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还是挺深的，两人来到底部，底部也是很明亮。现在，眼前便是一条长约五丈，宽约一丈的路。走了两丈，慕凌玄扬手示意：“停下。”

“怎么了？”师珺灵道。

“你看前方两旁石壁。”慕凌玄指着说道。师珺灵顺着看去，便然看到石壁上布有密密麻麻的小洞，这些小洞排布极有规律，很是整齐。

“这是机关。”慕凌玄从衣服里掏出一枚铜钱弹向前方。铜钱飞过，左边的石壁洞孔咻咻咻射出如大雨密集的弓箭，弓箭直接穿进右壁的洞孔。慕凌玄再丢一枚铜钱，这回弓箭却是从右边射出，飞进左边石壁。

师珺灵倒吸一股凉气，道：“如此箭雨，可把人射成肉酱。”

慕凌玄再掏出铜钱，甩丢出去，与之同时，他双掌跟着推出。弓箭受到铜钱感应齐齐射出，速度虽快，却在半空之中被慕凌玄的掌气热浪全部吞噬。他又施同法，再把另一波箭雨摧毁。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慕凌玄道。

二人慢慢地向前走，快要走到路口，慕凌玄弹出几道剑气，确认可以通行后，再行跟着向右转向，往前走四丈后，二人停下，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上下两排尖利无比的长钢钉迅猛而出，好似恐怖的帝鳄石破天惊的想要咬合。

师珺灵噤若寒蝉，往口里硬吞口水。慕凌玄却照样气定神闲。他虽牢牢凝视钢钉，但思路却不仅是局限在钢钉上。

“这个空间长四丈，宽半丈，高一丈半，一排钢钉的高度为五尺，两排也就是十尺。由整体空间的高度减去上下两排钢钉的高度，剩下的可以约等于六尺，也就是说钢钉上下合击所留有的空间为六尺。”慕凌玄飞快计算道。

“这对轻功的考验极大，稍一不慎，就会被钢钉扎死。”师珺灵道。

“我背你过去。”慕凌玄稍稍弯腰。

“这……”师珺灵有点迟疑。

慕凌玄笑道：“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来吧。”

师珺灵还是犹豫了一会，不过终是坐到慕凌玄背上，双手紧紧抱住他。慕凌玄站起道：“开走咯。”便轻轻跳向那充满惊恐的钢钉夹击空间。

师珺灵闭起眼睛，她不敢看，小心脏也扑通扑通跟着跳动。没过多久，她感到自己好像不在空中了，便睁开眼，发现慕凌玄在对她微笑，而她正坐在地上。

“我们通过了？”她还是想要得到确定。

“当然过了。”慕凌玄道。

得到确定，她长长呼出口气，说道：“休息会吧。”

“这里并不是久留的地方，多呆一会，说不定就会多一份危险。我知道你累了，来，我背你。”慕凌玄道。

“还是我自己走吧。”师珺灵拒绝道。

慕凌玄也不强求，然后带头走在前方。而后一道石门拦住去路，慕凌玄示意师珺灵退后一段距离，自己用内力将石门推开。推开后，又定住了。

原来门之内是六把巨型斧钺被吊在空中做钟摆运动。六把斧钺的刃雪亮雪亮的，可见其锋利的程度。

这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斧钺摇摆的唬唬声好似一位帝王在展示其绝对力量的威武霸气。

“我知道怎样过去。”师珺灵认真看了会说道。

“是么。”慕凌玄道，“那你说说。”

“这六把斧钺，每一把间隔约半丈，以三把为一组，每一组摇动都是有其自身的节奏。第一组，当数一，二，三时，则是按右左右方向摇动。而第二组，当数一，二，三时，却都是从左往右摇动。我们遵着节奏，掐好时间，就能过去。”师珺灵说道。

啪啪啪。

慕凌玄拍手叫好，道：“完全正确。”随后他仍是背起师珺灵动身，而当他走到第一把斧钺前，静立片刻，以寻最佳时机。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待到第四遍时，他动了。

斧钺从左壁的壁缝移出，摇动到右端并将要回落左端时，慕凌玄背着师珺灵但却有如灵蛇出击，稳稳落在半丈间距上。坐在背上的师珺灵，衣裳已被冷汗弄湿，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仿佛止住了，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

