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持续到了第二天。
陆砚清一个人，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插着耳机听昨晚青词传给他的广播剧，如同丢失灵魂的傀儡，穿梭在车来车往的城市里。
直到身后两辆自行车一左一右的来到他身边。
左边是顾铭，他停下自行车拍了拍陆砚清的肩膀，“你在干嘛呢？走路都不看路的？出车祸撞死了怎么办！”
右边是沈风澜：“小鹿，你怎么在大马路上走神？”
“你是在用生命走神啊！”顾铭道，“我已经脑补到哪个转角突然冲出来一辆大卡车，在你青春美好的身体上碾过，然后你魂飞天外，终于变成天使了——”
要是以前，陆砚清早骂回去了。
但现在，他却依然犹如行尸走肉，似乎并未听见他们一左一右的念叨。
“顾铭，别吓唬我们小鹿啊，”沈风澜顶着他那张绝艳的女王受的脸瞪了顾铭一眼，然后瞬间又换上母亲般的笑颜摸了摸陆砚清的头说，“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们，哥哥们去帮你揍他。”
陆砚清终于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开口：“小鸢不理我了，已经整整有十九个小时零七分钟没理我了！”
顾铭：“……”
沈风澜：“……”
“没到一天你就痛苦成这个样子啊？！”顾铭颇为痛心，“果然，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你也真是……”
沈风澜忍不住打断顾铭的诗兴大发：“为什么裴鸢她突然不理你了？”
“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对不起她的事……”顾铭把这六个字在口中重复了两遍，突然用右臂勾住陆砚清的胳膊，“你丫的终于得手了吗？终于把裴汉子给推了吗？哈哈，哥哥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死而无憾了我。”
……正常人是完全无法理解顾铭的思维的。
“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没被你带歪，真是我思想坚定。”陆砚清无奈，“我偷亲小鸢，她这次很生气……”
沈风澜选择无视顾铭的话，接着对陆砚清说，“这叫什么事？好兄弟亲来亲去不是很正常嘛？”
陆砚清诧异地看着他。
好兄弟亲来亲去很正常？
顾铭也诧异地看着他，然后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怕沈风澜突然亲上去。
沈风澜完全没在意：“裴鸢人很大方的，你去道歉就可以了。”
“……小鸢已经完全不理我了，不给我任何道歉的机会。我不知道怎么办。”陆砚清叹息。
“你不爬她家窗户了？”顾铭问，“晚上的时候去她卧室畅谈呗，说清楚了说不定还可以让你们的感情更近一步。”
“她把她卧室靠着阳台的门锁上了。”陆砚清说，这个明显他也想到了的。
“裴鸢是不是太……”沈风澜忍不住说道，“总之，小鹿你也应该硬气起来，适当的纵容她就可以了，她要是太过分的话你就……你就……”
陆砚清眼含期盼的望着他，就怎样啊？
“给她看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教学视频。”顾铭说，“索性做大一点。”
沈风澜无语，顾铭真是到哪里都心心念念他的国外教学视频。
陆砚清摇头：“算了，你们俩真不靠谱……”
“真是没救了。”许久之后，顾铭和沈风澜一起感慨。
他们俩推着车，一起跟着沈风澜慢吞吞的向学校走去。
一起低着头，任车辆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无视些许车主透出车窗跟他们吼：“瞎了眼了啊你们！不会走边上啊！”
三人都知道，当务之急是让裴鸢给陆砚清机会跟她说话，必须要制造契机。
难道还像上次那样，请裴鸢的同桌给她讲个恶心的笑话，让裴鸢睡不着觉，晚上只好去找陆砚清？
不行的，三人深知裴鸢的性格，这姑娘只要在一个地方跌倒一次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失误，学习除外。
那要怎么办呢……女孩子的心思，真是比英语四六级还难猜。
三人的脚和两辆自行车踏在掉落的梧桐枯叶上沙沙作响。
已经是十月份，已经是秋天了。
