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节目结束穿着黄色纱裙的舞蹈演员们簇拥着最后一位歌唱者，是个老师，送上最后的祝福。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踩着歌声上台，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千篇一律的结束语，最后的最后是所有的演员上台留念。

“走吧。”司澄笑着牵起时月的手，两身复古的红衣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仿佛是约定好了似的两个人所经过的地方都会有人来让出位置，最佳的第二排，跪蹲着的舞蹈演员后面。

人群之中，人挨着人，都想要在最后的镜头里留下自己的样子，一个挨着一个往中间挤，直挤的两个红衣的人紧紧贴在一起。司澄伸出手从身后揽住时月的腰，时月想躲却又无处可躲，只当是走一个过场罢了，累了，特别累，只想快快结束然后回宿舍休息。

时月逆着灯光看着台下，恍惚间如大梦一场，没有那个站在台下画画的人也没有那个站在化妆间给她补妆的人——

时月不知萧晓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红色的衣服甩在他们两人身上，咬着牙说一句祝福，怎么了，是因为这场表演没给她说吗？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司澄会上台，她甚至都不知道司澄什么时候上的舞台。

找不到原由的一双眼睛略过观众席中间的一排椅子，本应该坐在边上的一位老师缺了席——那个中医老师……

一瞬间，时月仿佛找到了原因，那个老师不辞而别了。

“在想什么？”

表演终于落幕，时月看着纷纷下台的演员，被人群簇拥着往前，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想什么？不知道。累，特别累。

司澄见时月不说话低着头的样子像极了害羞不语的小姑娘，顿时司澄笑了，是啊，被人突然当着那么多师生的面表白或许回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条新闻吧。害羞，难免的。

时月没有答应司澄，最后的一句表白没有点头说是却也没有摇头说不是，点头或者摇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对于司澄而言他要的是时月这个人而不是她的一句话。就算是不同意也会坚持追到底，更何况刚才他抱她她没有拒绝，默许吧，对的，姑娘总是这样矜持的。

“我送你回去？”

“我跟……”抬头，却没有萧晓的影子，刹那间，黑夜更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时月不明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参加这个晚会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我想……”

“想什么？”时月的声音很轻，像是夜里的一阵风悄悄的在所有人睡着的时候吹过，没有人察觉，可是风总归是有痕迹的，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失眠或者熬夜在夜里等着风听着风的声音。

司澄俯下身，肩上背着阿飞的空吉他包，想脱了两件红衣扔进去，却发现时月没有要换衣服的想法，罢罢罢，如此也好，正好一对情侣装。双手绕在时月身后帮她披上黑色的披风斗篷，夜深了也凉了，“先把衣服穿上。”

时月不言语，就像一个精致的芭比娃娃任人摆布，等到司澄面对着她帮她系上丝带再戴上厚重的帽子，腰一弯牵起她藏在斗篷下的手。下意识的去挣脱，却只是眼神的警惕，时月盯着司澄，盯着他的眼睛，眼前场景快速流转，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往回走，越走越远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中披着黑色斗篷的她。

“为什么？”

“嗯？”时月蹲下厚重的斗篷下，隔住了寒冷也隔住了自己的声音，司澄再靠近时月一点，一脸的宠溺，这样也好，有理由可以靠得再近一些了。

“为什么你不走？”

时月一本正经满心忐忑不安，司澄却听得有些想笑，真想伸出手去揉一把时月那个奇奇怪怪的小脑袋，“我走去哪儿啊？”

“谁知道你要走去哪？”时月低下头不去看司澄，满心的委屈，闭上眼睛就是顾亦安的样子，从空无到清楚再从清楚到模糊，“都是莫名其妙的来再莫名其妙的走……”

司澄想起了萧晓，想起今天最后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生气，两身衣服甩在他们俩身上，说着莫名其妙的祝福，或许，女生之间的小矛盾，或许，是怪他抢了她的好朋友吧。不是有什么“舍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么，或许，就是这样的微妙的小感情吧。

思前想后自以为是地找到了原因，笑一笑，捧起时月的脸，满是真情，“我要走到你心里。”

“唔？”时月似乎是没有听清，有些惊讶他的话，走到……她的心里么？这算是……表白么？她她她她这是被表白了？为什么呢？司澄喜欢她吗？什么时候的事呢？

司澄看着时月的惊讶，只当是女儿家的矜持，不给她拒绝和退缩的机会，说好了今天表白就要今天表白，一次没有结果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时月这个迷糊姑娘听清了为止，直到时月这个小姑娘答应为止，“我喜欢你，时月，做我女朋友，往后我陪着你。”

“我……”

