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搜
纵横小说
首页 武侠 新派武侠 长安十日
第三十一章 得见开明
作者:相顾无相识本章字数:6083更新时间:2019-02-25 15:52:17

江渡依旧那一身破烂衣裳,除却一双眼睛已经不再是城外那副迷茫神色外,其他地方都和乞丐无二。时若闻并未看轻他,事实上,任何一个能进到这座牢狱的,都自有他的能耐,例如外边那位倾国倾城的楚红药,前些年在江南杀人、剖心、剥皮、剔骨,一双红袖尽是血染,才堪堪进了第二层,前些日子才不知为何移送到第一层来。若是江渡不在,她可是这一层的独门独户。

这本名“开明”的第一层本也是个摆设,设立之初是为审讯或暂扣,本意不在拘禁。但无奈江湖对巡捕司的观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像江渡这么配合的,屈指可数。因此大部分人被请入这里时,往往已经与司里起了冲突,伤也好死也罢,第二层的牢饭是少不了的。

时若闻站在江渡七步开外,保持着出刀制敌的距离,神色平静,但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疲倦。今天宫里的规矩让他心烦,陈耐轩的话让他意乱,赵稼问剑时,他又何尝不是在自问自答。

江渡小心翼翼地捧着灯盏,缓缓起身,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激动:“阁下便是曾远赴西域二十年的时若闻么?”

时若闻听到西域,神色变得冷漠,反问道:“你为何要见我?”

江渡愈发激动,手中灯盏烛火摇晃,映出他急切神色,“敢问时捕头,十余年前,赵渊圭是否去过西域?”

他倒是开门见山,可时若闻并未回答,而是缓缓摸握住弄晴刀柄,语气冰冷,“江渡,刺探巡捕司秘案,是死罪。”

他这话其实已经承认,而江渡清楚地感觉到杀意临身,却依旧追问道:“敢问赵渊圭是死是活?”

弄晴刀当即出鞘,稳稳地停在江渡咽喉,时若闻面色冷峻,“我一掌拍碎他脑袋,能活算他有能耐。怎么,想下去陪他?”

江渡却露出一副不屑神色,反问道:“赵渊圭一身功夫堪称通天彻地,就算负伤,你如何杀的了?”

“嗯,通天彻地,这个你说的不错。”时若闻眯眼笑了笑,很赞同江渡的说法,随即五指微动,以刀背狠狠打在江渡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红印,冷冷道:“我若是你,就把自己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省的吃苦头。”

江渡并未在意时若闻威胁,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只是手中灯盏烛火愈发摇曳,“敢问时捕头,赵渊圭一身功法登峰造极,更以邪术汲取春风渡数百人心头精血,你刀法出神入化又如何,内力相去甚远,你如何杀得?”

时若闻气极反笑,“你倒是有骨气,我为何要告诉你?”

这话倒似乎是可以商量。江渡神色微动,正色道:“时捕头若是告诉我当时情形,在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结草衔环?”时若闻冷哼一声,“我巡捕司何时需要与罪犯同流合污?该查的想查的自有碧落楼去做,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我进屋时你盘腿而坐,不动心念,是禅宗定慧法门;执灯如持剑,姿势是兵家剑意正道;眉心有道家朱砂痕迹,点的是符印‘养生主’,虽淡而不散;集三家所长,我就不信余下六家与你无关,这种杂烩,不是隐世宗门,就是圣人再世。你相貌邋遢衣衫褴褛,但双目神华内敛,我只需借七情谷秘法测你骨龄,赵渊圭出事前后十年间,与春风渡有关联的人也不算多,大不了让碧落楼一个一个查。我查你很难么?”

巡捕司碧落楼耳目通天,江湖早已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那座沿袭自前朝谍报机构“听风涧”的小楼,创立之初一度使江湖中人人自危,不敢高声语。江渡苦笑一声,无奈道:“时捕头不愧神捕之称。”

时若闻坦然受之。不过他方才讲的正气凛然,实则也只不过吓唬吓唬他而已,碧落楼掌管天下谍报,是巡捕司乃至朝廷最烧钱的地方,哪里是说能查到就能查到的,江渡不过强行闯城,人都没杀,算不上什么大事,若不是功夫太高,也不必关到这个鬼地方。

江渡微微叹一口气,神色平静下来,“是在下唐突了。”

说罢,这个乞丐一般的人,竟像个士大夫一样,后退几步,拱手行礼,语气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悲戚,

“春风渡传人江渡,见过时捕头。恳请时捕头告知我,那门中叛徒赵渊圭的下落,我好手刃此贼,报仇雪恨。”

春风渡还没死绝?

