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盛笑了笑，对道：“我杀了两个人！你请的律师再好，能好过孙氏集团的律师吗，他们会想尽办法把我千刀万剐。”“那也先冷静下来！盛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劝解道。“别做傻事，别做傻事！”陈士华在旁高声喊道。赵盛看了我们一眼：“对不起，这个世界上，往往好人的下场最凄凉。”说完，他猛地将手中的东西朝对面的人们扔出去。
“砰！”罗锋一枪击中赵盛的胸口。玻璃瓶碎在地上，穆察忙叫所有人捂住鼻子。他快步跑过去，却发现并不是什么毒气。罗锋也走过去，蹲下身子将玻璃上连着的标签拿起来，念道：“胰岛素？”穆察恍然间大喊一声：“不好，张衔出事了！”
我们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校长室，罗锋对着锁猛击一枪，将门打开。众人冲进去，就见张衔全身瘫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出现伤者，快去开车！”罗锋与两名警员将之架起来，快速送往楼下。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我听见张衔口中隐隐发出的声音：“让我死……让我死……”
我知道，他如果被救活了，一定比死还难受。
“从录像上看，是今早赵盛趁张衔出去的片刻溜进校长室，将他的胰岛素偷走。而张衔本人习惯进门后将门反锁，以防别人突然进门，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恰恰是因为他这个习惯，导致他病发时根本没有力气呼救和开门。而外面的人找不到校长，从外面又打不开门，以为他出去了，所以没在意。”罗锋解释道。
“我早该想到张衔才是一切问题的决策者，如果赵盛要杀人，他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穆察他看了看我。我对道：“如果一切都是赵盛所为，那么李薇薇和张晓云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那么神秘？”穆察言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李薇薇大概是怀了孙临风的孩子，她本来想用这个孩子来对孙临风进行要挟。但没想到孙临风被害，一切成为了泡影。其实在这背后，一直都是张晓云对她进行的教唆。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孩子已经不再是博弈的筹码，结果只能把他做掉。所以昨天其实是张晓云陪李薇薇去医院做流产。你今天看到张晓云搀扶着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
“每一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连孩子都变成了斗争的工具，这世道真是坏了。”我感叹道，“可是，你又是怎么想通这件案子的？”
穆察对道：“其实非常简单。要计算出一张报纸的柔韧性和拉力，这是数学和物理学的知识；要了解这所学校的监控系统，这是信息和科技知识；要把一张A4纸变成支架，并让它托起更大的玻璃球，这需要创造力和勇气。七个人中拥有这三点的，只有赵盛。我之所以一直犹豫，就是因为没有察觉到事情背后的动机。”
“那你现在想通了？”我明知故问。他对道：“不如不知道。”
一个月后，法庭公开受理孙氏集团的老总起诉赵盛家属一案。孙临风的父亲强烈要求赵盛家属对本案的死者补偿巨额赔款。好在穆察请来的律师据理力争，将赔偿金降到了寥寥几千元。
而后，法院又对学校的领导层进行公开审理：校长张衔因为滥用职权，收受贿赂，免去校长职务，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副校长吴贤生因为收受贿赂，免去职务；另外两位校长和两位主任也予以警告处分。
同时，因为孙氏集团的涉入这件案子惊动了媒体界，成为一时的焦点。罗锋再度被外界捧到了极高的位置，甚至有电视台的法制节目每周都请他担任嘉宾。
赵盛的母亲从老家赶来取走了儿子的遗物。临走之前，专程到咨询室见了穆察一面，为了答谢请律师的事情。她走后，穆察抽了很久的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我打破沉寂：“怎么了，明秋，受了什么刺激？”穆察瘫在沙发上，转头对我道：“说老实话吧，子冯，你觉得我们这个国家还有没有希望？”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种想法：“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吐了一口烟，言道：“这只是一所学校。我们触手可及的这片地区一百多所学校里的一所。倘若赵盛的悲剧仅仅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那么管理者们的权力将蔓延恣肆到何种程度？试想一下吧，子冯，这些人每天徜徉在办公室里，轻描淡写之间就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他们职员一辈子的命运！这是多么恐怖的权力！而我们根本不能奈何！我们不能为之找到合理的解释，更无法做出制裁与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在一所学校里，提拔的不是最优秀的人才，培养的不是最优秀的学生，提供的不是最优质的教育。一切都是人际网络所搭建的利益平台，从来没有人真正替基础教育做出考量。那么一个国家的根本已然崩塌，又何谈培养出优秀的人才？
“这只是一所学校。推而广之，机关、企事业、服务业，这个社会各行各业的单位又有哪个不是渗透着权力的绝对集中和绝对腐败？子冯，我对此深表担忧。我不敢想象一个初来乍到、毫无背景的职员要经过多少层盘剥才能在这样一个单位安身立命。又要抛弃多少公正与信仰，才能变成这权力网络的一员，死心塌地为他们奉献出自己的一生。这一切都糟透了。也许只有真主的话才是对的：‘世上本无移山之术，唯一的方法即是：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我则在旁对道：“就像你说的，好在我离开的早。”我正说着，电话铃声响了，是杜小晨的来电，“哦，她说她这两天回来，我竟然把这事忘了。”
他接道：“子冯，我要提醒你，千万别跳出了一个坟墓，又钻进另一个坟墓。”
2017.01 子冯
【纯粹理性•完】
*下一篇故事将于一周后更新，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