时月再犹豫，一颗心还在问自己司澄为什么喜欢自己，问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

两个人专注着对方，眼里只有对方的模样落在一个又一个的外人眼里，或许说算不上是外人。

顾亦安不远不近地站在另一个路灯之下，一旁就是吴见微，一前一后两个路灯，两个路灯之下各站着两个人，看似一对又一对地羡煞旁人实却一对又一对的没有什么感情。

吴见微看着，越看越是气不过，头早已经气到不疼了，或者说是忘记了头疼，只觉得头上满满全是绿草比顾亦安还要酸，似乎喜欢时月的要带时月远走高飞的不是顾亦安而是她一样。

“喂，你就这样看着时月跟别人在一起？”吴见微狠狠踹一脚顾亦安，只想一脚把他踹到前面去，“蹲在这看有什么劲，那是你的人，你丫的怎么这么怂？”

“谁说那是我的人？”顾亦安终于移开目光，没有什么温度地回复一句，不知何时他竟好似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安歌离开时的那个他，又从安然回到了顾亦安。

对，他是顾亦安，是只喜欢短头发丫头女朋友千千万万，又抽烟又喝酒脾气还暴躁的顾家少爷顾亦安。不是那个会画画会养猫，脾气好到任人欺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暖男安然，不是那个一直一直躺在沙发上装受伤的病秧子，更不是那个喜欢长头发的……

不喜欢长头发的，头发太长，太长……

顾亦安别过头不去看时月，眼睛不眨地盯着地面看，怀里翻出烟故意似的就是要在这个时刻点上一根烟来庆祝，然而翻出来烟盒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盯着烟盒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还是时月送他那一盒，那个傻姑娘把他当成许世安送他的烟。

“呵。”顾亦安冷呵一声，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小叔夫，小叔夫，姑娘误会了他们就将错就错给他一个小叔夫的名分是么，还真是“大方”啊。

“喂，你，你怎么了？”吴见微见顾亦安笑的诡异有些不敢触碰，小心翼翼地戳他一下生怕按到什么不该按的开关似的战战兢兢，“我，我不说你了还不行么，要不，要不我帮你去……”

“闭嘴！”顾亦安一把按在路灯灯柱上，手撞上冰冷的柱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好在一群路人早已经在散场后各自回了宿舍，没有人在夜里停留，当然，除了不远处的一对“情侣”。

“我说了不许再提她。”眼睛盯着吴见微，一点点拉进两个人的距离，短头发的，呵，小丫头，一个个为了他剪了短发的小丫头，可是他又有什么好的呢，不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去表白的怂包而已。

“你不是想出国吗？我带你走！”说罢，拉起吴见微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不用看，不敢看，余光已经扫过，余光已经看到，隐约的两个影子，重叠在路灯之下，是拥抱还是拥吻呢？

没关系了，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林衍挑的人定不会错，他自己挑选的侄女婿会差到哪去呢？

阿飞牵的红线定不会差，阿飞都衷心祝福的感情又怎么会不和呢？

亲人的祝福朋友的祝福，更何况那个姑娘已经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答应了……

时月，祝你幸福。

我走了……

你会，想起我吗？

会怎么回忆我呢？小叔夫吗……

还是别想了吧，忘了我，忘了那一段回忆吧，就当是个梦，梦醒了，就开始新的生活吧。

“顾亦安，你……唔……”

吴见微最后的挣扎被一只手捂住，她的力气大，却终究是个女孩子，从前他打不过她也不过只是让着她罢了，好汉不跟女斗，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一个有病在身的妹妹。

“给我定两张伦敦的机票，越快越好。”一个命令下达，没一会就收到了想要的结果，听着对面的回答，顾亦安再一次勾起嘴角笑了，是该说这群人办事效率快呢，还是该说这群人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今晚会离开呢？

林衍，许世安，你们还真是会算计啊。终究姜还是老的辣，年龄上的差距摆在这，双拳难敌四手。终究，顾家的人没有一点儿自由。

安歌，你到底是有多厌恶我才把我送到这样的家庭，难道你早就算好了我会遇见时月那个小姑娘吗？会爱上你的小姑娘吗？你不能跟我在一起，连你的姑娘也不能留给我是吗？

只是顾亦安不知道，身后的时月还是摇摇头，夜风知道时月摇头没有说话，一对“情侣”只是静静地走，男的在说女的在听，司澄没有再表白，那句话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点头与否时月都会是他的女朋友。

时月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学校新的八卦已经传出来，萧晓看着沉默时月一拉床帘装着沉默，等着时月来解释，来告诉她她并不知道司澄就是背着吉他的那个少年。

等了又等直到时月关了灯上床休息也没有等到，萧晓一把拉开床帘有些气不过，黑暗中看着时月的床铺再一次摔上帘子，有些心痛，隐约中有些明白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年会一去不复返，因为那个少年成了好朋友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