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花喜鹊飞过院墙,落在周府正厅的屋脊上,欢快的叫个不停,像是再给这院子人家增添喜气。
周浮白的贴身丫鬟喜鹊,也高兴的四处忙碌着,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人就告诉他们少爷这次回来就是要把她一起带走,跟去无名山里面继续照顾少爷的起居。
弄得一众下人丫鬟分外眼红,纷纷私下巴结着喜鹊,好让她飞黄腾达的时候,别忘了一起吃苦受累过的兄弟姐妹。
整个周府上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周康坐在主座,满面红光的看着周浮白,心中难以抑制的骄傲着。
放眼奉仙城,有胆子敢和秦家做对的没有几个,和秦家抗衡还让秦弘懿吃了哑巴亏的,只此周浮白一人,这让常年受到官府打压欺负的周康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我儿出息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周浮白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让周康原本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彻底改变了,现在周浮白成了他心中引以为傲的依靠。
“爹,我觉得这些天,盐庄的生意还是要低调一些的好,秦家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周浮白坐在便宜爹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盐庄那边卖完这次晒得盐,就暂时休假,飓风岭的路已经可以走了,运输队一路畅通,咱们家这些天又挣了一大笔!”周康大笑些说道,没了烦心事,这些天他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爹,一会儿我就要回去了,您多多保重。”
“手里还有钱吗?要不要再带点钱傍身?”
周康就和许多平凡的父亲一样,表达关心的话语,也只能想到一句缺不缺钱了。
“我一向缺钱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周浮白走到门口,转身嬉皮笑脸的说道,“等下次回来再找您拿!”
“别忘了叫喜鹊带上包袱!那里面都是你爱吃的东西!臭小子!”周康知道这个家已经无法留住周浮白了,他只能眼看的儿子逐渐长大,脱离自己的怀抱,长成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人。
周浮白没有回头,摆摆手快步离去,他不敢再说下去,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走出家门,周浮白就发现了站在街角的人影,那个小个子男人是军督衙门里的一名普通衙役,按道理来说与周浮白毫无交集,但算上今天,已经跟踪周浮白整整三天了。
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秦弘懿派人监视周浮白,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这点正是一直让周浮白最为担心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秦家那边出奇的安静,就连秦弘懿最漠不关心的烟花巷和海港,军督衙门都派出人清点损失,并拨银两帮助人们灾后重建,这些反常举动得到了百姓的赞赏和认同,关于秦弘懿的风评一下子便上去了好几个层次。
一个被逼到丧失理智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敌人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冷静的思维,再受挫之后还能做出点出其不意的举动,这让周浮白的心中充满担忧,他担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秦弘懿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周浮白不清楚,他只希望下一场风雨来临之前,身边的人不会出什么事情。
作为父亲,周康心里很能明白周浮白的担心,和秦弘懿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秦弘懿的为人。
秦弘懿心胸狭隘,极易记仇,且睚眦必报,这种性格让他身边几乎没有亲信朋友,也没有人敢于尝试挑衅他的底线,多年以来在奉仙城里面让秦弘懿吃瘪的,周浮白是头一个。
曾经是周康和秦弘懿的私塾先生,就因为在堂上打过秦弘懿的手掌,被记恨上了,等到二十年后,秦弘懿坐上了军督衙门的头把交椅时,用文字狱将年近八十的老秀才打入大牢。
那位兢兢业业教导学生五十余年的老人,再也没能从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走出来。
从那以后,奉仙城再没人敢在秦家人面前撒野,如果说奉仙城是一个夜不闭户的理想乡,这一点上还真是要感谢秦弘懿的威慑,让小毛贼通通搬了家。
那小个子衙役看到周浮白发现自己,立即把身形隐藏进一个胡同里。
周浮白不知道那衙役跟着自己有何目的,只好吩咐喜鹊去海港那里找王安歌,让他带着喜鹊先回无名山,自己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喜鹊虽心中失落,却不敢不从,乖巧的点点头先走一步。
绕过几条巷子,周浮白刻意放慢了脚步让跟踪他的人可以稳稳的跟在后面,四周的行人越来越少,周浮白觉得时机成熟,便一头扎进了一天无人的巷子里。
见到周浮白消失,衙役急忙跟上去查看,却发现那条巷子是一个死胡同,里面空无一人,周浮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衙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准备离开,却发现周浮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带着一脸令人发毛的坏笑看着自己。
“你谁啊你?快点让开,别在这里挡道!”小个子衙役说话蛮横,看来是要死不承认了。
“跟了我这么多天,还没弄清楚我是谁?你很有意思!”周浮白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这幅笑容让衙役的腿吓得有些拌蒜。
砰!砰!砰!
一段让人听着肉痛的打击乐从巷子里面响了起来,结尾伴随着哎呦喂的惨叫声,慢慢宣告落幕。
巷子口多了一个猪头,跪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混着血液流了一地,模样惨不忍睹。
“现在可以和我坦诚相待了吗?”周浮白拿着衙役的衣服擦了擦手,问道。
“我、我是军督衙门的衙役,你把我打成这样,等着进大狱吧!”衙役已经让周浮白打得口齿不清,说话时都已经开始磕巴了。
“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看来还是没被打够。”周浮白捏着拳头活动了一下,“来!我们继续!”
“啊!别打了!”衙役吓得浑身发抖,他深深地领教到了周浮白的恐怖。
“我奉命跟着你,就是想探查秦家二少爷秦允文身在何处。要是没有找到,老爷吩咐我,要把这封家书带给二少爷!”衙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有些褶皱的信,交到周浮白手上。
看到信的封面,周浮白终于明白秦弘懿为什么派个棒槌一直跟着自己了。
秦弘懿根本就没想过让这个衙役跟踪自己,找到秦允文,他一开始就会知道周浮白会发现被人跟踪,所以秦弘懿在衙役身上放了一封信,目的就是让周浮白亲手转交给自己儿子手上,他很清楚周浮白不会作出隐瞒。
因为信封上写着:为娘挂念,望吾儿亲启。
周浮白没有见过秦允文的娘,只知道这个在秦府无依无靠的偏房夫人,唯一的挂念就是秦允文了。
周浮白咬着牙,心中生出一团火,他清楚一旦这封信交给秦允文,会发生什么。
那坐在奉仙城百姓头顶的官老爷,在用自己亲儿子的娘亲当筹码,逼秦允文回家!
即便心中无比清楚,周浮白也没有将信扔掉或者撕碎,他不能代替秦允文做出选择,只怕是日后再难让秦允文回到无名山了。
周浮白神情落寞双手无力垂下,然后猛然抬起脚踢在衙役的下巴,将后者踢得昏死过去。
下午是奉仙城菜市口最为热闹的时候,这天人们却都围站在距离军督衙门最近的东牌楼下面议论纷纷,少有人去买鱼挑菜。
人越聚越多,已经快要把衙门口住了,公孙祺和往日一样巡城一周后,回府禀告,却在半路上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不知何事,便策马来到牌楼下面。
公孙祺看到牌楼上挂着赤条条的人,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依稀可以看出面相眼熟,当他看到那人肚子上写得四句诗词时,吃惊的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发什么楞啊!快来人,把他给我放下来!”
公孙祺满头大汗,连忙命人爬上牌楼,他只觉得奉仙城的天快要变了。
好一个,只把诗词喻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