突然，顾铭想到了一件事，立即兴奋地告诉二人：“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每年都要举办的那个，为期一个月的大型集体活动！”
“校园文化节。”沈风澜也想到了，立即赏给顾铭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鸢都不理我了,我哪还有心思参加这个？”陆砚清眉头微蹙。
“死心眼外加反应慢，”顾铭敲敲陆砚清的脑袋，“昨天升旗仪式的时候，校长不是说了，这次文化节，在校的每个学生都要参与吗？”
“我没兴趣，现在，我心里只有怎么才能让我的小鸢原谅我。”陆砚清烦闷至极，“而且我们高考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这个？”
有时间还不如拿来早恋。
“你所说的问题，被校长解释为，就是为了给高三的同学解压，才要我们每个人都参加的，”沈风澜说，“顾铭说你死心眼反应慢，真对啊。”
“……所以呢？”陆砚清虽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但还是给沈风澜一个面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学校艺术部的主任，也就是你们班新来的那个高潮老师，不是说了这次每个班都要跳集体舞什么的么，”顾铭解释道，“如你所说裴鸢她绝对没有心思参加这些活动，到头来难免又要赶鸭子上架，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一个跳的很好的人教她——”
“你不是说你们的高潮老师很开明一直很支持你的么，”沈风澜提醒，“所以你完全可以让高潮老师指派你去指导裴鸢啊！”
“这个……”陆砚清犹豫着说道，“我也完全不会任何舞啊。”
“你可以学啊，反正你学东西很快的啊。”
哪有那么多时间啊！
最后非得搞得学习音乐跳舞画画万项全能，看起来多么伟大多么令人神往，可谁知道他究竟有多累啊！
看陆砚清似乎还有一点犹豫，顾铭又是：“小鹿你好好想想，还不知道到时候你们班跳的是什么集体舞呢，要是街舞健美操什么的还好，要是交际舞什么的……”
要是交际舞什么的，裴鸢的舞伴就要跟裴鸢有很严重的肢体接触。
他怎么能让班里的其他男生搂着裴鸢的腰跟她十指相扣默默对视！
然后陆砚清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什么扭曲肢体还是拧巴骨骼的舞蹈，尽管放马过来吧！
……
到了班里，果然正在进行文化节的主题班会。
陆砚清看了看裴鸢，她的头正枕在左手臂上，看着桌子底下的什么东西。
难道裴鸢又哭了？
讲台上班里的文娱委员刘碧开始讲话：“大家都知道了即将举办的为期一个月的文化节，校长很重视，我们班要出集体舞、话剧、歌曲等等的才艺表演。暂时我们已经定了集体舞是华尔兹，话剧有一个很煽情的关于抗震救灾的，和一个很欢脱的恶搞甄嬛传的，歌曲什么的待定。集体舞是绝对全班都要参与的，两个话剧每个人都要选择参加一个，请大家积极报名。”
刘碧说完，底下同学都开始讨论。
果然是华尔兹……顾铭他简直就是天才啊！
那肯定不能让裴鸢跟别的男生有什么身体接触……
想到这里，陆砚清回头看了下裴鸢，失望的发现她依然连头都没抬。
他还在难过？
而事实上……此时的裴鸢正低头，看着某本新番的漫画，完全没有参与的兴致。
刘碧同学也发现裴鸢全程脑袋都没抬，于是清了清嗓子喊了句：“裴鸢同学，班会上请认真些好吗？”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裴鸢抬起头：“我有在听啊。”
“你要参加哪个？”刘碧问。
“大家先选吧，之后哪个缺人我就去呗。”——此借口很礼貌的掩饰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有哪些话剧。
刘碧翻了翻白眼：“你果然是没听我说话。”
“……”裴鸢无奈，看向何帆。
“一个关于雅安地震的，一个恶搞甄嬛传。”何帆提醒。
“那么我参加那个关于地震的话剧，我扮演一名遇难者。”裴鸢道。
话刚说完，全班都大笑起来。
“……没有遇难者。”刘碧道。
“那么我就扮演一名躺在那里不能动弹的伤员。”裴鸢依然用格外平静的话语说道。
刘碧无语。
陆砚清微微扬起嘴角。
看起来，裴鸢已经从悲伤中过度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