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分寂静,依稀,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将军府外两盏黄色灯笼,几只飞蛾伴着灯笼摇摇晃晃,格外单调。
“将军!”门口守卫行礼。
在外浪荡许久,厅内灯光依旧,只见音娘徐徐走来。“将军你可算回来了,老爷等您等了许久,现在还未歇息呢。”
“我知道了,你去吩咐厨房弄几个小菜,我饿了。”
“是。”
崔言知道父亲会说什么,复国大任一拖再拖,他已经等不及。
厅内,尚书崔正野正襟危坐,眉宇间满是愤怒。“你舍得回来了?”
“父亲!”崔言行礼,一旁坐下来。
“正事不做,你去花满楼干什么?你是大唐至高无上的将军,整天留恋烟花场所,你心里可还有一点回纥?”
崔言低头笑笑。“原来,您一直都在监视我?”
“我不看着你,怎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言儿,平日里大臣们给你的如花美眷已经是极品,你现在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可别给小人可乘之机啊?”
崔言忽然冷笑道。“父亲严重了,在那些道貌岸然的大臣眼里我不就是沉迷于酒色之徒?谁是趋炎附势,谁是忠心耿耿?我可一目了然。”
“我且不管你为何要败坏自己名声,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在我未入黄土之前,你必定要复兴咱们回纥,这可是国恨家仇?!”崔正野激动。
“我没忘!”崔言皱紧。“你多虑了,去花满楼我只是喝酒,沉迷酒色只是对外,如果我有了权势,又有为君的仁德,那皇帝,岂不更加坐立难安?”
“好吧,可你也到了婚配年龄,皇上一直想把宁安下嫁于你,你可有此意?”
“我不会娶宁安的•••”崔言认真。
“为何不娶,宁安是皇上宠女,交给你,对你便不会有戒心,咱们的复仇之路才会更加无阻。”
“复仇复仇!您的心里就只有复仇?从小到大您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您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手握重兵!我可以立刻进宫要了皇帝人头,可然后呢?刘东,刘振对我有异心,他们必定会杀我,我死不足惜,可您呢?府里大大小小呢?我部下的那些精兵,全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你想过他们的后路没有?”崔言愤怒。
见崔言这般歇斯底里爆发,崔正野忽然愣了。
良久,崔言默默叹了口气。“我会报仇,你也别在逼我,让我按我自己的方法来,行吗?”
“那你想怎么做?”崔正野追问。
“刘东和刘振一直想办法对付我,最重要的就是先解决他们。”
“你有办法了?”
崔言默默看着迫于复仇的父亲,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带着自己,不辞辛苦,将自己训练成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如今,他的脸上皱纹遍布,老了……
“说啊,你打算怎么解决他们?”崔正野迫切。
崔言舒了口气。“您就别管了,既然担子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叫厨房准备了几个小菜,咱们父子喝一盅。”
崔正野默默叹气。“你果真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不饿,先回去了,宁安公主还在府里,你好好招待她,关键时刻她是你救命的稻草。”
崔正野离开,他的话一直回荡在崔言心里,崔言一直杵在那里,很烦,他不想谈及儿女私情,宁安的一片痴情加上灭国之恨,这个妹妹,注定是要辜负,忽然想起花满楼的那一幕,阁楼上,带着面纱的她,冲自己微笑,那一抹单纯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太阳,让他一直以来冰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花满楼
屏风后面,岑淼脱下烟椒衣服,换上自己的男装,不长不短的衣角,还是裤子这身装扮才更得心应手。
烟椒愣愣的坐在茶桌旁,没有一点神色。
“烟椒,你要是看到我刚刚的表演,肯定会惊呆了!”岑淼边扎着头发边走出来。
烟椒愣了神,她在想胡一,胡一的话就像烙印般刻在她心上抹不掉。
岑淼随着烟椒坐下,歪着头看她,确实,出了一趟门,越发的心事重重。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究竟遇到什么事了?”岑淼倒了一杯水。
烟椒摇头,默默道。“没什么•••”
“屁,没什么你会寻死?而且还是背着我,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寻死的消息告诉你娘。”
“别,别告诉她。”烟椒着急。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背着我偷偷去湖边,还想不开,幸亏有我,不然你真死了。”
烟椒叹气。“其实我不是有意背着你的,娘不许我和胡哥见面,我只能偷偷的去。”
岑淼愣住。“谁是胡哥?”
“他是一个幽默风趣,乐于助人的好人,我们曾经约定三生,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可是•••”烟椒顿住,忽然哭了起来。
岑淼一时慌了。“你别哭啊,告诉我,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岑淼的话仿佛触到了她泪点,越哭越凶,泪水就像散落的珠子。
“不是吧,我也是瞎说的,烟椒,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他说我是花女,他不会喜欢一个花女•••”
“太过分了,我找他去,好好的教训他!”岑淼起身,却被她拖住。“你别去•••”
岑淼不悦。“他那么羞辱你,打一顿也活该!”