时若闻倒不是不信,江渡的功夫确实与赵渊圭有些像,都是杂糅百家的路数,只是有些好奇当初赵渊圭怎么没做绝,竟留了这么大个遗患。

“证据。”时若闻横刀微微下沉,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平静道:“巡捕司讲证据。”

江渡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手中灯盏微微倾下,持灯如同握剑,烛火仿若剑锋。待到灯盏全然倒过来,那烛火竟也只是微微摇晃,并不熄灭。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在时若闻看来却并不陌生,内气附着烛火之上,借由柔和剑意聚而不散,和赵渊圭如出一辙,好一个上善若水。

时若闻点点头,露出一丝了然,随即示意江渡上前。江渡当即收了功夫,快步走到时若闻身前。只是迎接他的不是坦言相告,而是弄晴刀柄早有预谋的一记猛击。

“时捕头!你这?”江渡被击中气海,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内气一时紊乱,动弹不得。时若闻动作不停,大步上前,一掌将他左肩的银刺又拍入几分,随即又点了他气海大穴,收手停下,恰好接住坠落灯盏,语气依旧平静,

“春风渡也好,夏日渡也罢,巡捕司不管我也不管。倒是你的功夫才称得上可怕,羡鱼和聂坤联手下的禁制,已经少有人可逃,而吴同风甚至上了幽谷秘法,你却还能忍着钻心疼痛和经脉受阻使出内力,很可怕,很厉害。”

末了,总结道:“我比不上你,不得不防。”

江渡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心情有些郁闷,无奈道:“时捕头也没做错什么。”

“我自然没做错,”时若闻眯了眯眼,露出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一丝莫名寒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神色是时若闻起了杀心。

多年前,时若闻一时疏忽,害的西域都护府二十七位同僚惨死赵渊圭手中,此仇刻骨铭心,不共戴天,你春风渡管教无方,如今却来此处说什么叛徒、什么手刃此贼报仇雪恨,真是天大的笑话。

时若闻问道:“你若是春风渡传人,为何赵渊圭留你一条活口?”

江渡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悲恸:“他留我什么活口,他连妇孺都杀,我运气好,没死在他那‘花影露’下罢了。”

时若闻背过手去,死死握住刀柄,不使自己露出半点异样神色,“什么是花影露?”

江渡摇道:“我中毒时神志不清,只听到赵渊圭说‘紫泉宫的毒药果真名不虚传’,便被刺了气海一剑,抛入江中。想来他那时觉得我被废去武功,沉入江中,必死无疑罢了。”

时若闻轻轻松开刀柄,低着头揉了揉手腕,以此掩饰神色紧张,缓缓问道:“说得好听,紫泉宫的毒你能解?赵渊圭又为何能与紫泉宫搭上线?当年种种究竟为何?”

江渡回忆往事满是悲哀,哪里听得出来时若闻言语中的激动,当即一五一十道:“我能解毒是因门中秘法,此事不可告知时捕头,万望海涵。而赵渊圭那混账东西,是与紫泉宫密谋一桩大事,至于是何事,我却查不出来。当年的事我也只知道与紫泉宫有关,但紫泉宫行踪诡秘,我只杀了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实在愧对师门。”

时若闻问道:“杀了哪几个?”

江渡平静道:“莫笪,秦青午,秦魄,范无相。”

莫笪是紫泉宫在京畿道的上一任掌舵,秦青午与秦魄是河南道连续两任掌舵,范无相是紫泉宫统率南方事宜的使者,这四人皆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他们的死至今仍是悬案,却不料是他所杀。这无足轻重的四人,分量可不轻,尤其范无相死后,紫泉宫彻查上下,险些牵连出碧落楼在紫泉宫的一名隐秘谍子。

时若闻神色微动,抬起头来,又问道:“那你如何查到西域?”

江渡反问道:“我已讲出我来历,时捕头却没回答我赵渊圭下落。”

时若闻回道:“赵渊圭颅骨碎裂,死在西域大漠之南,尸体被秃鹰啄食,残骸被我拍碎混在饲料里,喂了骆驼。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只恨世上没有鬼神,否则定要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听到赵渊圭下场,江渡露出一丝不忍,却依旧难掩大仇得报之喜,呆了半晌,才悠悠地叹一口气,说道:“我当初不是这么教他的。”

时若闻神色冷漠,没有半点怜悯的意味。

江渡知晓赵渊圭死讯,却也不全信,又问道:“敢问时捕头,赵渊圭可有遗物?”