一右，二左，三右。

一右，二右，三右。

慕凌玄凭一口气，闯过了这霸道的斧钺阵，他自己也选择通过之后停下休息，连连高度紧张的神经到了必须放松的时间。

两人闭目养神一阵，重新出发。

走着走着，进入一条左曲道。曲道的尽头却是出现岔口，两条通道摆在两人面前。左面的通道上赫然写着“生门”，右边的通道上则写着“死门”。旁边的石壁上还写着“两条不同的路，一条在黑暗中坠入深渊，一条则在黑暗中迎来挑战。”

师珺灵说道：“常人通常是求生，故选走‘生门’。但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我们来个逆向思维，走‘死门’吧。”

慕凌玄轻轻笑道：“你会逆向思维，写这话的人难道就不会吗？我看应该再来个‘逆向’才对，双重逆向变顺向，走‘生门’才是。”

师珺灵有点不快，还是坚持己见：“走‘死门’。”

慕凌玄摇了摇头，道：“我问你，能离开这的人是死还是活？”

“那是废话了，死人怎么能离开这？”师珺灵反问。

“那就对了。”慕凌玄道，“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活着通过这条通道。要活着走出去，就需要有勇气——活下来的勇气！我很确定前方的路一定更加凶险，但唯有去克服，所以要入‘生门’。”

师珺灵还是有些怀疑，慕凌玄再道：“你知道公输弈麟为什么要给我们做这道选择题么？”

“不知道。”师珺灵茫然地摇摇头。

“他这是在考验人。”慕凌玄道，“先前三个机关都是紧绷脑弦的，一旦出错，立时丢掉性命，故而人是处于非常专注的时刻。而到了这第四个机关，却是可以一下子把心放轻下来。但是，人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周密的考验之后，就会本能的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一种心理战术具有相当的迷惑性。”

师珺灵无话可说了，叹服道：“只怕也只有慕公子能如此冷静的判断形势了。”

“走吧，进‘生门’。”慕凌玄笑着踏入一个陌生黑暗的世界。

在‘生门’里，慕凌玄牵着师珺灵的手依然速度不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仿佛是曾经来过一般。然而就在这时，他隐隐觉得脚下之地不够沉实，洞顶似乎存在一件重物。他预感将有极其危险之事发生，连忙揽住师珺灵，左脚轻点，迅速向前跃出两丈，落在前方。而他们刚刚落地，原先踩踏的地方就塌陷了，而从洞顶滚砸下落一巨大的狼牙棒，狼牙棒转动产生的破空声鸣刺入耳。而狼牙棒依旧在快速地下坠，下坠，好似坠入了无底之洞……

两人的耳中似乎在回响着那句话：“在黑暗中迎来挑战，在黑暗中坠入深渊……”

“原来‘生门’即是‘死门’。”师珺灵心有余悸道。

慕凌玄颇为感慨：“生生死死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把握得好就是生，把握不好就是死。”

虽然看不见刚才惊悚的一幕，但还是能脑补画面的。

于是拉着师珺灵的秀手，进入了前面又一间石室。而只在两人踏进的瞬间，石室的门砰然关闭。还好石室有烛灯，不是黑暗的，不然关在小黑屋里可是比见鬼还可怖。

“这下子可真是密室了。”慕凌玄打量起这间石室。

相较于一路过来的机关通道，石室还是甚为宽敞的。这次慕凌玄可不会再认为这里还存在用混元力开启的机关了。

师珺灵再一次绝望起来，惆怅道：“恐怕这一次真是尽头了。”然则她说完“尽头”二字后，腹部传来剧痛，一口鲜血剧喷出来。

“师姑娘！”慕凌玄大惊，忙地冲上去扶住她。

“我……我……”她痛得说不上话来。

慕凌玄紧忙封住她的穴道，为她疗伤。但是他震惊地道：“怎么会？你不只中了屠净的霸世焱魔诀，竟还中了剧毒！现在剧毒蔓延各路经脉，并和先天魔气融合在一起！”

