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神秀一大清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好像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商量事情，也不掩饰自己的嗓门，嗷嗷乱叫，吵得赵神秀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一蹬被子翻身起床，气呼呼地推开门，大叫一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外面一百来个个说话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搭理他的。

赵神秀还想在努力一把，让外面这些乱糟糟的声音远离自己，突然想起一事，于是扳着手指头算了一遍，大惊失色，脸上的困倦不翼而飞，泥鳅一般地钻入人群，逮着人就大声聊起来。

被他拉住聊天的人听他上一句念叨着今天天气真好，下一句就是下雨了要回家收衣服，丝毫不以为意，接着他的话茬道：“你老婆真漂亮啊。”

赵神秀一个激灵，也不胡言乱语了：“你怎么知道？谁是我老婆？”

“喂！”对方不干了：“你配合点，你刚才胡言乱语我都没计较，一说老婆你就来劲。”

赵神秀不好意思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条件反射。”

“赵神秀，你今天起晚了吧。”

赵神秀道：“是啊，差点忘记今天是族长选人的日子，你们在这集合多久了？”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你今天危在旦夕了啊。”

“不是吧，难道我起床晚了被族长的人发现了？”

和赵神秀说话的人摇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在场的都知道你起晚了。”

赵神秀满不在乎：“只要不是族长的人知道我迟到就行。”

对方嘿嘿一笑，笑容里面意味深长。

没过多久，族长带着组里面的几个长老过来了，脸上庄严肃穆，他一出现众人的音量就降了50个百分点，在短短的三秒内全部闭嘴，场面一片阒寂。

“诸位起的都挺早哈，”族长尴尬一笑：“我知道大家今天都不想来，但是为了整个部族，大家还是强迫着自己来了，我很高兴，说明大家都是有血性的人。”

族人们不动神色，心里面估计都在嘀咕：鬼咧，谁要敢不来，指定就成候选人了。

族长继续道：“族里面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之前几年选人我每年也要总结一下大家面临的状况，我知道你们听得也烦了，所以今年我不多说，现在护族卫名额缺少两位，所以要从你们这群小伙子们中选两位，现在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族长等了十秒，大家很默契地低着脑袋，像一群鹌鹑。

族长又是尴尬一笑：“既然没有自荐的，那就大家相互举荐吧，谁得票多谁就当护族卫。”

赵神秀听完这话，在短时间里面回忆起这一年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得罪过其他族人，反复确定自己从未和族人红过脸，也没吵过架，打架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乐于助人，谦逊有礼，扶老奶奶过河，帮小屁孩抓虫，给汉子递农具，为少妇送温暖（咳，这个就算了），与邻里邻居的关系处理的和睦融洽，应该不会有人推荐自己去当护族卫。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自从几年前族长整出来这么一个族人互相推荐的鬼办法，基本上处在这个年龄段的族人全部摇身一变成为模范好少年，榜样男青年，大家争着做好事，树立良善形象，深怕在这个时候因为得罪过人被人推荐……族长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护族卫的选取一直头疼，族里面的纪律问题倒是迎刃而解。

不过相互推荐这种办法实施起来也是难度不小，毕竟推荐别人去当护族卫这事本身就是非常得罪人的，谁要当这个出头鸟，那正好，推荐的和被推荐的，正好两个，这样一来也不用麻烦了，大家秉承着能偷懒尽量不费事的原则，纷纷推波助澜，这两个名额当中可就真有一个砸在自己的手里了。

族长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先站出来推荐，很不耐烦，这帮族人的思想素质还需要加强，年纪轻轻的一个个全部胆小怕事，今天人选出来之后要加设思想教育课程，别以为每天干干农活就能轻松愉快地过完这一辈子。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不主动推荐的话，我就随机点名了，被我点到的必须推荐一个或者两个，当然了多多益善……那么，你，站在我正对面第一个的，别看了，我说的就是你……还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赵铁柱！赶紧推荐一个。”

赵铁柱苦着脸，不情不愿道：“可是我没想好推荐谁……”

族长翻着白眼：“现在想，给你五秒钟，五秒钟不推荐，你就加入护族卫！”

赵铁柱立马道：“族长，我推荐赵神秀。”

赵神秀：“？？？”不对啊！以前没有招惹过赵铁柱啊！

族长乐呵呵道：“推荐原因呢？”

赵铁柱：“因为今天来开会，就他迟到了。”

族长嗯了一声：“赵铁柱旁边那个，右手边的，你推荐谁？”

被点了名的赵大根也不犹豫：“我推荐赵铁柱和赵神秀。”

这特么，赵神秀气的想打赵铁柱。

族长要推荐的原因，赵大根就说：“也没什么原因，赵神秀名字起的娘里娘气的，赵铁柱这个名字非常粗俗，我不喜欢，就推荐他们了。”

赵铁柱一把揪住赵大根的衣领：“谁都有资格说我的名字烂，就你不行！”

“给我松开。”族长出言制止了即将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斗殴，继续找人推荐：“赵三挺，你推荐一下。”

赵三挺想了一下道：“我推荐赵神秀和赵散庭，推荐赵神秀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至于另外一个，他居然山寨我的名字，我叫三挺，他叫散庭，简直就是没有王法的剽窃！”

喂喂喂，什么叫推荐赵神秀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别这么理所当然好不好！赵神秀快哭了。

赵散庭不乐意了：“什么叫剽窃你的名字？你个破名字有什么号剽窃的，再说了，你又没申请专利，族长，我也又推荐人选，我要推荐赵神秀，赵三挺和赵大发！”