时若闻目光闪烁,并不立即回答。赵渊圭的佩剑极有可能是春风渡遗物一类,若是江渡有心收回,只怕会给韦肃带来不必要麻烦。但他急于从江渡这里知晓更多关于花影露的消息,沉思片刻后,缓缓回道:“是一柄剑。”

江渡神色变得紧张,“什么样子?”

时若闻说道:“剑格处刻舟,剑身如清波。”

江渡这才算是彻底确认了赵渊圭已死,那剑乃是春风渡秘宝,得于何处早已不为人知,只知赵渊圭下毒杀人,就是为了这柄无名宝剑,他性子狭隘狠辣,绝不会轻易弃剑。

只是,自己追寻他踪迹十余年,他就这么死在大漠里,死得毫无声息,尸骨无存。

片刻激动过后,江渡感到万分失落,只是叹气,并不讲话,时若闻忽的想到:“若是我报了周大人的仇,也是这样的吗?”

好在江渡也是久经风浪,强自压下内心种种情绪,拱手作礼道:“时捕头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在下都替春风渡死去的一百七十三位同门,谢过时捕头大恩。”

说罢,一揖到底,起身后,神色已恢复平静,只是手中灯盏依旧未能平静。

时若闻点点头,缓缓问道:“既如此,还请回答我的问题。”

江渡说道:“在下身患疯病,只在月圆这几日有清醒时候,这么断断续续查了许久,在三年前,在金陵城的一个外商口中,得知多年前西域有人意图劫掠过往客商,甚至把主意打到都护府头上,我一时好奇就多问几句,却不料那外商所描绘的外贸与赵渊圭极像。我追查到边关,查出确有一个名为‘赵跃’的,出入过此地。可笑,这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我追到都护府,却没有人能告诉我来龙去脉,许多人似乎对此事颇为避讳,不愿谈起,即使说起,也不过只言片语。我查了许久,才查到与被调任回京的捕快时若闻有关,便又回中原。却不料有一桩怪事,耽误了我足足一年时间。”

若是放在平时,时若闻定要问个仔细,但他此时急于查明花影露一事,无心顾及其他,直言道:“闲话少说,我问你答便是。”

江渡怔了怔,想说这事实则与巡捕司有关,但时若闻不待他讲话,便急急问道:“那花影露是紫泉宫的毒药,但春风渡乃是隐世宗门,为何二者会有交集?赵渊圭是否与疑似紫泉宫的门人有联系?”

时若闻询问之中带有一丝急切,江渡只得把肚子里的话咽下去,回道:“我年长赵渊圭五岁,他的学识武艺都是我教的,平日里也与我无话不谈,但十五年前他从寿州回来后,便有了一丝怪异,行事总有些遮遮掩掩,我只当他有了什么秘密,此时回想起来,只怕那时便埋下祸根。”

时若闻又问道:“那花影露呢?你曾中过此毒,想必知道些什么吧。”

江渡回忆片刻,答道:“花影露此毒,赵渊圭是混在一碗补药中的。我懂些粗浅药理,此时回想起来,那碗药是确确实实的大补无疑,但我服用后,七窍变得极为灵敏,能见平日不能见到的事物,能听平日听不到的声音,一瞬间竟有几分恍然若仙的感觉。”

时若闻疑惑道:“那这药岂非灵丹妙药,如何算得上毒?”

江渡苦笑几声,至今想起那时情景仍有些后怕,带着一丝畏惧:“谁又能说这药不是灵丹。但时捕头,七窍骤然洞开,世上种种皆在耳目之中,常人如何受得了?纵使是块顽石金刚,也受不了这骤然的冲击。我当时只觉风声水声皆是雷鸣,树荫草绿化作灼眼日光,万千景色万千杀机,真一个生不如死。”

他当时所受的罪,实非这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时若闻略一思索,便大致明白了当时感受,若是这世上万千都化作难以承担的重负,那这药真称得上可怕。

江渡继续道:“这药赵渊圭得自何处我并不知道,但我昏死过去前,恍惚见到一个瘦长人影,赵渊圭称呼他为‘金兄’。”

时若闻难掩心中激动,追问道:“是金?不是井或景?”

江渡说道:“我虽快要昏死,但五感仍在,再者我的官话也不差,的确是金。”

时若闻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人长相你可看清了?”

江渡答道:“有些瘦,有些驼背,有几分苍老。”

这印象未免太过笼统,时若闻又问道:“衣着服饰,四肢特征,惯用动作这些呢?”

江渡细细想了片刻,缓缓说道:“衣着并不鲜艳,也不华贵,其他的,实在记不清。”

时若闻记在心中,又问道:“你说你这些年来追查此事,查到什么吗?”

