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后，沈墨只看了看忙到抬不起头的李进，然后都没问问医院和证人的情况，就坐了下来，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这一天的时间，我虽然没在你身边，但是我也没闲着。好歹利用专长帮你查了点儿信息，不知道有没有帮助。而且我也有一些想法，特意赶过来和你商量下。”

　　李进抬起头，看着沈墨，顿了两秒问：“你……都不问问上午的情况吗？”

　　沈墨头都没抬，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资料一边说：“不用问，你脸上都写着呢！到中午时候还没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昨天我就跟你说了，在目击者作证这方面，要把心态放平和，什么转变都有可能发生。”

　　“是，我当时就想到你的神机妙算了。但是……钱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告诉我，昨天和陈晓伟说的很确定，他不但同意了，而且还很赞成。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反悔了呢？他在害怕，这点我们无法改变。他甚至不允许警方的人跟着他，保护他，他说那是影响他正常生活。唉，如果他做了证，事情就简单多了。”李进揉着自己的眼睛，看了大半天的资料，他已经很累了。

　　沈墨给李进倒了一杯水，并递过一叠资料说：“证人反悔的原因有很多，临场变卦的也不再少数。有时候，往往翻案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现在不是证人，你也不能继续跟着人家逼迫人家作证不是吗？还是干点儿更有用的事情吧。来，你看看，这是我整理出来那四位权贵官商的个人资料。”

　　李进拿起资料，略有些疑惑的问：“是那些富二代的爹？看他们的资料有什么用吗，一半都是假的。漂亮的名片谁不会做啊，今天见了一个，完全能感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啊，当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就不再着重于修饰外表了，而是修饰灵魂。最初陡然乍富的时候，他们要的是豪车豪宅，一身奢侈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到后来的阶段，他们就开始努力粉饰自己的学历、经历、精神信仰之类的，全部提升一个高度，以此来匹配他们当前的地位。”

　　沈墨笑道：“李进啊，人活的太明白，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呢，我说的可不是那些虚假资料。那些东西，看看报纸就够了，也用不上调查啊。我所说的资料，是心理性格方面的。我知道你没有时间做这个，于是我根据他们往年出席活动的公开露面视频和私下的生活方式总结出来的。”

　　正在喝水的李进，差点儿一口水喷了出来。他惊讶的看着沈墨：“什么？！真的啊？？”这激动其实很有道理，因为李进知道沈墨在这方面十分擅长，能力比他只高不低。要不是因为他细致的性格和讨厌活人的这个古怪特点，还真的就像王局长说的那样，沈墨当个队长也是完全没问题。

　　沈墨见自己又成功的给李进提起了精神，就笑着指着那一张张照片说：“我们先从你最在意的这个星海集团老总刘星开始。他呢，属于那种比较豪放的商人，敢想敢干，但是智慧略有不足。这一点，和郁氏集团的前老总郁震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如果不是十年前他的生意凑巧碰上了特殊时期，才陡然乍富成了大企业，我估计，再给他两个十年，他也不可能追的上郁氏集团。这个人的人格属于攻击性高，防御性低的那种。他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王延东秘书的指示下做的。换句话说，如果背后无人操控，那刘星和普通的土大款没什么两样，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你说，郁少君告诉过你，星海集团曾经试图拉拢过他家的家族企业。这件事我也查到了，你都无法想象他那拙劣至极的手段。别说是当初的赫赫有名的郁震，就算是个普通的小老板，都不可能跟他合作的。但凡他有点儿头脑，当初都不会那么失败。不过也就是因为当初那件事，他就开始恨上了郁家。这些背后捅刀的事情没少干，好在郁少君不是他那个败家儿子。再加上年纪也比他儿子大，接管了集团之后，风生水起，倒也不怎么在乎他的背后捣鬼。”