族长：“难得竟然有推荐三个人选的，你说说原因吧，赵神秀就不用说了。”

赵散庭：“我也不说为什么推荐赵三挺了，这厮居然诬陷我剽窃他的名字，至于赵大发，这家伙居然起个和我爹一样的名字，这不是占我便宜嘛。”

赵神秀一听族长这话，就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要怪就怪自己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睡过了头，不过他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族长，我也要推荐！”

族长一看赵神秀站出来说话了，正好想要见识一下这个小子究竟是生了三个头还是八只手，居然混的人人嫌弃，便示意他说出要推荐的人选。

赵神秀大声道：“我要推荐赵铁柱，赵大根，赵散庭，赵三挺，赵大发这五个人，原因是他们推荐我当护族卫，既然他们这么照顾我，心心念念我的好，我当然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

族长幽幽一叹：“神秀啊，事到如今，护族卫候选人的第一个名额你是跑不了的了，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选一人，成为第二位护族卫。”

赵神秀思考了片刻，对族长说：“族长，这事我能给我点时间吗？明天我给你答复。”

族长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赵神秀还要思考，难道这小子其实心里面很有大局观，想要慎重地推举一个有能力有才干的族人当护族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谓的推举已经成为闹剧，大家因为对别人的名字不满而胡乱推荐，场面都有些失控，所以到此为止，赵神秀是必然跑不了，剩下的那个交给赵神秀去选吧，要不然这么耗下去，族长威严都要丢光了。

族长带着人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剩下赵神秀和众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僵持。

赵铁柱率先发话了：“神秀兄，今天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族长推荐我好不好？我的老母亲还指望着我好好种田过日子呢。”

赵大根也站出来道歉：“神秀兄，我刚才是昏了头了才推荐你的，其实也是情有可原嘛，历年以来都是被族长第一个点名的人和其推荐的去当了护族卫，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生杀大权掌握在赵神秀的手中，他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有人要去做那高危的护族卫工作，现在服个软，总比朝不保夕的要好。

赵神秀呵呵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和族长说明天才能给他答复吗？”

众人摇头。

赵神秀为族人的集体智商担忧了一下，随后到：“当然是要趁这段时间来看到你们的诚意啊。这诚意比较隐晦，只通过言语无法分清，所以你们自己思考一下，要怎么做才能表现出你们的诚意。”

说完这话，也不管别人到底什么神色，赵神秀推开众人扬长而去。

族人们仔细琢磨着赵神秀的话，赵散庭若有所思道：“他这意思，不会是想要钱吧？”

众人：“……”好像的确是这个意思啊。

赵铁柱拍了一下赵大根：“你打算送多少？”

赵大根：“送三十族币应该够了吧。”

赵铁柱默默记下了赵大根的话，心里面做好决定，要给赵神秀送三十一族币。

赵大根将赵铁柱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面冷笑：“看来我得送个五十族币才靠谱。

……

赵神秀向来认为凡事有利有弊，今天他很倒霉地成为了护族卫的候选人，但是不代表这事没有一点好处——护族卫固然是个高危的职位，但是怎么说活着的时候地位和待遇都是凌驾在普通族人之上的，而且想要成为族中高位，必须要有护族卫的履历，现在族里面的长老以及族长，每一位都必须当过护族卫，要不然是没资格到那个位置的。

几年前护族卫可是个肥差，大家削尖了脑袋也想往这个位置上挤，可是最近几年部族得罪了更大更强的部族，每年都要被对方侵犯几次，护族卫俨然成为高危职业，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刚开始还有那么几个有野心有血性的族人，等到他们都进了护族卫，剩下的就都是十分怂包的货色了。

护族卫当满五年之后就可以转往族中的管理层，不单飞黄腾达，安全系数还贼高——当然，前提是活过当护族卫的那五年。

赵神秀被族长亲口点为护族卫候选人，他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好在族长将护族卫最后一位名额的选取权给了自己，赵神秀就寻思着给自己找点补偿。

上午留下了暗示之后，他睡了个回笼觉，到了下午，就有族人陆陆续续地上门给他送钱，并说了一系列的好话。

赵神秀也不含糊，当着他们的面拿出纸和笔，将族人们送的钱一一记录下来，并表示他事后会做一个统计，会选那个最没有诚意的人进护族卫。

于是之后得到消息的人们送的钱比刚开始多了好多，还有几个送过钱的，觉得不是很保险，又来了第二次……

大家都有点惴惴，不知道自己送的钱在赵神秀的小账本上处于什么位置，关键是他们问不出来别人送了多少，就算别人说实话也不敢相信，赵神秀就更不可能说了，大家都不知情他才能赚的更多。所以族人们要尽量避免自己成为倒数第一，也不能正数第一，那也好不到哪里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冤大头。

最好的情况就是倒数第二，花最少的钱解决麻烦。

赵神秀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踩平，一直到了旁晚，赵神秀抛出了一个截止时间，他也要留点时间做统计，同时也可以趁最后的时间将本次活动推向一个高潮。

果然，来了两次的族人来第三次了，这第三次送的钱分量更加不小，还声泪俱下，称兄道弟，说是将来赵神秀要是战死沙场，一定会每年烧纸钱，如果有了老婆孩子，也会帮忙照顾她们……赵神秀越听越不对味，心里也知道这帮人气的牙痒痒，一不小心表露了心声，不过实实在在的好处拿在手里，赵神秀也懒得和他们计较，笑着表示他们的诚意已经收到，尽管放心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