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人类对此一直都是一知半解。

尽管缉妖司总是把妖兽与邪灵统称为妖灵，但若是单纯把妖理解成妖兽，其实并不严谨。

根据古籍中记载，妖是至亘古留存至今的存在，它的形式多种多样，或为花草树木，或为飞鸟鱼虫，甚至可以由人造器物化灵，所以不能单单把妖理解为妖兽。

至于为什么把妖与灵归为一类，是因为其力量来源基本相似，皆是可以自由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而不用像除妖师或是道士术士那样通过繁复的术法咒文来实现力量的释放，比起人类，倒是他们更像是顺应天理存在的造物。

可人类注定是不甘平凡的生物。

三皇开混沌，五帝治鸿蒙，夏禹率万民共治洪水，降伏大妖无支祁，秦皇统天下筑万里长城，以镇巫蛮邪魔。

天命从来都没有站在人类的一边，无法顺利运用灵力，只能进行繁复地转化再加以运用的体质，羸弱到即使使用工具都很难单独处理猛兽的身体机能，从来都不被期待着的人类凭借自己的努力脱离出万兽之列，建立经久不衰的人治之邦。

这本是值得骄傲的事，也正是这份骄傲，遮蔽了他们的双眼。

人类世代传承的，除了技艺与经验，便是那无与伦比的对自己族群的骄傲，这份骄傲让他们的不能接受其他与之相近的存在。

原先强大的猛兽一个个被他们的用技巧降伏，关进牢笼供人观赏，从威胁名单剔除，而那些无法被降伏的妖灵，便始终是人类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灵力使用都远超人类，为了降伏一只妖灵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总是难以想象，更糟糕的是拥有灵智的他们注定不会臣服人类，他们会成为生存资源的有力竞争者。

“戴上这个。”

快要到达目的地前，祸斗取出一张狐狸面具给晏舒。

“你身份特殊就不要露脸了，凭你现在的妖气应该不会被怀疑。”

果然，现在是个妖灵都能察觉到晏舒身上的妖气。

晏舒接过面具，迅速戴到脸上，意外得还挺合适的。

“你运气还不错，妖血的影响不算大，既没把你杀死，也没把你逼疯，居然维持在了一个半妖状态，这种情况倒是稀奇的很。”

“你们也做过这种事？”

听到祸斗不经意透露出的情报，晏舒连忙追问。

“那当然，愿意站出来参与斗争的同胞太少了，其余的家伙要么已经被人类的制度驯化，要么就只知道逃跑，我们总得想办法增加同胞不是？说起来，你应该也见过，上次皇城中我们所使役的士兵，就是妖化的失败品，精神失常，只知道听命行事，生死搏杀。”

原来如此，难怪那次的那些士兵连话都说不利索，不过能提供大规模士兵来进行实验的渠道来源也只能是雍城王了。

说起来，这地方确实有些奇妙，来这里的路上，祸斗用妖力激活了数道传送结界，一路上的结界真真假假，也难怪当时烛影说记不得大本营是在什么地方，没个领路人还真找不着这地儿。

“欢迎来到，妖都。”

整个城市依托在山峦之上，像是蜂巢一样的层叠结构，彼此之间由阵法禁制构成的桥梁来连接，是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建筑群构思。

“技术力未免有些强过头了吧。”

原以为阵法符箓只是人类的专利，没想到妖族也早已开始发展此道。

极具颠覆性的建筑设计，就像一座桥，上面可行人，下方亦可行人，在阵法的影响下，完全不会因为重力的影响而感到不适。

“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现在加入我们你就是元老了哟？”

祸斗冷不丁抛出橄榄枝，晏舒自然是当场拒绝。

“你就不怕我回头带人把你们老巢给抄了？”

“呵呵，会为了这种事付出那么大代价的家伙可走不上高位啊。”

祸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人类和妖灵的斗争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为什么一直没法迎来终结，无非是双方都有利害，不可轻易断绝，晏舒倒是理解祸斗的自信。

走过浮空长街，晏舒终于是忍不住发问。

“你到底是找我来干什么的？不能真的只是单纯遛弯吧？”

这座浮空城的城主自然是多目，晏舒怀疑祸斗的邀请完全是经由多目的授意，但其目的却是无从知晓。

“怎么不可以呢？”

祸斗反问道，“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这样下去人类社会早晚容不下你，但我们这边可开放的很，你只要跟妖沾点关系就能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主动加入我们的。”

晏舒没有接茬，只是默默地和祸斗保持相同的步调前进。

城市的整体架构虽然大胆，但其中的制度与氛围却和人类社会相近。

沿街叫卖的商贩，锣鼓喧天的戏台，香气四溢的饭堂，尽管负责各个岗位的都是还带着妖族特质，并没有完全化形的弱小妖灵，但每个个体都满足于这个体制，并为这个体制作出自己的贡献，此时的它们似乎并没有和人类有多大差别。

“就像人类一样，对吧？”

晏舒点点头，同意祸斗的看法。

“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因为跟人类太像，所需要的生产资料也大体相同，我们的个体实力又远超人类，这就是我们不得不和人类作战的原因。”

“总不能把错都归咎于人类吧？”

晏舒似乎有些不同的看法，“当兽血在我体内沸腾的时候，我才真正理解到，人类和妖灵再怎么相近，他们之间还有着最为根本的区别，即本能，人类生来的教育，无论环境，还是自我意识，本质上都是在压制本能，所谓存天理灭人欲，正是指用道德来压制本能中的劣性，而妖族的理念则是放纵天性，我也算见过那么些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族的，那份放纵的天性是流传于血脉之中的，根本无法抑制。”

“不然你以为失败品是怎么被逼疯的？”

祸斗笑道。

“所以说人族和妖族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迎来一场大战，这是多目的理想，妖族必将复兴。”

“那能不能推迟一些，等我这辈子到头再打呗。”

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互相没心没肺地扯皮，却是有几个孩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祸斗哥哥，不好了，六耳他又不见了！”