信也被督师大人丧失殆尽了吧?日后,还有谁敢替朝廷卖命?”

孙承宗淡淡的说道:“你却有功劳,但罪过也不小嘞。虽然本督师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本督师坚信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话音落下,他指了指一旁的胡凡跟邓璋,说了一番令贺人龙面无血色的话来,“种种迹象表明,你们跟张飞豹私底下有勾结,仅此一条,本督师就足以将尔等就地格杀!”

闻言,贺人龙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瘫软在孙承宗的亲丁怀里,双眼空洞,嘴里还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没想到我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随着贺人龙、胡凡、邓璋等高级将领伏法,高台下的数百边将也都成了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他们甚至都没有反抗,便被刀斧手们制伏,一个个被戴上手铐脚镣,押了下去。直到这时,被孙承宗扬言已经罢官下狱的杨鹤又走了上来,他小跑着来到孙承宗身后,顾虑重重的说道:“阁老,将这帮人都给处置了,边军没了大将,自然再无哗变之虞,可是没了将领的边军也就没了战斗力,若是今年北虏寇边,可如何抵御啊?”

这个也正是一旁的朱由检大惑不解的地方,在他眼中,孙承宗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从来不愿意犯险,怎么今天竟如此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大批边将。

孙承宗笑道:“你们以为本督师刚刚那句奉天子密诏是吓唬他们的?”

杨鹤跟朱由检面色一变,“如此说来,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杨鹤惊叫道。

朱由检说道:“皇兄久在深宫,不了解边关的具体情况,所以才会这么下令吧?老师为何不劝阻皇兄呢?抓了这么多人,三边诸镇派谁镇守呢?”

孙承宗朝朱由检笑道:“殿下忘了之前臣说过的话了吗?皇上是个精明的棋手啊。”顿了顿,孙承宗说道:“假如北虏不会寇边,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人来戍边了。”

“虏情难测,谁能料到今年他们不会南下?”

杨鹤不以为意的嚷道。

孙承宗瞥了杨鹤一眼,说道:“听口气,杨大人是在怪罪皇上的旨意?”

杨鹤忙道:“下臣不敢。”话虽如此,可他的语气神态,分明是在说,皇上不熟悉边事,乱弹琴,终会误国误民。

孙承宗大笑道:“你啊你,又何止是你?京城里的那些谦谦君子们也是一样,总也因皇上年轻,就小觑皇上的聪明才智。”顿了顿,孙承宗说道:“难道杨大人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在什么衙门任职吗?”

儿子?

杨鹤的儿子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嗣昌嘛。

杨鹤支支吾吾半天后,才答道:“文弱(杨嗣昌的字)他似乎在太仆寺任职”

“是啊,太仆寺,好地方啊。掌管朝廷马政。皇上即位以来,对诸边军务尤为看重,你也亲眼目睹了本督师下辖的这支新军的战斗力,可以说,这支新军全要仰仗皇上一手建立。自古以来,想要强军,就先要养马。所以皇上早在年前就开始着手对太仆寺进行改革,不但强化了太仆寺的指掌马政的权力,还将边关马市的权力,打击马贩子,打击边关走私贸易的权力都赋予了太仆寺。朝廷那便已经敲定,要将开市的权力由边关收归中央,统归太仆寺管理。而今年太仆寺丞袁可立与太仆寺少卿杨嗣昌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宣大、宁夏、甘肃、延绥诸边广开马市,对于北虏南下贩卖的马匹,多多益善,精益求精,用以充实军队,充实草料场,养马场。为此,朝廷不惜拨款一百五十万两,专门负责西北诸边的马市采购事宜。”

“你说,有了马市这个大肥肉叼着,北虏还愿意打仗吗?”孙承宗笑盈盈的说道。

杨鹤点了点头,自古以来,贸易兴,则战争止;贸易熄,则战事起。北虏不事生产劳作,一切生活用度,都需要大明朝来供应,假如大明朝跟他们断绝了贸易,为了生存,北方的游牧民族只能南下“打草谷”。虽然游牧民族十分凶悍,擅长征战,可是明帝国的长城防线每年耗费巨资,也并非吃干饭的,那场战争双方不是互有损伤?所以说,假如能够通过贸易的方式获得明朝的粮铁、药材、茶叶、丝绸瓷器、胭脂水粉的话,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不愿轻动刀兵。

孙承宗安抚了杨鹤之后,又对朱由检说道:“整顿九边,编练新军,改革太仆寺。这三招棋,一环紧扣一环,可谓是无懈可击。假使其中任何一环出了纰漏,那么面临的可就是满盘皆属的棋局。索性,皇上赢了。”

盯着若有所思的朱由检,孙承宗仰面长叹,松了口气,道:“如此,西北诸边的风气为之一新,朝廷自当选立能将,儒将,把诸边的军务重新抓起来!只是不知道朝廷要派谁来收拾这个残局嘞。”

说这话时,孙承宗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向杨鹤,杨鹤眉头一挑,自然瞧出了孙承宗的心思,在这一瞬间,杨鹤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将这些贪将们一网打尽!一网打尽,打的好,打的妙!

杨鹤激动的浑身颤抖,假如不将这些将领们一扫而尽,孙承宗又怎么好在皇帝面前保举自己呢?杨鹤甚至都能猜到孙承宗向皇帝保举自己的话来:“西北诸边,将校空虚,举朝上下,唯有三边总督杨鹤对诸边事务了若指掌,还望皇上着令其戴罪立功,继续留任西北,待他日诸边边备日固,再招致京师,是赏是罚,当有公论。”

至于孙承宗为什么要保杨鹤?这还用问吗?

因为大家都是东林党啊。

杨鹤朝孙承宗感激的点了点头,若非慑于朱由检在侧,恐怕这会儿杨鹤都要鞠躬作揖了。见杨鹤如此,孙承宗欣慰的笑了笑,能领会到这一层,就说明杨鹤绝非是个花花架子。他可能的确没有军事才能,但是数年来镇守三边,处理民政事务,还是紧紧有条,没有出过纰漏的。

一旁的朱由检到底还是过于稚嫩,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小动作,他现在,还在思考着围棋的道理,对弈的奥妙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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