烟椒擦干泪水。“我并没有怪他,我本来就是一个花女,没人会喜欢烟花之地的女子•••”
“烟椒,你不可以这么说自己。”岑淼心疼,不仅仅对她,如同崔言所说的那样,那天被他看光,他也毫不放在心上,因为,青楼女子在他眼里就是下贱•••
岑淼一直陪着烟椒,安慰她,直到她睡着。
她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花满楼已经打烊,楼下黑的寂静,她想起崔言就是站在那个位置,一直看着自己,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轻蔑还是崇拜,或许,他真的不会喜欢这种烟花之地的人。
江横徘徊在楼上,看到岑淼,便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做点别的呢?这太累了,晚上还得熬夜。”江横关怀。
“没事,你忘了我是夜猫子?你主子睡了?”
“睡了。”
“今天忙这忙那的,都没好好跟你聊天,你暂时不走吧?”
江横默默道。“不知道,看殿下怎么决定,你找到线索没有?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就是碰了一个八卦一样的东西?”
“你等一下。”岑淼回房拿出之前的那张草图。“我记不太清楚了,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江横细细看了看,笑道。“好像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你比我画的好多了,我被殿下说是太极图。”
岑淼捂嘴笑道。“你只是太极图,我还被说成八卦炉呢?”
“你交给我吧,我问问殿下,看看他有没有印象。”
“恩。”
几句寒暄完,江横拿着图回了房,岑淼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只要找到了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以后舒适的大床,沙发,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这里的一切与自己再无关系,可是,为什么就是舍不得。
早晨,迎着一轮旭日,天空犹如被冲洗过一般,一片蔚蓝。
将军府内,天蒙蒙亮,下人们便开始忙碌,公主再次来到将军府,自然不可怠慢,之前公主仗罚下人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整个将军府神经紧绷,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仗罚,此时,厨房更是炸的开锅。
音娘焦急的穿梭在厨房。“公主不喜欢吃甜,这道菜里少放糖。”
“好的,音娘。”
“那个蒜也不要放,公主不喜欢那味道。”音娘吩咐。
这时,梅兰端着茶水刚好从厨房路过。
“梅兰!”
梅兰停下,低头。“音娘早安。”
“你速速去集市买一点李记的红枣糕点,上次公主喜欢吃那个。”
梅兰愣了愣。“可是,这给将军沏的茶?”
“没事,待会我亲自送去。”
“是,音娘。”
西厢房内,宁安起床洗漱,奶娘和两名下人伺候着。
“崔言哥哥起来没有?”宁安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回公主,下人们已过去伺候了。”
宁安一脸不悦。“昨晚等他等的睡着了,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或许将军太累了。”
正当宁安郁闷之际,窗外一个皮影来回跳跃。“我可爱的公主殿下,我来给你请安了!”
宁安来到窗前。“这不是皮影吗?真好看,给本公主表演一个瞧瞧?”
“公主要看什么?”
“我要看天下威武大将军上阵杀敌!”宁安欢呼。
窗外愣了一下,却还是表演起来。“崔将军大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随即便转换声音。“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崔言崔将军?”
“正是本将,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将军威名远播,岂是这等自信”••••
崔言起床,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厅堂用早膳,却看到江华一席白衣,拿着两个皮影在西厢房窗外舞弄。
宁安笑的合不拢嘴。“然后呢,然后呢?”
江华正色。“本将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惜我心已经给了当朝宁安公主,即使你们送再多的美女,依然撼动不了本将军的心。”
“这话我喜欢,你继续讲啊!”宁安鼓掌。
“哼哼。”身后的崔言冷冷哼了几声。
江华回头,见到一席黑衣的崔言,笑着赶紧把皮影藏往身后。“将军,早安!”
“你可真是闲的没事做啊?随我来。”崔言不客气的将江华拽过去,一直拖到厅堂。
江华坐下,将手中皮影丢往桌上。“好啦,我也是为了逗宁安开心嘛,自从上次遇险,宁安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
“你逗她我没意见,干嘛非得说上我?”崔言不悦。
江华默默地摇摇头。“因为你才是宁安开心的源泉•••”
“说什么了你?”崔言皱眉。
“我也希望可以让她开心的是我,可是她只对你的事情感兴趣。”江华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崔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宁安的性格,如若我把话说的太难听,她能哭上好几天,我能做的都是尽量避开她,给你们独处的机会,早膳用完你就带着宁安去集市转转。”
“将军……你?”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早膳了。”崔言说完起身,离开厅堂。
江华愣愣的坐在那里,他很明白崔言的用心,宁安对他早已情根深种,要改变一个人的心又怎会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