江渡摇摇头,说道:“中原、巴蜀、江南、西域、东海的诸多门派,甚至海外诸岛,均一无所获。”

时若闻难以掩饰心中失望,低低地叹一口气,不再言语。江渡疑惑道:“时捕头莫非也在追捕这人?”

时若闻否认道:“只是当初赵渊圭的案子蹊跷,有些好奇罢了。”思及言多必失,他终于把话题绕回正轨,“你闯城只为了这事?赵渊圭的死秘而不宣,你也大可另寻时机,何必挑这种日子来?”

这种日子,指的自然是万寿节前后。往年这种时候,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往往是巡捕司的严查对象,颇有几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意思。江渡听到这一问,也是严肃起来,回道:“我来长安,一是追回师门遗物,二来,也是情势所迫。”

时若闻想起那把昨日送给韦肃的剑,一时觉得有些麻烦。江渡继续道:“想必时捕头也猜到了,所谓师门遗物,便是那柄无名长剑,门中弟子多称它作‘惊蛰’,。这剑乃师门世代守护之物,不可不寻。”

时若闻面色不变,微微颔首。但江渡却卖个关子,不讲那所谓“情势所迫”是何种情势,而是说道:“第二,则关乎长安城与巡捕司。”讲完这句,便闭口不语。

“哦?”时若闻收刀入鞘,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前讲话可不是怎么吞吞吐吐。怎么,谈条件?”

“不敢,只是我另有要事,镇魔楼不是久居之所。”

时若闻道:“你可知,巡捕司从不与犯人谈条件?”

江渡微微摇头,说道:“我要讲的,时捕头和巡捕司都会感兴趣的。”

时若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推门离去。

江渡闭目深吸一口气,强压经脉不适实在太过艰难,何况时若闻还追加了气海一击。他依照道家秘法调节呼吸,微微仰起头来,隐约瞧见头顶一幅画,画上异兽九首类虎,是开明兽。

时若闻离开镇魔楼时,吴同风倒是颇为不舍,他要在一个人这儿守一整夜,实在无趣的很。目送时若闻消失在幽暗槐林里后,他也懒得回去那间阴森森的屋子,干脆纵身跃上屋顶,顺势躺下,抬头看着那轮园月,有些后悔只带了三壶酒。

六月十五,月圆而未满,但也不失清辉。吴同风躺在屋顶上,枕着手臂念叨着调去缉律司的孟青越,一边闭目养神。

而地下深处的镇魔楼里,江渡捻了一截烛火,体会着指尖的灼热,神色轻松,并未因身处囚室而感到紧张,而是有几分久违惬意,一来每月清醒时候实在难得,二来师门仇怨已清,只差寻回那柄长剑,自己便再没什么拘束,疯也好癫也好,死后去见诸位长辈和师弟师妹时,也算有个交代。

而楚红药依旧坐在梳妆台前,神色哀怨,却也没有什么多余情绪,大概有,却也没人看得出来。

时若闻在幽暗槐林中停下脚步,黑衣与黑暗融在一起,唯独弄晴刀柄依旧带着一丝微光,像一只萤火虫。

他闭上眼,回想从早到晚的这烂透了的一天:林非我,韩重阳,燕北知,秦望,温落亭,赵稼,陈耐轩,江渡。

林非我死时嘱咐时若闻勿忘报仇,但时若闻今日既没有杀了韩重阳,也没有尝试刺杀那垂垂老矣的皇上。

禁军统领燕北知看似鲁莽骄纵,可那是真的吗?时若闻不一样在皇上面前毕恭毕敬,连选刀都选的战战兢兢,忠心耿耿。秦望又哪里的胆子在韩重阳面前提起太子,莫非太子已然有了自保的力量?

结合陈耐轩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规劝,和锦盒中的兵部虎符,时若闻再愚笨,也想得到兵部这些年的动作是指向哪儿——无非那张尊贵椅子。

他抬头看向被槐林遮住的天空,隐约从枝杈间瞥见一轮月。

槐树,杂学中称之为寄魂养鬼的阴木。时若闻来这里的次数不多,最早一次是二十三年前,周庭被羁押于此地时,他曾前来探监。推开门时,周庭正在木墙上以手刻字,见着时若闻,也没什么抱怨,只嘱咐他“冬至时记得吃饺子。”,便让他离开了。

时若闻至今有些怀疑,那一句是有些深意的,他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捧场
举报

扫一扫· 手机接着看

公交地铁随意阅读,新用户享超额福利

扫一扫,手机接着读
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 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 按“空格键”向下滚动
章节评论段评
0/300
发表
    查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