　　疲惫的李进，这会儿忽然听的很想笑：“诶，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二百五岂不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就是个傀儡棋子啊，一切都是他背后的人在教他怎么做。嗯…可以说，这就是个依赖症的孩子，只要把他单独独立出来，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嘛。”

　　“没错，就是这样。不过他依赖的人，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王秘书。这个王延东，绝对是老奸巨猾的那种人。他今年已经近六十岁了，女儿才十七八岁，可想而知这个女儿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我是不怎么太理解，他怎么会教育出了这样的女儿。不过发生了这件事，他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想想，眼睛，对于人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那种创伤，是无论花多少钱都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所以必要的话，王延东一定会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来报复。从他以往的做事风格来看，他属于那种阴险狠毒，下手不留情的人。这四个人当中，他的职位最高，权利最大，做事最狠，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震慑其它四家人十年吧。”沈墨低头看着王延东的照片，微微蹙起来眉头。显然，这个王延东老狐狸是他眼里最难对付的人。

　　“嗯……还有剩下的两个人呢？在医院里，我见到了陈劲达，气焰嚣张，外强中干。非要往狠了上说说，就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这个人很记仇。一次嫌隙，永世不能翻身的那种。”李进说。

　　“是吗？那你可要多小心。我完全能够想象你今天的态度是怎样的，要以防他狗急跳墙的报复。不过这种几率应该不大，他再怎么猖狂，也一样是王延东的走狗。地位比临市的那个鲁权高不了哪里去。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只要王延东不发话，他们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动作。对于王延东来说，他需要几个互相掣肘的关系来彼此控制，好让他们不会因为翅膀硬了而不好管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这些小心眼儿和二百五能入的了老狐狸的眼？”

　　李进了然的点了点头说：“原来背后那只真正只手遮天的手，是王延东。”

　　“他的职位，说是秘书，其实就是他故意的。如果他想做，早就升官了。为什么十年来一直保持这么个低调中庸，无欲无求的状态呢？因为他不想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才不会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老百姓带上显微镜去观察他。只有足够的低调，才能为他权利所带来的利益保得永久平安。李进，这四个人就像四个支柱撑着一个足以只手遮天的大网。其中一个倒了，他们也就完了。哪怕是个棋子，你明白吗？”沈墨大有深意的看向李进。

　　李进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当然明白，我怎么能让你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把这几个人扒光了给我得来的分析呢？”

　　“说说你的想法。”沈墨看到了李进眼中的精光，那种眼神，叫做志在必得。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所有的企业，都会遇到突查。理由呢，就是有人举报。你想想，网络上都炸了锅了，有一两个高人针对他们一下也很正常啊，这理由说的过。连查两天之后，我就能暂时关了他们一大部分的生意。摇钱树没了，那棵老树根想不动摇也不行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彼此之间失去信任，互相猜忌，直到土崩瓦解。这个瓦解信任的关键，当然就是智商最低的人。同时，我们也不能忘了正事。只要他们被调查了，就没有人能对秦昊的案子做手脚了。”李进的信心又回来了，他有了方向，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沈墨活动了一下颈椎笑道：“既然想法一致，就这么干吧。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枉费我脖子都快断了。我仿佛能听到我3456节颈椎悲愤的呐喊声。”

李进笑着气道：“你别老是把自己直接说成骨头架子行不行？你这表达方式总让我想起你办公室里的那些东西。等这个案子完了，我请你……我请你吃饭吧。因为不许人碰的你，想请你推拿按摩你也不会去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李进就安排了几个兄弟单位开始排查那四家人的大部分企业。尤其以歌厅夜总会和洗浴中心为重点，因为这些地方，不查没事，一查必有问题。还有那些饭店酒楼，食品监督和卫生部门要是想找问题，停业两天也都是小意思。后厨卫生，安全设施，这些东西没有几家敢保证自己不怕抽查的。

就这样，一夜之间，那满满当当的名单列表上的企业，就关了将近一半。被关掉的，还都是赚大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