“那是西行丹，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师珺灵道。

“你干嘛不告诉我！”慕凌玄急道。

“没用的。”师珺灵微微摇头，“你是救不了我的。”

“不会的。我一定会将你带到云景宫宫主面前，让她将你治好。”慕凌玄道。

“不可能了……啊……”师珺灵撕心裂肺地痛叫。

“可恶！”慕凌玄狠狠朝地上砸了一拳。他目前的功力虽高，但在面对屠净的先天魔气时依旧束手无策。屠净的魔功，就像是一座至高峰，他怎么都跨越不了。

师珺灵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也渐渐丧失血色，一条黑线从手掌心逐步上升到手臂，如曼巴蛇肆意爬行。

慕凌玄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输出先天真气。他懊恼自己将火灵珠交给叶谦玉保管，自己应该带来，不，是必须带来，起码这能让师珺灵好受些。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石室的石壁居然移动了，四面之壁由壁中向两边均徐徐分开，空出两臂之距，而后从空洞中喷出银白色的液体。

“不好！是水银！”慕凌玄骇然大呼。看了看四周，已无退路。只好左手抱起师珺灵匆忙游上石壁。

“下面是水银。”师珺灵也充满恐惧。她虽然自知必死无疑，但是被水银淹没这种死法，她是万万不愿的，至少她不敢。

这并不是间极大的密室，以四个洞口喷射水银的速度，不到一刻钟便能将石室注满。留给慕凌玄的时间可谓不多啦。

水银的高度上升，慕凌玄就只好游壁更高一些。他抱着虚弱的师珺灵，只靠着双脚斜站在石壁上，可以说这是完全靠自身至强的轻功在撑着。

“我绝不相信这是间封闭的石室，没有出口。”慕凌玄心道，“可问题就在于出口在哪。”

他往下看了一眼，双腿再往上走一步，现在人的头将快到石室的顶部，他已经无法再往上走了。

“慕公子，你说，你说，出口会不会是……室顶。”师珺灵喘着气道。

“室顶！”慕凌玄连忙叫道，“对，没错，只有室顶。”于是右手用全力打出数掌至室顶，但没有用。

“肯定有机关。”师珺灵道。

师珺灵一提醒，慕凌玄沉静下来，他将自己面对过的公输弈麟设计的机关飞速回顾一遍，马上懂了。

武侯八阵图！

他暗呼。

最初的机关，亦是最后的机关。

他眼睛眯细所望，果然找着了那隐藏得很深的八阵图的机关。右脚在石壁上一蹬，飞到空中，用右手行了个九宫八卦阵。“咔嚓”一声，室顶的机关触发，旋转打开了一扇门，慕凌玄没有任何迟疑，火箭一般冲上出去。这一扇门，也在慕凌玄离开之后关闭，随后很快，水银便灌满石室。

啊！死里逃生啊！

重见天日真是美好，此刻皓月当空，星辰罗布，能险后欣赏，当浮一大白。

但是，师珺灵的气息更发的贫弱，她，已经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此时二人身在凌天城外的树林里。她，倒在慕凌玄的怀里，紧紧地被他抱着。

“三生石上花印叹，

几番思君慕初生。

叶落秋水无心逝，

情深缘浅只是空。”

“爱你的人是淳于伯经，他在死前要我转告他的心意。”慕凌玄叹道。

“但我只爱你，自见你第一面起，我就不自已的陷进去了。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师珺灵流泪道。

“可我……”慕凌玄心乱如麻。

师珺灵痛苦地咳嗽几声，话音艰难地落下：“帮我个忙。”

“你说。”慕凌玄道。

“替我转告父母一声，不孝女儿无法尽孝了。拜，拜托了。”

“我一定办到。”

慕凌玄握住她的手，噙着泪花死劲点头。

“能在明月之下，死……死在……死在……心爱的人怀里……也，幸……幸福了。”

使劲喘气，身子在抽搐，而后手一落，眼睛依依不舍地闭合，含笑而去，只是眼泪仍在不停地流，落。

咸咸的泪水，在这一刻变得甜美，比盛开时的花朵儿还甜美。

轻轻吻着香消玉殒的她的额头，静静任时光流淌。

回忆起相交的过往，两个人的泪水交融在一起，汇成美丽的哀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